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深夜,裴丽偶然被一点响动弄醒,迷迷糊糊翻个身,觉得大床一侧空荡荡的,摸摸旁边,没人,她一激灵醒过来,发现盖少雄不在身边。打开床头壁灯,卧室里不见盖少雄的身影。她突然想起盖少雄说的奇怪脚印,低头一瞧,床边盖少雄的拖鞋没了踪影!她一惊,喊道:“少雄!少雄!”没人答应。
裴丽大着胆子下了楼,发现大厅通往花园的门敞开着。她走到门外台阶上,向花园里张望。
一个黑影在树干和花丛当中慢慢移动!
裴丽全身都变得有点僵硬了。她急忙贴在墙上,睁大眼睛盯住那个人影。
稀疏的花木之间,浮动着夜的凉气。人影依然慢慢走动着,姿态很放松,不像鬼鬼祟祟的盗贼,倒像是在散步。有几次那人的脸转向客厅门口的台阶,却没有发现离得不远的裴丽。
裴丽胸口跳得像打鼓,脑子里几乎一片空白。恰在这时,那人影慢慢走过花丛旁的小鱼池,在水面反光的映衬下,裴丽看见了一个熟悉的睑部侧影——盖少雄!
“少雄,少雄……”裴丽浑身颤抖着,跑下台阶,直扑到那人跟前。
因为紧张和惊诧,裴丽喊叫的声音很大,那人浑身一震,木桩似的站住了。裴丽抓住对方手臂拼命摇动:“少雄、少雄,你在这里干什么?”
那人转过脸来,果然是盖少雄。
幽暗中,盖少雄使劲眨着眼睛,表情很奇怪地看着跟前的裴丽,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莫名其妙地说:“怎么回事呀……”
“我还想问你哪!真是吓死人了……”裴丽叫道。
盖少雄左右望望,皱起眉头思忖,像是拼命在记忆里寻找什么。
这时,裴丽才看到盖少雄的右手握着一件东西,闪烁出星星点点的微光。“这是什么?”她问。
盖少雄抬起右手,手握的是一柄带鞘的短刀。
“怎么回事?你这是怎么回事?我们快进屋去吧,快点!”裴丽拖住盖少雄急急进了客厅,反手关上大门,打开了大厅里所有的灯。
盖少雄一言不发,把手里的刀放到大理石茶几上。裴丽走近一看,双眼都睁大了。
那是一柄非常华丽的短弯刀。它连柄带鞘大约有一尺半长,弯弯的银质刀鞘,上边嵌着的粗金线盘绕成的美妙图案;乳黄色刀柄,很细腻光洁,不知是什么质材,刀柄上镶嵌着七八颗红色和翠蓝色宝石,闪出毫光。“是真宝石?”裴丽对珠宝是有点眼光的,可盖少雄没回答。
裴丽伸手把弯刀拿在手里,感觉沉甸甸的坠手,让人体会到一种强悍的力量。她握住刀柄,慢慢拔出刀来,不由得吸了一口气,眯起了眼睛:刀面有小孩的手掌那么宽,呈漂亮的新月弧形,一片寒冰似的闪烁,接近刀尖之处突然变窄,一点炫目的冷光从锋刃往刀尖上爬,刀面上布满隐约的花纹,还凹刻着一个细小的图形,像是什么标记……
裴丽握着刀,就像握着一钩缩小了的、精致而锋利的上弦月。
嫁了大款的裴丽,最入迷的就是花大把大把的钱购买珠宝首饰,见过的稀奇玩意儿不少,可眼前这把短短的弯刀,还是让她由衷感叹道:“太漂亮了!”
但是她顾不上欣赏这把艺术品一样的刀。刚才她看到的情景实在是太诡异了:花园夜色里,盖少雄的身影无声移动,手里握着这把锋利的刀。
她问盖少雄:“你怎么半夜拿着这刀在花园里?你到底在干什么?”
裴丽看那柄刀的时候,盖少雄很疲乏地倚在沙发上,脸色很难看。听到裴丽一迭声追问,他才有气无力地说:“我睡不着,在考虑滑翔大赛的事,你别大惊小怪!”
裴丽道:“那也不至于半夜三更跑花园里去了呀,还拿一把这么锋利的刀,吓死人啊!”
盖少雄忽然激动起来:“你懂个什么?”他起身在客厅里走来走去,不停地打着手势说:“我这回是孤注一掷,要是滑翔大赛没把公司生意带动起来,我跳楼吗?你说我睡得着吗?”
裴丽说:“哎呀,你不要走来走去的嘛,看着我心慌!”
“我才心慌呢!”
“是呀是呀,这一说,我也着急呀。可是你半夜在花园里鬼一样转……”
盖少雄打断她说:“你给我安静点行不?”
裴丽住了嘴,目光不由自主又看到茶几上那柄弯刀。这华丽的物件真是奇了,偌大的客厅摆设得富丽堂皇,可它往那儿一摆,不知怎么就引人朝它看,好像有生物电似的把注意力吸引过去。
她问盖少雄:“这刀以前我怎么没见过?”
盖少雄一手拿起刀,一手揽住裴丽腰肢,回到卧室。他说:“这是我从伊朗带回来的收藏品。我年轻时操练武术,特别喜欢器械,哦,就是冷兵器。”
裴丽被盖少雄搂着腰,心里也就放松了一些。
盖少雄将那把带鞘的刀挂在床头的一幅风景油画下面。
这么折腾一阵,夜很深沉了,两人就寝,房里归于宁静。
裴丽却怎么也睡不踏实。过了很久,她在黑暗中悄悄转头看盖少雄,发现男人好像睁着眼睛,她推推他,却听见他发出细微的鼾声。
第二天早晨裴丽醒来,坐起身的一刹那,蓦地想到,盖少雄深夜在花园里转悠时,脚上穿的是卧室里的拖鞋,可是前几天沾了花园泥土的拖鞋脚印,他却认为不明来路,十分紧张;难道他自己穿着拖鞋去了花园,留下脚印,他自己都不知道吗?
裴丽心里划过一道闪电:少雄这是在梦游!
其实,下半夜,盖少雄睁着眼睛不敢入睡,鼾声是他假装出来的。自从裴丽在花园里将他叫醒那一刻,他就明白了一个事实:他有梦游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