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每天的状态都是意气风发的,看到她你就会不由自主的哼起那首:“大河向东流,风风火火闯九州。”牛仔裤格子衬衫,斜挎包,运动鞋。从来就没见过她穿过别的,不细心还以为她天天不换衣服呢!其实格子衬衫的格子是不一样的格子。牛仔裤也是不同的品牌。
这么男孩气的女孩子却有着一个那么甜的名字:方糖。李云儿非常喜欢她,亦或是一种欣赏。喜欢她可爱逗逼的性格,一脸高冷突然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给你。她绝对不是假小子,反而她是非常女人的,李云儿深知这一点。她不是普通男人会去喜欢的那种普通女孩,她是属于懂她的人,不论男女。李云儿是懂她的,她们之间有着特别难得的一种默契,彼此保持着最安全的距离。作为老板和员工之间这样的默契实在难得,更难得的是她们彼此珍惜这种难得。
糖是地道的北京人,但是没有很多北京人特有的那种优越感,踏实肯干,活的不卑不亢,总是恰到好处的完成自己份内的工作,有质有量刚刚好。
有一次李云儿和她一起吃饭,那段时间干活挺辛苦的,天气特别的冷,跑完客户,天色已晚,她们来到国贸附近的一家日料店,想用一壶清酒温暖一下彼此的胃。
几杯清酒下肚,糖说起她小时候的故事,父母离异,从此没在见过亲生父亲。继父是个公交司机,还是个酒鬼跟家暴份子。糖的嘴里是:“那个畜牲。”小时候胆子小不敢说话,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畜牲打妈妈。她说她就盼着长大自己赚钱离开那个所谓的家,有一次那个畜牲又打她妈妈,那时她上高一了,骑车放学回来看到这一幕,妈妈被那个畜牲打的鼻青脸肿,她抡起自行车砸在了那个畜牲身上,跑过去不知又踹了多少脚,从此那个畜牲收敛了很久。
她说她恨过她妈妈,认为她不该那么懦弱,任人欺辱。现在也只能是不恨了吧,跟妈妈关系也只能算不错。她依旧跟那个畜牲在一起。糖从来不会跟那个畜牲说一句话,会给妈妈买礼物,给钱,但又担心她把钱花在那畜牲身上!她说她这一辈子绝对不会让任何一个男人动她一根指头。
李云儿听的认真,但是她没有说她自己的故事,女人之间的聊天大多都是交换式的,她不会与任何人交换故事。只是认真的倾听,更不会回头就去与人八卦。
李云儿:“觉得你现在特别好,真的,你不说我一点看不出来你有这样的原生家庭,说明你是真的懂得去自救(自救二个字说的重音)。亲爱的,一切都会好的。但是到最后还是要忘记伤痛去爱,要原谅自己,放过自己。否则怎么活。”
糖红着脸:“那你呢,也能忘记伤痛去爱吗?”
李云儿红着眼举起酒杯干了一杯清酒:“喝酒。”
也许我们每一个人都要与自己的过去和解,也许也用不着,就这样披荆斩棘的独自往前走,也会走出一条血路来。那些我们努力要去摆脱的曾经到底是渐行渐远了,还是如蚊子一样在你耳边嗡嗡萦绕?她们二个其实都没有答案。
糖特别爷们的喊着:“服务员,拿酒。”
她们就这样你一句我一杯的在那个寒冷的夜里温暖着彼此。糖是喝醉了,李云儿没有醉倒,她清楚她得保持清醒把糖送回家。
多年以后李云儿听到那首歌里唱到:“你在什么地方独自***着伤口,那个寒冷的夜晚你醉了没有……”那是糖写的歌词,糖后来成了一个流浪歌手,谁也不知道她在哪里,但是会听到她的歌声。
烫伤的第二天李云儿来到工作室。
魏姐:“哎妈呀宝贝你咋就来了呢?在家歇着吧,昨天真是担心死我了,烫的还真严重啊,破皮了没有?不会留疤吧?我能看看吗?”
李云儿:“倒霉!昨晚疼了我一晚上!包着纱布呢,看不了。不知道,怎么都会留点吧。”
“那这事咋整呢?那谁,雨的男朋友没给个说法啥的?”魏姐眯眼看着李云儿。
“医药费外带精神损失费是吧!我考虑考虑要多少合适呢?”李云儿说完哈哈一笑。
方糖:“我见过那个男的,长的爆帅,不行你就让他以身相许吧!”
李云儿一边走到人台跟前一边开始干活:“嗯,还是你疼我,懂我,靠谱,就这么定了。”
她手在那件黑色礼服上弄来弄去的,眼神里闪着光,像是欣赏一副美丽的图画。款式是简约大方的裹胸拖地小摆尾,黑色薄纱下面若隐若现的闪着一条五彩的光,如一条闪光的小河由上至下在礼服的侧面流淌。四周点缀着星星点点的装饰,黑珍珠,黑锆石,黑玛瑙等一些黑色的宝石。配以各种精致刺绣,整件礼服就像银河系一样光芒四射,绚烂神秘。
李云儿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的这一个多月的成果说:“它应该要个名字。”
“你应该要个说法。”方糖拿起一摞子布料放在打版桌子上。
魏姐也是一边低头绣花一边说:“可不,你还没结婚呢,这弄得一身疤咋整?他们什么意思啊?没给你说说。”
李云儿嘴里叼着大头针:“你们说我是要钱呢还是要人呢?”
方糖:“换我肯定要钱,您老人家不好说。现在还疼不疼?”
“嗯,好多了。叫它黑暗之魂怎么样?那个游戏的名字。”
方糖:“不错,三流过气女明星才不会在乎它叫啥名字的。”
李云儿看着自己的作品,完全忘记了昨日的疼痛和会不会留疤这件事,此刻她是懒得去想这件事,眼里只有这件礼服。“黑暗之魂”四个字与之很配。深浅不一,质地不同的上层料子上点缀着各种黑色的宝石,错落有致,质感层叠起伏,真有一种黑暗之魂的意境。
它的主人是一位漂亮的三线女明星,要去参加一个颁奖典礼,李云儿跟她不熟,但是她指定要黑色的,这点让李云儿心有戚戚焉,她也是如此的迷恋着黑色。上学时第一次听到老师跟她们讲起三本耀司,就迷恋上了黑色。她一直觉得黑色是有色彩的,是魔幻的绚烂的一种色彩。
一般人觉得黑色过于单一,不出跳,都不会选择黑色做礼服。其实不然,黑色衣服首先一定选择最上等的料子,从设计上,质感上,层次上下功夫。这件礼服把各种不同质感的黑色完美的糅合在一起,非常出彩。
这时候雨走进工作室,糖和魏姐看着她不说话,她走到李云儿跟前:“云儿姐,对不起啊。”
李云儿回头看着她:“唉,没事,不用说了,哦,过几天就好了。赶紧干活吧!今天的活儿多。”说完拍了拍她的肩膀。
雨是南方人,在北京长大。方糖叫李云儿“云儿姐”是用北京的儿话音,发二个音。她是发三个音“云儿姐”。听上去怪怪地,倒也蛮有意思的。李云儿是身份证上的名字,平日里多半大家都叫她李云,儿字不发音。至于为什么多个儿字,是因为她出生时父亲希望她是个儿子。
雨:“换药的时候我陪你一起。”
李云儿:“真不用,这事跟你没关系,那天也是我走的太急了。去吧,别想太多。”
方糖低头挑选着料子,瞪眼吐了一下舌头。瞟了一眼雨的行头,头发是一条干净的马尾了,那些五颜六色的绳子不见了,衣服也是素净的纯色了。虽然款式还是有点夸张,不过比较之前的穿着是低调许多了,不过妆还是有画的。雨的造型每天都极其夸张,怎么扎眼怎么来,街头范儿,潮,朋克,都有那么一点吧。宽松的大裤子,各种大铁链子,书包上挂着好几个玩偶,夸张的发型,鞋子一定恨天高,耳朵上不知道多少个窟窿。妆化的又浓又精致。
日子需要雨这样的色彩来调和才有趣,虽然才来工作室不久,她每天的造型也已成为大家的小乐趣。李云儿虽然不了解她,也经常会去看看把玩她身上的各种可爱的小玩意儿。即使她们的画风是如此的不同。岂止不同,简直就是一个来自火星一个来自水星。这孩子是一个朋友介绍过来实习的,技校出来应该还没毕业。家里头是开服装厂的,条件不错。虽然没啥经验,但是每天准时准点任劳任怨。打版也可以,缝纫机踩的也还不错,李云儿心里打算留下她。
雨的家庭比较小复杂,服装厂子是爸爸的,规模不大也不小,在北京的大兴,爸爸让她到厂子里帮忙,但是父母早已经离异,现在继母也在爸爸的厂里工作,所以她不去。本来说好要去俄罗斯留学的,后来认识了那个烫伤李云儿的模特又不去了。虽然年纪轻轻,但她的恋爱次数肯定比李云儿多太多了。模特是她的第几个男朋友也不确定了,从14岁就开始谈恋爱,更多的是在找一个伙伴,玩伴,陪伴。反正家里没人管她。继母生了弟弟后,她在那个家里更是没什么存在感了。爸爸小时候还是疼爱她的,只不过后来越来越忙经常看不到他。
雨上初二的时候,与初三的一个男生好上了。那是个全校出名的混混,父母长期在外地做生意,家里只有他一个人。别看他不好好学习年纪小,可是竟然会烧的一手好菜。雨第一次到他家去他给雨做了好几个菜,有鱼有肉有青菜,还有啤酒。雨开始只喝了雪碧,那时她还不会喝酒也没喝过酒。后来混混给她喝了啤酒,那是雨第一次喝啤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