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声巨响,一条红缎从半空飘落,上面写有“西域宝展,只取步辇,神盗逸威,必不失约”十六个金色大字。
这是在十一月二十一日酉时,尚家老爷尚倾云的五十大寿寿宴上。
就在天空中出现“恭贺尚公倾云五十大寿”的烟花字样,刚刚绽放后,下一刻,半空中就突然出现这条字幅。
白慕衣、尚雪琦和苏如,正在酒宴上。
白慕衣被尚雪琦哥哥们的各种刁难,折磨得头晕目眩,尚家三少爷尚沐阳坚称,自己最可爱的妹妹,没名没份跟了他七年,要他给个交代。而六少爷尚雨泽则语带酸味地表示,白慕衣是否配得上他的宝贝妹妹,还有待观察。
苏如倒吸三口冷气。
这哪里是寿宴,根本就是鸿门宴啊!
在这万分尴尬的关头,沈逸威大盗的留信凭空出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了。
“天下第一神盗沈逸威?!”
“他要来偷什么东西?”
座中贵客大都是洛阳富商,谁身上没个值钱的宝贝,一时间人心惶惶,面露惊慌。
“诸位贵宾,”尚家大小姐尚青瑜坦然一笑,朗声道,“今日的助兴节目到此为止,请诸位尽情享用美食吧!”
沉默片刻,西面一桌有人微笑道:“大小姐,连神盗都被拿来做了节目,可真是匠心独具!”
“见笑了。”尚青瑜回头坦然一笑,算是默认。
“哦,原来是节目!还以为神盗真的会来……”客人们放下心来,掉转话题。
半个时辰后,自慕衣被尚青瑜带到碧澜阁。
“《步辇图》是由阎立本所作,描绘贞观一十五年,唐太宗接见迎接文成公主的吐蕃使者禄东赞的情景。我们尚家因曾有功于大唐,在永徽四年,高宗陛下将此图赐予尚家。虽说是赐予,但每隔数年,圣上必会亲临洛阳,查看《步辇图》是否完好无损。《步辇图》,对旁人来说,或许只不过是一幅价值连城的宝物。但对尚家来说,却是性命攸关的催命符。
“三日前,宫中传来消息,说三个月之后,圣上将要移驾洛阳。今天沈逸威的讯息,想必你也看到了。如果《步辇图》被沈逸威盗走,我们尚家轻则被流放边疆,重则灭门。”尚青瑜长叹一声,凝望白慕衣,“白门主,这是尚家的秘密,本来只有我和我爹知道,如今你是第三个知道的人。”
早在尚青瑜开口之前,白慕衣已猜到她想说什么。
事关尚家,亦事关雪琦。
他当即郑重道:“尚大小姐但有所命,白某定当赴汤蹈火。”
白慕衣很是疑惑,沈逸威为何要盗取尚家的宝图?他的动机和目的是什么?白慕衣心中沉吟,一时半会也猜不出个究竟来。
“三日后,四年一度的西域宝展,会在尚家别院迎鹤居举办,届时《步辇图》也会展示出来。除尚家的宝物外,还有洛阳其他三大家族的宝物同时参与展览。如若沈逸威真要前来,威胁的也不止尚家一家了!洛阳名门都会受到波动!”
尚青瑜叹息道,“青瑜擅自做主,将白门主拉进这场风波。实非我所愿。”
“尚家有难,白某岂能袖手旁观?就当是为了雪琦,请大小姐让白某略尽绵薄之力。”白慕衣轻摇折扇,微微一笑。
尚青瑜面露喜色,朗声道:“我让老三去查那幅红缎是出自哪家布坊,老六正在查问刘红炮带来的烟花队伍。”
白慕衣摇了摇头,似乎对红缎的来历没多大信心:“如果这信真来自沈逸威本人,以他的身手与本事,绝不会留下线索;若是其他人冒用沈逸威的名号,那此人的目的,才是我们急需弄清楚的。”
“不愧是雪衣圣门的门主。”尚青瑜面露赞许,又问道,“依白门主之见,我们该怎么做,才能守住《步辇图》?”
白慕衣沉吟片刻,缓缓道:“以白某浅见,尚家可将这留信交给洛阳府衙,请求府衙派衙卫来保护所展宝物;其次,在宝展当日,仔细盘查来客与内院仆从等,以防有人混水摸鱼。”
同一时间,六少爷尚雨泽在后院查问刘红炮。
“刘大师,刚才你也看到了,神盗留信是在烟花落幕之后……”尚六少话只说半句,静静望着刘红炮。
刘红炮“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三个助手慌乱地跟着跪下。
“尚六少爷,就算给老刘我十个胆子,我也做不出这种事情来啊!谁不知道要是得罪了尚家,就等于在洛阳自寻死路……不,不,老刘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是……尚六少爷,你要相信我啊!”
刘红炮五十来岁,胡子白了一半,却差点没抱尚雨泽大腿求饶。
“刘大师,你误会了。”尚雨泽满意地把目光从刘红炮身上收回,悠哉地道,“你怎么会在我爹五十寿宴上扔神盗留信呢?这种赔死不赚的生意,刘大师是万万不会做的。”
刘红炮点头如捣葱,连连应道:“六少爷高见!”
“既然不是你做的,那这幅字它是从哪来的?你不妨仔细回想一下。”尚雨泽话锋一转,眼神陡然犀利,微笑道,“要是现在想不出来也没关系。刘大师可以去洛阳府衙大牢,慢慢想。”
“六少爷!”刘红炮老泪纵横,哽咽道,“老刘一家老小十一口,全靠我养活!我……”
“刘大师你怕什么?我又没让你去死。”尚雨泽微笑道,“这样吧,我们先回你的铺子瞧瞧去。”
素闻六少爷尚雨泽气质优雅,性格温和,是最好说话的大好人。为什么刚才尚六少所说的每句话,都差点把他吓个半死?!
“是、是!”刘红炮点头如捣蒜。
一行人上了尚雨泽的专用马车,一炷香工夫即到了位于洛阳城北永元坊的红炮烟花铺。
下了马车,正撞上一个中年男子,他右手摸着脖颈,皱着眉头。
刘红炮看清中年男子的脸,惊讶道:“朱三,今日一早就不见你人影,去了哪里?”
朱三摊了摊手,神情愤怒却拼命忍耐:“刘大师,昨夜三更,我听见仓库里有动静,担心是贼人来偷我们铺里的烟花。等我到了门口,一黑衣人突然朝我劈了一掌……这不,我刚醒……”
“朱三,你看清黑衣人的脸了么?”尚雨泽追问道。
朱三摸着脑袋瓜:“两个眼睛,一个鼻子,还有一个嘴巴……”
刘红炮扭头忐忑地看尚雨泽平静的俊脸,真想先给朱三一个巴掌!
尚六少出人意料地没有生气,问道:“男的还是女的?”
“当然是男的。”朱三好奇地看着尚雨泽,反问道,“女人哪有力气打晕我?”
“好。”尚雨泽点点头,“带我去仓库。”
仓库门半开着,里面黑乎乎一片,凌乱堆放着一些东西,尚雨泽伸手摸了一把仓库窗棂,木质窗棂没有被损坏的痕迹,就连细微擦痕都没有,他捻了捻手上的异物,是黄色的泥土。
刘红炮悻悻地道:“六少爷,对不起!我马上叫人来打扫……”
“不用。”尚雨泽转身走到仓库外,仔细打量了下周围,目光落在正对仓库门的一条小路上,青石铺就的小路上只留下细微的泥土痕迹。
半个时辰后,尚雨泽回到碧澜阁。
“烟花铺管家朱三,说昨夜曾有黑衣人潜入仓库,因为撞见了他,所以将他劈晕。我查看过仓库,窗棂上落有泥土,黑衣人是沿着青石路,从窗口进的仓库。能有这种身手的,除神盗沈逸威之外,不作第二人想。”
他说完之后,尚沐阳也到了碧澜阁,说已经查清楚了,买走红色绸缎的是个留着白色长须的老人。
“神盗沈逸威最擅长易容,他若想要扮作老人,也不困难。”白慕衣微微皱眉,“若真是他,三日后的宝展看来凶险。”
“也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尚青瑜朗声道,“我们尚家这些年风霜雪雨的,都能走过来。我就不信,度不过这一次的劫难!时辰不早了,都先回去休息。一切,等明日再做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