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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故人之子

黑云如墨,一阵寒风卷过寂寥的街道,带起尘土和枯叶,盘旋在半空,大雨欲降不下,街上人烟稀少,冷月枫身着白衣,显得格外惹眼,他手里握着一柄剑,剑鞘上有几个铜钉,都锈满了铜绿,显得古朴稳重,似乎很有些年头了。

他此次来菱州,是想找本地的知府大人陆青仁了解一些他父母生前的事。他父亲本是朝廷的一员武将,名字却有些书生气,叫冷文书。当年他父亲和陆青仁结义,一起守过墰州,抗过辽兵。而他便是当时出生的,他母亲因为难产,生下他之后不久便死了。母亲死后,父亲伤心欲绝,放弃朝廷的高官厚禄,带着他一直隐居在浙江嘉兴,直到两个月前,父亲去世。

这些事情都是他父亲生前说与他听的。父亲嗜酒,喝酒时经常会谈起家仇国恨,谈起曾经策马边疆,保家卫国。可是却很少谈及他母亲,每次冷月枫问到更多,父亲都是一下喝上一坛子酒,然后啥也不说,醉得天昏地暗,不省人事。

当然冷文书也有不喝酒的时候,可是那时候就更不会说了,因为他不喝酒的时候就是他醉了的时候。这个时侯他只会做两件事,睡觉和舞剑,睡醒了舞累了就喝酒,有时心情好,就会催促冷月枫练剑。剑是秋水剑,剑法是白驹剑法。

冷文书年轻时也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仰仗着十三式白驹剑法独步武林,鲜有对手。冷家是世家,也出过不少文臣武将,效忠朝廷。冷文书十八岁那年开始从军,三年后官至墰州团练使。时值辽军进犯墰州,冷文书便与结义兄弟,当时的团练副使陆青仁一起镇守墰州。

关于陆青仁是菱州知府这件事,是冷文书临死前才说与他听的,只望他以后若是遇上了麻烦,便可去寻他,他定然会相助的。

但冷月枫一办完父亲的丧事,就立刻离开生活了二十年的家乡,来菱州城找陆青仁了。

冷月枫独自走在这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忽然停在一家叫“春晓楼”的酒楼门口。他踱步进去,那店小二看见来了生意,顿时眉开眼笑,把他带到二楼一张靠窗的空桌前,殷勤地问道:“客官请坐,客官要些什么?”

冷月枫把剑放在桌上,坐定后道:“来一壶好酒,不要碗,只要一个酒盅。”

小二一听,颇觉意外,心道,但凡江湖侠客吃酒向来数一碗计,怎的这位倒像个酸秀才,当即赔笑道:“客官此言差矣,本店都是好酒,有女儿红,竹叶青,杏花村……还有本店特制的千沉雪,不知客官想要哪样?”

小二说得甚是得意,可是冷月枫却有些不耐烦,随口道:“就要一壶你们特制的千沉雪吧。”想快些打发了这人。

可是这小二偏生不识趣,笑道:“客官有所不知,这千沉雪有十年,二十年和三十年之分,不知客官要哪样??”

听完这话,冷月枫更加不耐,喝道:“啰嗦,拿一壶最好的便是!”

小二还不死心,道:“客官要不要来点吃的,本店的……”

“不要!”没等小二说完,冷月枫便打消了他推荐招牌菜的念头。

小二听了,心里一寒,瞥了一眼桌上的剑,一溜烟拿酒去了。

等到酒来,冷月枫便一口一口地喝着。可是那店小二还没有离开的意思,他笑嘻嘻地问道:“客官这酒如何?”

冷月枫虽然是酒鬼的儿子,可是他却不是酒鬼,非但不是酒鬼,而且对酒实在知之甚少,只是随口应付道:“好酒。”

小二乐道:“客官以为好在哪?”

冷月枫学着父亲的口气道:“酒色澄澈,酒香清冽,酒味甘美……”他微微皱眉,“不过这还不是最特别的。”

小二故作诧异,道:“特别在哪呢?”

冷月枫道:“饮之如三九天寒冰之下的溪水,沁凉无比。”

小二得意道:“客官果然厉害,此酒不似寻常酒水,乃以绍酒为胚,采新鲜竹叶混酿而成,故清冽甘美。而且在本店冰窖中深藏三十余年,酒味醇厚不说,更带寒意,夏日饮之如沐春风,沁人心脾。”

冷月枫道:“冰窖?”

小二笑道:“客官有所不知,这菱州城依山而建,城北有处山洞,说来奇怪,不管外边是数九还是三伏,洞内永远寒气森森,深处有个小水潭,倒是从未枯竭过,一直都冻着。我们酒店的伙计会定时去那敲些冰块回来,放在藏酒的地窖里,所以地窖里也是常年严寒如冬的。”

冷月枫哦了一声,便不再答话,那小二也觉没趣,去别处招呼客人去了。

冷月枫一口一口地喝着杯中小酒,不时看看窗外风景,菱州是典型的江南小城,城外绿柳飘扬,景色似画,虽无扬州的奢华,杭州的妩媚,可是小桥流水,有着独有的灵秀动人……

冷月枫独自喝着闷酒,却也不由的感慨起来,只是他还没来得及感慨更多,就被旁桌的几个人的话语打乱了心神。

旁桌有三个人,一个虬须大汉,似乎是当地的屠夫。另外两人一个黑脸阔嘴,一个瘦骨如柴。三人都生得一副泼皮模样,言语皆是粗鲁不堪。可是他们谈的话却勾起了冷月枫的兴趣。

那个虬须大汉道:“你们说邪门不邪门,老叶家那小娘皮也不见哩。”

那黑脸阔嘴的道:“是啊,那小娘皮生的倒是不错,老子本想下个月上门提亲去,谁知红颜薄命,薄命啊……”言语中尽是怜惜之意。

只听那虬须大汉呸了一声:“你小子别他娘的仗着读了半年书就在老子面前吊酸词儿,就你这样貌,嘿嘿!老子宰了十几年猪倒是没找到过一头比你更丑的,还提亲?”

这话引的周遭众人哈哈大笑,那黑脸阔嘴大概是畏惧大汉的体型,不敢多话,只是沉着脸。

瘦骨如柴的打个哈哈道:“胡老大,俺说句公道话,您可别不高兴,这件事和您那是大大的有干系啊!”

大汉怒目而视,哇哇大叫:“你他娘的放屁,老子行的端正,偷娘们这种事,也就你们这等龌龊的人干得出来!”

那人笑道:“您这不是误会咱哥俩了么,咱这是好心提醒您。”

胡老大道:“好,你说,我倒想看看你们好心在哪里。”

那人道:“这年头,被偷的那些娘们哪个不是年纪轻轻的?您不是还有个妹子吗?可得看紧了。”

胡老大笑道:“只要老子在,看哪个敢来偷俺妹子,老子一刀先劈了他。”

那瘦子道:“胡老大,您这刀剁猪行,剁人也行……但这贼邪门的紧,那可不是个人啊,您没听人说吗,鱼音婆婆,鬼换衣啊……”

那黑脸的又附和道:“是啊,要是个人,那还不给官府剁了十次八次了,可是官府连个鬼影都没找着……鱼音婆婆……老六还说看到过她呢,结果怎么着,疯了,疯得连自己亲娘都不认得了。”

胡老大瞪他一眼道:“你信不信老子先把你剁了,要真他娘的是个鬼,老子也是照剁不误!”

……

壶中酒尽,冷月枫起身结账走人,那店小二连道再来,他也置若罔闻。

天色愈发阴沉下来,大雨还是未下,但街上更加萧索,有的那几个也是行色匆匆,想是都不愿被雨淋到吧。冷月枫却依旧如闲庭信步,慢悠悠走到一扇大门前停下。门上朱红色的漆有些斑驳,大门上方牌匾上“陆府”二字也有些暗淡,看去古朴而又威严。这就是陆青仁的府邸,行了数日的路,终于到了。冷月枫伸手拍了拍大门,等了有半柱香的工夫,大门发出“吱呀”一声,慢慢打开了一半,出来一位白须白发的老者。那老者看着冷月枫道:“这位是……”

冷月枫拱手道:“这里可是陆青仁大人府上?”

“正是。不知这位公子找谁?”那老者依旧看着他,忽然觉得这张脸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哪里见过。

冷月枫道:“在下是陆大人故友冷文书之子,望老大爷通报陆大人一声。”

“哦,不必了,进来便是。”那老者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跟我来。”

这倒让冷月枫有些意外,要知这些官家的大门可不是寻常人说进就进的,一般都得通报主人,得主人允许后方可进入,这陆府如此大方,倒是少见。但也不及多想,匆匆跟在老者后面。

院子很大,院内种满各式花卉。此时正值花开时节,空气中飘扬着缕缕清香,不仅召来了蜂蝶,也熏得冷月枫陶醉其中,只觉连日来跋涉的辛苦荡然无存。自从父亲去世之后,没有像现在这般舒畅过。

院子西北角有一个小亭子,亭子上爬满了蔓藤,藤上无叶,却结着紫色的花。远远望去如一片紫云缭绕着亭子,恍若仙境。亭中有人,是个中年男子,只着一身青衫,负手而立,想来就是陆青仁了。

冷月枫随那老者走到亭前,见那老者向那中年男子拜道:“老爷,这位公子自称是您故人之子,前来拜访。”

陆青仁回过身来,他面容清瘦,眼神暗淡,似乎有些憔悴,见到冷月枫后,嘴角便露出一抹笑意,道:“这位公子可是姓冷,你父亲是冷文书?”

冷月枫拱手道:“冷文书正是家父的名讳。”

陆青仁笑道:“我还知道你名月枫,我说的可没错?”

冷月枫道:“正是,听家父说你们曾义结金兰,故来拜访。”

陆青仁道:“既然如此,你这么大人大人地唤我,怕是太见外了吧。要是你不闲弃,唤我一声陆伯伯便是。”

冷月枫道:“是,陆伯伯。”

陆青仁笑道:“不知冷兄过得可安好?”

冷月枫道:“家父已然亡故。”

陆青仁眉头一皱,道:“什么时候去的?”

冷月枫道:“两个月前,得了急病,说去就去了。”

陆青仁脸色凄然,原本暗淡的眼神盯着空中的黑云,显得悠远而沧桑,仿佛这云带给他无尽的思念,唤醒了他尘封的记忆:“你不知道,你出生那天,也是这样的天气。”

冷月枫默然不语,陆青仁缓缓说道:“你母亲因为难产,生下你之后就死了。那天你父亲在你母亲尸身前陪了三个时辰,出来时,已是黑夜。那晚他也像你我今日这般,望着这些黑压压的云,我看他伤心过头,便过去陪他……让他给你取个名。”

陆青仁看着冷月枫,此时他正蹙着眉仔细聆听,他的眼神,他的表情竟像极了他母亲,而他周身焕发出来的气质,却和他父亲如出一辙。

“我当时对冷兄说,嫂嫂已死,如今你在这里哭有什么用,嫂嫂总算给你留了个儿子,不如就在今夜给孩子取个名儿。他也没吭声,我当他默认了,于是我提议我们兄弟两个各给你取一个字。”陆青仁看着窗外继续说道,“那晚的月亮在云层中躲躲藏藏,你父亲便说了个‘月’字,而我则看着满地的落叶,给你取了个‘枫’字。”

陆青仁又看了看冷月枫手中的剑,道:“冷兄过世,我看到你的时候就该猜到了,冷兄生平最大的乐趣就是他的剑,一向剑不离身的,如今秋水剑已然传给了你……”

冷月枫握剑的手一紧,不由回忆起父亲舞剑的身影,那一招一式,还历历在目。想到如今参商永隔,原本深深压在心底的悲恸之情又浮了上来。

两人一起沉默了许久,冷月枫开口道:“陆伯伯可否说一些家父家母生前的事迹。”

陆青仁点头道:“我明白你来这里的目的,不过今日天色已晚,我看还是以后再说吧。贤侄且在此住下,你既是冷兄之后,我也不会把你当外人看待,你也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便是。我叫下人给你安排个房间。”

冷月枫道:“麻烦陆伯伯了。”

陆青仁摆摆手道:“你还客气什么。”然后转身对着在远处打扫着落花败叶的人喊道:“老林,你过来!”

那人正是之前为冷月枫开门的老者,老者听到陆青仁唤他,扔下扫帚小跑过来道:“老爷。”

陆青仁道:“你去给冷公子安排个房间。”然后又对冷月枫道:“这是管家,姓林,平日里我都是在衙门办事,你有事可以找他。”

冷月枫道:“林管家。”

老林低着头道:“冷公子,请跟老奴来。”

冷月枫跟在林管家后面,这二人都不多话,一路上没什么言语。两人一前一后游走在这陆府大院里。黑云依旧覆盖在天空,风也依旧在吹,风吹得院中的杨柳沙沙作响,给偌大的院子增添了不少萧索。

“林伯!”二人自顾走着,也没发现周围有人。此时闻声望去,却见左手边十步外有个石桌,只是这石桌旁边有棵杨柳,遮住了坐在石凳上的那人。那人年岁看来比冷月枫略大,只是脸色蜡黄,看起来有些老态,一只手搭在石桌上,一只手握着一把收拢的折扇。

林管家连忙躬身拜道:“大少爷。”

那人自顾摆弄着扇子,冷冷地问道:“这人是谁?”

林管家道:“这位公子姓冷,是……是老爷的客人。”

那人也不再多问,手腕轻轻一甩,折扇打开,可扇面上既没有山水,也没有题字。只见他轻摇着折扇,背离二人,向西走去。

林管家道:“这是大公子陆谦,老爷还有个二公子,叫陆彬。”

冷月枫点头,道:“这大公子……”

林管家打断他道:“大公子天生残疾,所以性格有些古怪,也怪不得他。”

冷月枫惊道:“残疾?”

林管家轻声道:“大公子是个瞎子,可是没人看得出他是个瞎子。无论走什么样的路都和常人无异,甚至比正常人走得更稳当……公子请走这边。”

冷月枫点点头,继续跟在林管家身后。

二人行到一座屋前,这屋子有三个房间。林管家打开中间那扇门,然后把钥匙交给冷月枫,道:“这倚风居三间房经常有人打扫,若有客人拜访,也好有个休息的地方,冷公子就住这间吧。”

冷月枫道了声谢,走进屋内,屋内布局朴素淡雅,床头案边放着一盆兰花,兰花喜阴,此时又是花期,所以开得正艳,清秀可爱,香气袭人。案上放着一对青花茶壶、茶盏和一个烛台,墙上有一幅斗牛图,落款正是陆青仁。

冷月枫在房内站了不久,一个女子推门而入。冷月枫皱了皱眉,那女子行了礼,道:“公子,奴婢是这里的丫鬟,公子唤我春兰就是……老爷叫我来请公子用膳。”

冷月枫道:“那就有劳姑娘带路了。”

春兰看着他喃喃道:“公子好面善?”

“面善?”冷月枫疑道。

春兰干笑道:“我的意思是……公子一看就是个好人,公子请随我来。”

“……”

二人行至一大堂内,陆青仁看到冷月枫,起身让冷月枫就坐。一起的除了冷月枫和陆青仁,还有两个年轻男子和两个年轻女子。陆青仁向冷月枫介绍道:“这两个是我的犬子,大的叫陆谦,小的叫陆彬,这是小女陆芸,这位是我陆家的大媳妇殷霞。”

冷月枫向众人拱了拱手,陆谦他已见过了,此时看他眼神涣散确是失明的征状。那陆彬头戴玉冠,面色温润,双目有神,颇为俊朗。陆芸金丝束发,双目清澈如水,脸如皓月,白净无暇,身着鹅黄衣裙,天真烂漫。而殷霞则用金钗挽了一个精巧的发髻,身着紫色绸衫,素颜红华,成熟而优雅。

陆青仁呵呵笑道:“冷贤侄啊,这里除了我一个老头,都是年轻人。这四人都比你虚长几岁,你就当是你兄长姐姐便是,不必客气。”然后举起手中酒杯道:“老翁生华发,借酒忆少年。我这老翁就敬你少年一杯。”说罢一饮而尽。

冷月枫回敬了一杯,又敬了其他人一杯。

忽听陆彬道:“冷兄用剑?”

冷月枫点头道:“想必陆二哥是剑道高手,来日必要讨教讨教。”

陆彬道:“尝闻冷家绝学十三式白驹剑法独步武林,杀人瞬息,如过隙白驹。只是二十年前突然绝迹江湖,今日得见剑法传人,又得知冷家与我家有如此渊源,实在可喜。”

冷月枫忙道“二哥过誉”,心想:他是今日才得知爹和陆青仁结拜的事,可见陆青仁和爹一样也对他们隐瞒了许多事情。他又看了看众人,觉得少了谁,对陆青仁道:“陆伯伯,伯母不在府上么?”

陆谦哼了一声道:“母亲早已过世。”

冷月枫心中一怔,道了声抱歉。

陆青仁叹气道:“都二十年了,不提也罢。”又对陆芸道:“冷贤侄刚来,对这还不熟,明日你带他四处走走。”

陆芸低头嗯了一声,似乎是害羞,又似乎是不太情愿。

冷月枫看了看陆芸,又看了看陆青仁,却发现陆青仁也正看着自己,四目相对,一时不免尴尬。陆青仁朝他神秘地笑了笑,这笑声让冷月枫产生一种不好的预感。

……

过不多时,酒菜已毕,夜色漆黑,众人都各自回房。

冷月枫在屋内小憩一会儿,只觉烦闷不已,无法入睡,便推开门走到屋外,轻轻跃上屋顶,独坐在屋脊上,享受夜风的丝丝凉意。

此时居高临下,整个陆府尽收眼底,只是大多已被黑暗吞没,还有零星几点烛光孤独地点缀着迷离的夜色。最后,那些仅有的烛火也一个个熄灭。天和地终于被夜色融合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彼此。

这个时侯他看到一个人,一个女人。那女人穿着一件很不合身的衣服,身体臃肿,还弓着背,正趴在离他不远的屋檐上。冷月枫觉得很奇怪,无论谁在这种时候看到这样一个女人趴在屋顶上都会觉得奇怪。

突然这个女人动了,整个人像壁虎一样贴着屋檐爬着,身法很快,快得冷月枫还没反应过来,就消失在屋脊的另一边。他闪电般向那个屋顶越去,可是哪里还有那人的身影,好似凭空消失了一般。

这样的身体竟然还有如此快的身法,若论轻功他相信自己不算太差,可是与此人相比,简直不值一哂。

这样的妖异身法只能用鬼魅来形容了,何况此人也的确很像个鬼魅。

这时,又有一个黑影从远处屋檐掠过,轻轻在地面一点,又掠上另一处屋檐。冷月枫身形一弹,急速向那人追去。两人一前一后始终保持五丈左右的距离,屋顶上的瓦片在二人脚底迅速倒退着。

这人又是个高手,至少轻身功夫不在冷月枫之下,这小小的菱州城竟是个藏龙卧虎的地方!

忽然那个人影手中寒光一闪,伴着一声锵然的龙吟,出剑,身形瞬间逆转,人剑化为一体,如流星般向冷月枫飞射而来!

冷月枫正全力追着那人影,万没料到他会出剑,此时还未回过神来,剑光飞至,人已来不及躲闪!他右手一翻,秋水剑终于出鞘,只是这仓促之下出的一剑能否挡得住对方隐忍而发的必杀呢?

电光火石间,冷月枫的左手向眼前的那点剑芒接去。左手持的不是剑,而是剑鞘,慑人的剑光没入剑鞘,凌厉的剑气在一瞬间被剑鞘吞没了。只听那人咦了一声,身形骤然向后急退数步,那剑又随之退出剑鞘。这几个动作都不过是在刹那之间,可是高手过招,往往胜负就在这一刹那,就看谁抢得先机。这点时间对冷月枫来说已经足够!

暮霭之下,冷风萧萧,秋水剑寒光暴涨,如水银般向那身影倾泻而下。那人只觉一股庞然剑气向自己逼来,一时胸闷至极,不禁屏住呼吸,出剑格挡,空旷的夜空下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金铁相交声。那人凭借剑器相撞的时产生的冲力向后急退三四丈,却不料身后已是屋檐的尽头,身形一踉跄,跌下屋顶。但他轻功不俗,双脚稳稳落下地面,随即又使了个旱地拔葱,上了对面的屋檐。

此人剑法轻功俱是一流,只是被冷月枫反客为主,转守为攻逼得措手不及,略显狼狈。冷月枫有意结识他,高声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那人哼了一声,道:“接招!”话音刚落,人已高高跃起,剑势大盛,如骤雨一般向冷月枫压去,冷月枫轻笑一声,不退反进,剑光如闪电般射向雨夜的云端,在一阵雷鸣般的金铁碰撞声之后,对方骤雨般的剑势消失殆尽,而此时,秋水剑已然指向对方眉心!胜负既分。

世上没有完美的剑法,无论多高明的剑法,都会有破绽。这种破绽往往稍纵即逝,而高手通常能巧妙地掩盖自己的破绽,也能敏锐地捕捉到对方的破绽。有时,他们只需一招,就可破尽世上一切剑法,这一招无需多强悍的剑气或多巧妙地剑式,只需要你的剑够快!白驹剑法虽不是世上最快的剑法,但却能以最快的速度击破对方的破绽,这便是剑意!

“是你?”冷月枫还剑入鞘,这个人却是陆彬。

陆彬似乎还没从刚才的惊险的气氛中回过神来,叹道:“白驹剑法果然高妙!”

冷月枫谦道:“侥幸而已。”又问道:“怎么是你?”

陆彬道:“找你切磋,来见识一下秋水剑的威力。”

冷月枫道“陆二哥好兴致,这么晚了还特地来找小弟切磋?”

陆彬笑道:“冷兄难道兴致不高吗,这么晚了,还在屋顶上练轻功。”

冷月枫哑然苦笑,陆彬低声道:“冷兄想必也看到了什么?”

冷月枫疑道:“你是指……一个女人?”

陆彬摇头道:“你觉得她是个女人?”

冷月枫惊道:“难道是个男人?”

陆彬沉声道:“未必是个人。”

冷月枫笑道:“陆二哥也相信鬼神之说?”

陆彬道:“那冷兄又有何高见?”

冷月枫淡然道:“此人身法诡异宛如妖魅,但人外有人,怕是有人故弄玄虚吧。”

陆彬低声道:“你可听说过鱼音婆婆?”

冷月枫一时无言。陆彬又笑道:“也罢,但愿只是故弄玄虚吧。”

冷月枫看着他的背影,直至消失在朦胧的夜色中。

他,难道真的只是为了找我比剑?

不知过了多久,一轮新月破云而出,他仿佛想到了什么,抬脚朝陆府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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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人皆称朝华神君气质良好,待人接物和善,更是一身丰功伟绩。九重天上无仙君不羡。况且朝华神君面如冠玉,目若朗星,气宇不凡,更是让那孤寂男神仙向往,清傲女神仙倾心不已。可朝华神君还是栽在了一朵烂桃花上。那烂桃花是谁呢?原是上古遗留的九尾狐一族的帝姬颜弄晚。颜弄晚活泼,对修行之事无甚大要求,浑浑噩噩度日,过一日且一日。孰料偷偷下凡竟碰上山主大人抢亲竟强抢了自己去,那孟婆汤也无甚大用处,快要从洞房逃脱时,今生前世竟全涌回来,半愣神间便被缚仙绳缚住。辛亏朝华神君经过随手一救,要不然真要到时回归神位,这桩事真要出糗。此后狐族帝姬便寻了借口缠上了朝华神君。
  • 谈古论今说“圆满”:中国文化心理偏失

    谈古论今说“圆满”:中国文化心理偏失

    本书从分析中国叙事文学作品中司空见习惯的“大团圆”结尾模式入手,由浅入深地梳理了中国审美情趣、社会心理以及哲学观念中一脉相承的圆满崇拜意识,视为中国传统文化心理的主要偏失与病态。作者引导中国人反思种种历史教训,从而决心无情抛弃那种热衷目的与理想却轻视手段和过程的思维习惯,真正落实“改造国民性”的历史使命。
  •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青涩蜕变,如今她是能独当一面的女boss,爱了冷泽聿七年,也同样花了七年时间去忘记他。以为是陌路,他突然向他表白,扬言要娶她,她只当他是脑子抽风,他的殷勤她也全都无视。他帮她查她父母的死因,赶走身边情敌,解释当初拒绝她的告别,和故意对她冷漠都是无奈之举。突然爆出她父母的死居然和冷家有丝毫联系,还莫名跳出个公爵未婚夫,扬言要与她履行婚约。峰回路转,破镜还能重圆吗? PS:我又开新文了,每逢假期必书荒,新文《有你的世界遇到爱》,喜欢我的文的朋友可以来看看,这是重生类现言,对这个题材感兴趣的一定要收藏起来。
  •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青涩蜕变,如今她是能独当一面的女boss,爱了冷泽聿七年,也同样花了七年时间去忘记他。以为是陌路,他突然向他表白,扬言要娶她,她只当他是脑子抽风,他的殷勤她也全都无视。他帮她查她父母的死因,赶走身边情敌,解释当初拒绝她的告别,和故意对她冷漠都是无奈之举。突然爆出她父母的死居然和冷家有丝毫联系,还莫名跳出个公爵未婚夫,扬言要与她履行婚约。峰回路转,破镜还能重圆吗? PS:我又开新文了,每逢假期必书荒,新文《有你的世界遇到爱》,喜欢我的文的朋友可以来看看,这是重生类现言,对这个题材感兴趣的一定要收藏起来。
  • 向熊孩子致敬

    向熊孩子致敬

    裴月半一生顺风顺水,活了二十几年,只有两大败笔。第一是她那个只能读不可写的名字。第二是她那个小她五岁的未婚夫。而就在她二十三岁订婚宴的当天,她人生的第三个败笔出现了。那个小她五岁的熊孩子未婚夫,逃婚了。裴月半用她练拳击练出的腹肌和马甲线发誓:苏崇礼,被我逮到,你就死!定!了!--情节虚构,请勿模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