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啄木鸟》1992年第04期
栏目:翻译作品
逍遥 译
外出旅行的建议是孝江提出来的,她说为纪念结婚一周年。
“大雪纷飞中,在木造的古老房子里,围着火炉叙谈,多富有情趣!”孝江说着,眼里闪动着少女般的光辉。
我在新宿一家大型电器公司里当课长,这对36岁的我来说,可谓仕途通达。
孝江是和我们公司有密切业务关系的一家公司的事务员,年近30岁。经过双方领导牵线搭桥,我们见了一面。此后,我被她开朗的性格所吸引,不久就结了婚。
她是一个平凡的女人。正因为这样,我才认为她和我如此般配。
3月初,我和孝江出发去飞白川乡旅行。
列阵驶过美浓关的时候,正在查看列车时刻表的孝江突然对我说:
“咱们在郡上八幡站下车看看怎么样?”
“郡上八幡?”
我被孝江突如其来的问话弄得措手不及,忙把视线从车窗外移到她的脸上,反问道:
“为什么?”
我有些惊慌,因为此时我也在想着郡上八幡。准确地说,我在想高濑亮子。
“多好听的地名啊,既然来了,就下车看看,好吗?”孝江睁大眼睛看着我。
“这……”我虽有些犹豫,但又不好反对她的意见。
列车驶出山间,视野豁然开阔。列车沿着长良川前行,不久到达郡上八幡车站。
车厢里暖气开得很大,让人感到燥热。下了站台,一股冷空气扑面而来,好不痛快。
“这里的郡上舞挺有名。”孝江看着车站墙壁上的旅游广告,对我说道。
“对。到了七、八月份,街上到处都是跳舞的人。特别是盂篮盆节的时候,要跳个通宵呢。”
“你到这儿来过?”孝江问道。
“嗯,上大学的时候……”我小声回答说。这时,亮子的身影又掠过我的脑海。
八幡町形成于永禄二年。当时的领主远藤盛数在领地中央的八幡山上修筑城堡,周围的部落逐渐聚拢,由此有了现在的八幡町。远藤盛数的后裔提倡领地居民跳盂篮盆舞,以后就作为郡上舞保存至今。
远眺着八幡城堡,孝江突然提出今晚要宿在八幡町。
“还是去白川乡吧。”我看着手表说。时间尚早,还不到下午3点,去白川乡还来得及。
“咱们今晚就住这儿吧,行不行?我喜欢这地方。”孝江撒娇地说。
我说:“你不是要在古老的木造房子里围着炉火吃饭吗?”
“还有明天呢。”
我们出发前没有订旅馆,孝江说现在又不是旅游旺季,哪儿都有空房。
孝江是一个很随便的人,记得我们新婚旅行时也是这样,出发前连旅行路线都没定,也没有预约旅馆。
我怕坚持己见会引起孝江多虑,只好听从她的意见。
我望着远处白雪覆盖的群山,又想起了亮子。亮子比我小两岁,今年应该34岁了。
当晚,我们下榻在八幡城附近的一家旅馆里。
晚饭后,我从旅馆登记处借来一本地图。亮子是八幡町人,五年前,她离开我回到故乡。此后我再也没见到过她。她还在这里吗?
“你查什么呢?”
孝江洗温泉回来,坐在梳妆台前一边梳理头发,一边从镜子里望着我问。
“不,没查什么。”我急忙合上地图,似乎心事已被她看穿一样。孝江走过来,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怎么了?”我从她的表情中看到一丝异样的东西。她像有重重心事,想说又说不出来,只是一直盯着我。
“你到底怎么了?”我把地图放到桌上说。孝江扑到我跟前,伏在我的双膝上悲伤地说道:
“你还在想着以前的情人。从一结婚我就注意到了,你心里有别人。”
孝江又是个不可思议的女人,既有男人豪爽、开朗的一面,又有女人感觉纤细、敏感的一面。
我伸出手去,轻轻抚摸着她的秀发,说:“没有这回事。”说罢,我把她揽到怀里,长久地吻着她。
第二天早上,我们离开旅馆去街上散步,因为孝江提出要到街上走走。
走在静谧的住宅街上,我不由地四处张望,希望能巧遇亮子。自分手之后,她是已迁往他乡,还是在这儿扎根落户,过着幸福的生活呢?
“你看,这里有座古庙。”
路边果然有一扇古庙的山门。我们不由朝庙里望去。
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女孩并排站在大殿前面,双手合十,正在祈祷。看上去她们像母女俩。
“我也去拜一拜。”孝江说。
我跟着走进庙门。这时又看到那母女俩。当我看清那位母亲的时候,不由地惊呆了。
“亮子……!”
我不禁唤出声来。不错,是她。纤细的身材,白嫩的脸庞,长发虽然剪短,但我可以肯定,她就是亮子。
我急忙躲到庙门背后,心在怦怦地跳。
我又悄悄探头望去。亮子并没有注意到我,领着女孩从我身边走过。女孩约有4岁,脸庞像亮子,穿着和亮子同样颜色的小大衣。
“原来她已经结婚,做了母亲……”
我望着亮子的身影,心里泛起连自己也说不清的种种思绪。既有放心,又有寂寞;既希望她婚姻美满、生活幸福,又盼望她仍是孑然一人……
我目送她们远去。孝江不知什么时候已回到我身边,说:
“说不定,那女人就是你以前的情人吧?”
我吃了一惊,说:“这怎么可能。”
“你最初不愿在这儿下车,但一下了车,你的目光就在四处寻找什么。所以我想,你的心上人说不定就在这里。”孝江真是个聪明女子。
我强笑道:“瞎说,哪有那么巧的事。”
但孝江不以为然,又意味深长地说:“真的?我看到那孩子的长相,大吃一惊呢。”孝江盯着我说。
“那孩子?”
“就是刚才那女人领着的小女孩,她长得挺像你,眼睛和嘴角都像。”孝江说。
“你说什么?!”我感到喘不过气来,“怎么能开这种玩笑!”
但我知道,我的声音在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