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的阳光下,天空之中是好几座浮岛,云海翻涌。几只白鹤翱翔盘旋,落在浮岛的松树上。
松下是一座竹亭,竹亭之后是一片竹林,竹亭里坐一个少年抚弄着七弦。少年的神情却又不似修士隐者那般闲逸。他的弹奏反复与竹叶间的清风呼应,掠过溪流,化作丝丝清凉。
曲声渐渐息了,幽篁里的天光落入石上清泉,泉水声混着的虫鸣依稀可闻。少年凝望着一方,神情也不带一丝波澜,双手如同结印一般,几座浮岛应着他的动作发生了变化,冒出一层层徽印投向空中,交相辉映,应是启动了什么法阵。
他一直等着这一刻,很早就卜卦,今日他的命运,所有生门紧闭,不过还有一点解不出来的地方。也许这是一种解脱,对他来说时间和生命没有任何意义,司掌这无间域之后,自己就失去了姓名,化作这里规则的定义者和所有流放到此处的异端所需要击杀的目标。
倏忽间浮岛外层目光所及之处冒出一些黑点,越来越多。如同洪流一般奔涌。异端鼓噪与他们随行的异兽的嘶吼充斥着浮岛。那些异兽都长着翅膀,而那些异端者部分也拥有飞行的能力,大部分是完全的人形和半人形。
现在又是一次对无间域守护者的宣战,此时的守护者会变成可以被杀死的存在。杀了现在的守护者,就会破坏守护者与无间域的契约。击杀守护者的人会重新被签订契约,重新掌握这里的规则。
此时一只半蛇半人还有翅膀的异端出现了。他举着一只槊破空而去,化作一道流影,往浮岛上的少年飞去。一呼百应,成百上千的异端化作疾影,冲向中心的浮岛。
少年没有动,八个浮岛徽印相连,汇聚在中心的浮岛,一道冲天的光柱爆开,向四周迅速扩散,瞬息把方圆百里笼罩。
“发生了什么?”
“有人知道这位领主的能力吗?”
未知在他们心底产生恐惧,虽然目前什么也没有发生,但刚才那种无可抗衡的力量,那种威压如同浩瀚的大海,让他们战栗。
“啊——!”一声惨叫,众人闻声回头,只瞥见一个巨大影子闪过,在明明没有遮挡的空中,那个影子凭空消失了。
“这是青翼虎!他们在领主的阵法中可能随时出现,我们背靠背,防御!”
一个人首龙身的异端,嘴角微微上扬。“弱小放大了你们的天真!”
惨叫声又传来,两只背靠背防御的异端竟然同时被轰飞。那青白的影子凭空产生,出现一瞬又立马消失了。
龙身的异端突然转向,朝上一爪,抓住了一只虎爪,一头巨大的青翼白虎被他摔出去,撞在这阵法徽印的屏障上。白虎撞上后又消失了,那龙身立即飞射至另一处,一爪击飞了凭空出现的青翼白虎。
“应蛟,你能破此阵?”另一完全人形的青衣男子问那龙身的异端。
那应蛟似乎不搭理他。继续追击着那头青翼白虎。一次次的击飞的青翼白虎,很快在应蛟吐出的光柱中被轰散了。
没有血肉,那个是能量体。散去的青翼白虎又在八个徽印中间的光柱处重新凝聚。依然在浮岛弹琴的少年似乎注意到了那只青翼白虎,眼睛略睁开了一点,然后依然弹着七弦。
此时原本密密麻麻的异端已经少一大半,依然有很多跌落的身影,伴随着他们的惨叫声。天空到处都是青翼白虎闪过的影子。
而此时阵法又发生了变化。一只投掷长枪的异端,从他手里飞出的长枪飞了很短地一断距离,像是碰到什么东西,湮没在其中,如同青翼白虎凭空消失了。然后另一个地方突然出现一柄长枪,扎破另一异端的手臂。
“这是?”青衣男子思索着。他观察着青翼白虎出现的地方,取一张弓,上九根箭矢拉开,横着弓,箭矢分散对着不同方向,射出去。箭上有特别的灵力记号。“目前似乎还得不出规律。”
应蛟也看着这一幕,但他眼所见由于青衣男子不同,每次青翼白虎出现和消失的地方,他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如同一个打开的门。他看着这九只箭的飞行。突然他也如同青翼白虎一般消失了,他在浮岛光柱中各个地方出现。
“应蛟?你可发现了什么?”之前带头冲锋的异端,挥着翅膀停在空中。
“看不出来吗?”
“洛青你可有办法。”
那青衣男子一脸温和,望着蛇身的异端说道,“多亏应蛟提醒我。这里的青翼白虎都是能量体,他们在这阵法中可以随时出现。但凭借的依然是速度,真正凝聚成型的地方还在光柱中间。风虎云龙,应蛟的速度自然不弱于青翼白虎。但这种阵法空间并不是连续的,一些越空之门会以某些规律出现,而青翼白虎,完全与这阵法一体,可以利用这些越空之门,跨越空间,加上风的速度更加难缠。每一次越空之门变化,八个浮岛的徽印会有一次变化,八个浮岛对应着八卦,而中间光柱会有一个反向旋转的八卦,两个卦象叠加,生六十四卦。每个越空之门出现的位置也在这个六十卦之中。现在一百二十八个六十四卦。但变化规律却只有一个。根据应蛟刚才的轨迹,我们可以预测出每个越空之门出现的位置。”
洛青取出自己的罗盘,将一段咒印写入其中。“大哥。”洛青与蛇身的异端在意识层面建立一种联系。罗盘上布满越空之门出现的点,当青翼白虎将出现时,那个地方会被标记。而洛青与罗盘建立联系,将此中情景从意识传给那蛇身的异端。蛇形的异端分出上百道分身,追踪每个越空之门的变化,举起槊刺向即将来临的青翼白虎的位置,一击命中,青翼白虎立即被冻住,然后剧烈的能量汇聚然后爆开化作一条巨大蛇影带着嘶吼,冲向空中,将青翼白虎击得溃散后蛇影消失了。
接二连三,随着一声声爆响,如同连锁反应触发一般,每一个分身处都出现一道冲天的蛇影幻象,带着爆响,所有的青翼白虎都被击散了。
“辛佐没用的,青翼白虎随这个阵产生,击碎了还能生成,无穷无尽。”一个牛头人身的异端对着那蛇身的异端说道。
“是吗?”辛佐收回了分身,举起槊,那一瞬间仿佛天地能量都往那里汇聚而去。一道巨蛇的虚影出现,挡住了整个天空,整个视界都暗了下来,只有他手里的槊的能量涌动。
浮岛中心的少年有所动容,竟然是一丝微笑。
辛佐对准了中心徽印,一击发出,摧枯拉朽,锐不可当,无穷的威势释放。如同之前那光柱爆开,接近神的力量,击在徽印上,徽印破碎了,其他八个浮岛的徽印也一一熄灭。
浮岛中心的少年,停下了弹琴。
“这把槊不是无间域的东西吧。能摆脱本座的阵法的限制。是因其中玄虺之灵,能吞噬青翼虎的能量。看来要改下规则了,不过今日之后应该没有以后了吧。”
“回领主,此槊名饮殇,的确有玄虺之灵宿于其中,它能吞噬被击杀者的灵能甚至魂魄。”辛佐对那少年依然是恭敬。
“既然阵已破,剩下的人都可以尝试杀掉我。不过你们知道代价。”
作为领主掌握整个无间域的规则,在无间域内是几乎不可能战胜的存在。而领主契约签订不属于领主可以掌控的规则。这个地方是一位上古神王留下的,秩序的维护者会将他们定义的异端流放至此处。当发起对领主的挑战时,领主会以肉身存在,在挑战期间使用灵能总量也会受到限制。所以人多的意义在于尽可能消耗领主的力量。而还有一点无间域不参与其他世界的生死轮回,死亡之后立即重生,记忆还在,不过新生的躯壳什么也没有,灵力修为都会散去。
即使受到约束,少年作为规则的定义者,对于无间域的意义便是规则之上是神。
“开始吧。”少年结印,竹叶下的一滴水落下,滴落后,荡漾开一圈圈涟漪,整个世界都变了被一种特别的寂静充斥着,各种色彩暗淡下去,只有白茫茫的一片。天空中巨大的虚影,张着两只眼睛俯瞰着。实在是太过于寂静,每一丝呼吸,每一次心跳都显得格外喧嚣,让人不敢大声呼吸。
而不断萦绕于耳的是少年的琴声,而琴声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辩不出它的方位。如同招魂一般,心神被它牵引,焦虑而又窒息的感觉,不绝如缕。留下的近百人,大部分开始堵住耳朵,咆哮着,摇着头。暴戾的气息主导了心神,开始不受控制,歇斯底里。挥霍着自己的灵能,燃烧着自己的生命。很快一片又一片的异端,安静了,融入了着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之中,没有一丝血腥,神态安详,好像完成了救赎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