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别说女贼了,山下道路毁坏成这样,以一个成年男子的体力都不定轻易上得来。
“不可能的!”我正色道。
眼看师兄的房间近在咫尺,可住持还是一副很为难的样子,我内火噌地冒上来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把住持往门前推。
也就在这个节骨眼,令人血脉贲张的女声又出现了!
依旧是含混不清的,但没错,就是之前我听到的那个声音!
“你听到了么?”我用力抓着住持的手,用唇形激动地比划。
住持好像也听到了,却还是狐疑地摇了摇头。
看来指望他是没用了。
我心中一激,没再半点犹豫就快步冲过去,一把推开师兄的房门。
“布平!布平!”
我朝里面大声喊道,却一下子愣在了那里:
房间确实油灯还亮着,榻上背对着自己躺着一人,是师兄布平。听到我的呼叫,他赶紧坐了起来——但关键是这个房间里除了他,再也没有别人了!
“你们怎么都来了,外面出什么事了吗?”这时师兄睡眼蒙眬地问了句。
住持尴尬极了。
“没……没什么。你既然已经睡下了,为什么不熄灯?”
师兄看了眼四周,好像刚回过神来。
“呀……我忘记了。你们就为这个来?”
这个轻描淡写的回答几乎让我肺气炸了。
他在说谎。
之前分明有个女人在这屋里!
我气鼓鼓地瞪着师兄,接着视线转向这屋里每一个可能藏人的角落。
一切与之前的房间布置没什么不同,非要说可疑,也就只有那个放被褥的大木箱子——如果将里面东西完全搬空,躲一个体型娇小的女子应该没什么问题。
想到这,我赶紧给住持使眼色。没想到他老人家不仅不会意,居然还演技超群地打了个哈欠!
“刚才见你这灯亮着,怕寺庙进了歹人,担心布平你安危就过来看看,没事就好。我们也该回房歇息了。”住持说完就把我往门外拉。
我挣脱出他的手:“不行,师兄屋里有我要找的东西!”
布平和住持都愣住了。
尤其是师兄,刚才我说话的时候注意观察了他的表情,分明有些不自然。
还不是做贼心虚,哼!
“东西?什么东西?”住持问,语气带着责备。
“东西嘛……师兄你肯定知道,对吧?”我嬉皮笑脸地靠近布平。
师兄此刻脸色已经是青一阵白一阵了。
他慌乱地对着住持摆手:“我不知道。”
接着恼羞成怒转向我,“布吉你今晚到底想干吗?”
“哦,既然你不知道我就自己动手了。”我装作满不在乎地说,走到箱子跟前指了指它,“我屋里太冷了,师兄借我床被褥带走应该没关系吧。”
木箱的锁扣“吧嗒——”被掀了起来,声音格外刺耳。
我闭上眼,整颗心提在嗓子眼。
成败在此一举。
——映入眼帘的是叠得方方正正的被褥!
完了!
我的头颅似乎被人重重一击,嗡嗡地响。
就连住持在我耳边说了什么也听不清。
屋内的烛光如鬼魅一般凑近,在我面前晃来晃去。
可我已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意识深处唯一遗留的,是自己被住持拉扯出屋子前,所见到的布平。
他对着我笑了笑。
——并不是我见惯的师兄的微笑。
——而是妩媚的、分明是女人才会有的笑容!
要说今天白天寺里发生了什么,我已经记不大清了。
天晓得,我一整天脑子里都是昨夜师兄最后诡异莫测的笑容。
这段记忆反复翻腾,尽管天亮后一切依旧,也没有人故意提起昨夜的事,但气氛还是说不出的尴尬。
吃饭的时候鸦雀无声。
抄写经文的时候也是各顾各的——虽然以前也是这样,但我和布平一般会说说话,至少吵上两句。今天完全没有。
就连偶尔的视线交集,我俩也下意识避开了。
不知是不是自己神经过于敏感,我总觉得今天的布平很怪异,好像完全换了个人。
“住持你没觉得今天布平就跟个女人似的——”我想了半天总结了一句,结果对方胡子都快气得竖起来了。
“又打妄语!阿弥陀佛,佛祖恕罪啊!”
好吧,我承认,今天唯一“正常”的人就是住持。
因为接下去要说的这件事也很“反常”:就在今天傍晚,我们久木寺迎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当时我从半山腰打水回来,木桶还没放,刚行进到庭院,突然听到身后传来沙沙的脚步声。
因为昨夜的事,我格外警觉,赶紧回头。
一男一女出现在我面前,看上去都很年轻。男人高高瘦瘦,肤色黝黑,穿着户外工作服,背着登山包。女子身材娇小,戴着渔夫帽,胸前挂着个相机。上衣都是泥浆,被男人搀扶着。
再仔细看去,她的牛仔裤右腿膝盖下面的位置破了个洞,洞口边的血液已经凝结成暗块了,但新鲜的血液还是从洞里慢慢流出来。
“请问……布仓大和尚在吗?”大概是被我长久的注视看得发毛,男人开口道。
这一开口不要紧,听到他说的话我毛孔都兴奋得张开了。
这么蹩脚的日语,这两个肯定是外国人!
“你们有什么事吗?”我放下东西,行了个礼。
“那个,我们是中国游客。我的朋友……她……上山途中受伤了,是个意外……我们需要帮助……眼看这天就快黑了,不知道今夜可否留宿贵寺?感激不尽。”男人结结巴巴回答道,最后的句子尽管连贯反显得更加怪异,像是事先背诵过一般。说完后紧张地看了眼身旁的女人。
我斟酌了语气,想说“我们寺太小了,况且自己还有一堆麻烦没解决。客人您要不还是另寻办法”……
但脱口而出的却是:“那么请让我先通报下住持吧。”
事情的发展于是顺着匪夷所思的地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