一个月以后，皇宫大宴。
威严的大殿，处处被系上红色的绸缎。
这是家宴，来的人少的可怜，因为这皇室血脉，着实单薄了一些。
太后与皇帝并坐，她老人家依旧是暮霭沉沉的样子，眼中原本的执拗在随着陈家的消散，在经历了一系列的事情后，越发的显老，比起柳安然上次见她，还要老上一些，眼角的褶皱犹如盛开的菊花，精心保养得面容爬上了斑斑点点，在也看不出昔日的美艳，一切都不同于往日，唯有那神色淡定一如既往，那她目中无人改为了死寂，如同一把大火燃烧过的木头，燃烧到了尽头，只有烟在袅袅，飘渺若无。
红颜易老，如同花一般的凋零，却也是幸福的，多少妙龄女子，夭折在宫中，还未老，便已败。
太后下首便是柳安然，她今日一身如意缎绣五彩祥云朝服，妆容略浓，将她衬得越发威严。其实她并不爱惜浓妆，只是这张脸太过的柔弱秀气，若不化上一层面具，不足以震慑人。
此时她微笑着，和娘立在她身后，整个场的焦点，过人的家室，皇帝的宠爱，甚至膝下一子，这些都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东西，都凝聚在她的身上。
其他人的目光灼灼，烫人的厉害。
柳安然不动声色的瞥了下去，见是淑妃，不由得淡淡一笑，不再理会。
面前的食物，为了好看，都是一些冷盘，她挑拣了一些，便不再动。
刚撂下筷子，上首的小皇帝便道：“皇贵妃，来。”
大总管在一边，捧着托盘。
柳安然站起了身，裙摆拖过地面，眼神示意和娘跟上。
皇子周岁方才有名字，入族谱，享祭祀，但看着小皇帝的样子，是要给个恩典了。
果然，小皇帝接过孩子，眼神变得柔和，又交还给了柳安然，从托盘上拿下玉佩，放入大皇子手中，道：“大皇子，赐名景云。”
柳安然抱着孩子俯身行礼：“臣妾代大皇子谢陛下赐名。”
宣王坐在台下，冷眼瞧着，含笑道：“大皇子不过是皇贵妃所养，便满月赐名，若是皇贵妃亲生之子，又该是什么样的恩宠呢？”
柳安然瞥了那人一眼，回到座位上，微笑道：“都是皇子龙嗣，恩宠自然都是一般，可巧大皇子来的早，陛下长子，偏疼也不无道理。王爷也要成亲了，骤时，有了孩子，也就明了了。”
小皇帝淡淡道：“爱妃说的有道理，皇家子嗣单薄，宣王爷要早日开枝散叶，朕已经让钦天监查了好时候，下个月二十八就不错。”
成亲要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哪有不好好准备，赶着成亲的，这简直就像是发配。
宣王笑道：“陛下对臣如此关切，臣受宠若惊。”
小皇帝忽然笑了，眼中那浓郁的阴雨却是分毫都没有减少，仿佛是亘古不化的冰川，凝聚成了乌云，又阴森，又冷冽：“朕刚回宫那年，承蒙宣王教导，没齿难忘。”
宣王虚伪一笑：“这都是臣该做的。”他拿起酒杯敬酒。
小皇帝面不改色的和他同饮。
之后顺势宣布了，淳嫔晋封为德妃的事情，柳安然瞧着她一身盛装，目光死死盯着淑妃，而淑妃恍若不觉，忽然觉得，这么模式有些耳熟。
好像是良妃、不，是庄惠皇后还在时。
原来，这宫里没什么不能替代的，无论是谁，多么尊贵，都将会在政权的交替中，没入历史的齿轮，在史书上的寥寥几笔，就是平生。
柳安然眉目一挑：如此看来，还是活的潇洒最重要。
场面有些压抑，吊烛灯火将殿内应得如同白昼，外边烟花齐鸣，五彩缤纷。
柳安然好久都没看见这么接近现代的东西了，在加上饮了几杯酒，便想要到外边去。
“喜鹊跟着我，莺歌留在这，看好了大皇子。”
嘱咐完了之后，她便悄悄离席。
外面星光朗朗，空气中有着淡薄的冷意，用力吸一口空气，全身都麻酥酥的，酒意全醒了。
漫天的烟花，璀璨夺目，在绽开的那一瞬间整个天空宛若白日。
但那仅仅是一瞬间，下一秒，便又恢复，如此不断的重复，轮回。
就像是人，在最好的年华里面，尽情的展现自己，然后衰老与死亡到来。
人活着，便是在等死。死了之后，在重新活过。
“娘娘喜欢烟花？”喜鹊见她看的出神，不由得问道，目光之中，有些向往。
柳安然耳朵冻得有些发红，轻轻摇了摇头：“不喜欢，这种转瞬即逝的东西，我不喜欢，要么平平静静，要么轰轰烈烈，但这一切都应该是长远的。我这一生，绝不会短暂的如同烟花。”
“我却觉得，能在别人的世界里，留下灿烂的一笔，哪怕是短暂的，也是无惧的。”喜鹊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坚定无比，烟花下，她的面容时隐时现，唯一不变的，是那坚韧的表情。
柳安然瞧着她的样子，没有吱声，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想法，自己绝不会燃烧一切，只为了照耀别人的世界那么短短的一瞬间。
廊下挂着一排的灯笼，守卫们十步一个岗哨，每走一步，都会被人盯着，她有些不舒服，道：“你陪着我去后面走走吧。”
喜鹊有些迟疑：“那里人烟稀少……”
“无妨，这是乾清宫，不知有多少暗卫，只需要你我一声喊叫，顷刻便有人来。”柳安然拉着她便走。
后殿比前殿要暗一些，百年古木藤萝缠绕在御庭的红漆柱上，正是菊花的好时候，一排排一片片都是，待冬日降临，便又要换新的。
“这花是不是恰如宫中的女子，在最好的时节绽放，待枯萎了，便要被遗弃，丢掉，可怜她自己不知，还要盛开的靓丽。”
原本寂静的地方，忽然传来一个女音，隐隐约约，身影徐徐而来。一身黑披风，宽大的帽子遮住脸，垂至眼下，只见身高七尺，体型偏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