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科幻世界》2014年第11期
栏目:银河奖征文
白色的雾在深渊中流动,灰色的峭壁无限地延伸,构成它的是无法计量的纳米材料,但它的存在却能追溯到十万年之前的遥远过去。峭壁之间偶尔出现的石桥和平台构成了这个垂直交通系统的全部,不过,这些已经风化的遗迹很久都没人使用了。
一位孤独的旅行者走在峭壁之间的石桥上。她的名字叫镜,看其外貌,大概十五岁左右的样子。她穿着灰色斗篷,手握一根金属杖,在杖的顶端,两条白色的布带随风飘舞。她默默地前进,脸藏在兜帽的阴影中,只有几缕银发从领口垂下。
雾的流动出现了异变,紧接着,巨鲸叹息般的声音从峭壁深处传来,石桥随之震动,巨大的多足机械从下面爬了上来。那是一台修护者,它是在遥远的古代由人类创造的半机械工程系统,它那钛合金的骨架表面包裹着有机物构成的体表组织,巨大而坚韧。可是,无形的诸神已经离去,都市的管理者们也烟消云散,已经没有东西能对这些修护者下达命令了。即便如此,修护者依然兢兢业业地执行着系统最后的命令。
镜目送修护者巨大的身影消失在峭壁高处,她继续穿越石桥,跨过那道深不见底的深渊。在石桥的尽头,破旧的管线和支架搭成了一条奇怪的道路,几只身躯浑圆的肉虫倒吊在管线下方,不断分泌着绿色黏液。而在更远一些的地方,蓝色的真菌正分解着一具肉虫尸体,一只只小蘑菇从肉虫身上冒出来,在黑暗中放射出莹莹的光。
已经将近一个世纪没有见到人类了,但镜并没有因此停下脚步。蘑菇和真菌发出的光照亮了幽暗的通道,其实它们本身也是一种人造物,只不过在漫长的时间里发生了变异,最终成了现在的样子。这艘巨大的移民飞船内部,正在形成一个独特的生物圈,而一切的根源都来自混沌。混沌已经笼罩了这艘飞船,在它完工之前,船上的人类“原体”就已经灭亡。但是飞船依旧沿着预定航线前往下一个银河系,继续穿越虚空的漫长旅途。
扫描器出现了新的反应,镜停下脚步,注视着被云雾笼罩的深渊对岸。传感器捕捉到多个“人形”反射信号,不过这些信号都处于静止状态,既没有移动也没有发出热辐射,只有时断时续的无线电波暗示着那边可能存在什么。
打定主意后,镜亮出固定在右臂上的钩爪发射器,瞄准上方的悬崖,射出钩爪。
钛合金钩爪深深地嵌入了悬崖,后部的钢丝绳随即被收线器拉紧。收线器带着她升上了更高的平台。
第二只钩爪跨越了更远的距离,镜荡过断桥,她注意到这座桥梁似乎是最近才被炸毁的。
桥的对面是一排低矮的掩体,大约有一米高,看起来构筑得很匆忙。掩体上布满巨大的爪痕,浓重的血腥味儿从损毁的掩体后面传来。镜的目光越过掩体,映入眼帘的是三具残缺不全的尸体。其中两具属于那些自称人类的变异人,他们穿着灰色的装甲战斗服,似乎是士兵,装备精良。但是,看起来金属盔甲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他们的身体连同装甲一起被斩断,内脏和鲜血四处飞溅。而第三具尸体却与众不同。它全身覆盖着黑色的金属装甲块,脸部则是注重防弹的造型,中间镶嵌着一只电子眼。这是一个赛铂人——倒向混沌,背叛并毁灭人类的A.I.后裔。
镜小心翼翼地检查尸体,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这些变异人和赛铂人貌似是同一阵营的战友,他们躲在同一个掩体中战斗,最后几乎同时被强大的敌人杀害。这种情况闻所未闻。
在过去的九千年中,镜走过了无数“阶层”,无论阶层中存在怎样的文明,变异人和赛铂人都是水火不容的冤家,双方见面只有一件事情可做,那就是互相厮杀!这是你死我活的死斗,从十万年前开始直到今天。如果无形的诸神还在注视着飞船,他们一定会想出对策并采取行动。可惜的是,超网络已经瘫痪多年,量子服务器大多荒废,而诸神也早已离去。
但是在这个阶层,变异人和赛铂人却组成了共同阵线。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镜摇了摇头,把这个可笑的结论赶出脑子。她拿起士兵们的长枪,这种来复枪有一根很长的枪管,用于发射钨合金穿甲弹。这种设计显然是为了超远距离击穿某种很厚的装甲,因而牺牲了武器的便携性和射速。不过那两把长枪都已损坏,无法再使用。而赛铂人身旁放着的一挺机枪却完好无损,弹鼓中还有弹药。这种机枪的三根枪管可以同时发射子弹,火力十分凶猛,只是它太重了,显然不是人类可以操控的武器。
镜最终放弃捡走这些武器拿去卖钱的想法,转身向掩体后方的部落走去。
这个聚落建筑在悬崖之间,通过吊桥和梯子互相连接,但现在这里的居民却都变成了冰冷的尸体。无论男女老少,无论士兵还是平民,所有的人都被残忍地斩尽杀绝了。保卫这里的士兵似乎在石桥被突破后还在聚落内战斗了一段时间,但是最终也没有逃脱灭亡的命运。
没有人幸存……镜叹了口气,现在只剩下那时断时续的无线电信号了。定位无线电信号对她来说非常简单,只花几秒钟,电波定位仪就找到了发射源。发射源似乎位于地下,看起来战斗中士兵们使用了爆炸性武器,在楼层上开了一个大洞,造成局部塌方,有个倒霉蛋似乎掉了下去,而且他好像还没有断气。镜把钩爪固定好,敏捷地跳下大坑的边缘,借助钢丝和收线器缓慢地降到了坑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