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海继续说:“并且,以现在的生物技术来看,多莉羊的遗传物质是由供体羊的乳腺细胞供给的,其细胞中的端粒已经随着供体羊的年龄增长而变短了很多,当多莉继承下那个乳腺细胞之后,命运就已经决定了它的寿命,因为它的存活期是供体羊所剩下的时间。”
“你不是说‘虫子’空腹都能活半个世纪吗?”岳南鸿看向了岳松寒,“按理说它们的寿命应该不短,少说也有几百年!”
“我是这样说过。”岳松寒点了点头,“但我们前面也说过,我们在克隆时植入了显性致病基因,这种基因具有很强的表达能力。而且,‘虫子’虽然是特别强健的物种,但处在幼崽时期的‘虫子’各项生活能力都十分低下,稍有不适就会命绝黄沙。因此,刚生育完幼崽的雌性‘虫子’为了保护自己的后代,会变得非常具有攻击性,连身强力壮的成年雄虫都不敢招惹带崽的雌虫。所以,那基因对幼虫来说就是急性毒药,它们才稍微发育一下,基因病就会要了它们的命。”
“我现在完全搞不懂你们的计划。”岳南鸿苦恼地摇了摇头,“你们想借助基因工程和克隆技术来毁灭‘虫子’,却又在培养出新生‘虫子’之后杀死它们。这样的话,你们永远不可能实现你们的计划。”岳南鸿大胆地说出了自己的意见,完全不理会两位前辈的心理看法。
“你以后会懂的,我们会慢慢讲给你听。”余海轻声地笑笑,“我们的计划还处在实验期,我们正在想办法抑制致病基因的过分表达,或者增强幼虫的身体素质。这两种办法都能提高幼虫的成活率,那样我们就能实现计划的初步。”
岳松寒在两人的注视下拿出一个黑色的方木盒子,轻轻地打开。盒子打开的瞬间,周围的空间瞬间黑暗下来,只有那只神秘的木盒中发散出晶红色的刺眼光芒。红色光线的亮度远远超过了白炽灯那可怜的微光,就像火焰相比于夜幕、烈日相比于黑月。短暂的瞬间,盒子中的东西向着四面八方倾泻了亮似恒星的千万缕光芒,又在零点几秒之后归于朴素,就像蜡烛释放完了光与热,把自己融在了黑暗之中。
三人在那瞬间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睁开眼之后却有点不适应头上的“昏暗”灯光,因为这间实验室曾被恒星一般的发光体照得亮如光芒万丈的太阳殿,而现在光线的“控制权”又回到了白炽灯的手里。
待岳南鸿回过神来,发现盒子中静静地躺着一颗形似红宝石的晶体,在柔软的黑布上发出颤颤的微光,犹如潮起潮落的声势与气派。
“这是……”岳南鸿立马被这颗红宝石吸引住了,眼睛盯着它看个不停,就像是小孩子看见了商店里最新款的玩具车。
“这叫‘圣晶’。”岳松寒轻声地说,好像会吵到它休息。‘圣晶’躺在盒子里,周围的红色光芒一闪一灭,确实像睡觉时鼻息的吐纳。
“它可以增强‘虫子’的体质,达到我们的实验目的。”岳松寒说。
“这看起来就是一颗石头,虽然我估价上千万,但它也只能用作收藏和装饰品。”岳南鸿虽是这样说,但眼里还是流露出惊奇的神色,因为刚才的强光给了他视觉与心灵上的震撼。
岳松寒轻声地笑笑,并未反驳岳南鸿的话,而是慢慢地关上了木盒:“这就是我们能用到的强化剂。”
岳南鸿看着岳松寒慢慢关上盒子,微动唇齿,却没有说出一个字。他把头转向了工作台旁,看到了略有散乱的几张白纸在整整齐齐的一叠文件中露出一角,显然是经过了不太仔细的整理,旁边是斜靠着的蓝色文件夹,上面的颜色有些淡了,应该是年辰久远的旧东西。
“你们几个大男人真不会收拾东西。”岳南鸿看着那叠文件轻轻地开口。
两人都下意识地向那叠文件看去,可他们的眼里竟有些不可思议的神情,从平静到疑惑,再由疑惑到惊恐,丰富的思想情感都投影在了二人的瞳孔里。
“有其他人动过那份文件!”岳松寒惊呼。
“我以为是你收拾过!”余海对岳松寒说,语气里同样是惊恐。
岳南鸿看到两个长辈像神经病那样一惊一乍,一时有些转不过脑子来:“不就是一叠文件嘛,有必要这么大呼小叫吗?”
“我确信,我上次离开实验室的时候,这份文件绝对是杂乱摆放的!”余海冲到工作台边,急切地翻动一页页纸张,仔细查看里面的文件是否有缺失。
岳松寒则立马跑到文件柜前,“唰”地一声拉开柜门,目光在一排排的文件袋上跳动。里面的文件袋和文件夹整整齐齐地码放在一起,像是玉米筒上一粒粒的种子那样有序。
“这里也有人动过!”岳松寒惊呼。
“谁?!谁进过实验室?!”余海大吼,迅速冲出了实验室。
“你们……怎么了?”岳南鸿吞吞吐吐地问。
岳松寒沉默,呼吸声和心跳声充斥着整个实验室。
岳松寒转过身来看着他,额上冒出了晶莹的汗珠,顺着鬓发慢悠悠地流淌下来,滴到柔软的地上,“啪嗒”一声,惊心动魄。
“我们毕竟是几个大男人,没有女人那样心细,因此从不会将文件整理得这么有序。”岳松寒开口,“只有我和老余有这间实验室的钥匙,但现在,这里显然有其他人来过。”
岳南鸿心想,难道这里有你们俩的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么,搞得像国家级安全保护似的。
“这里有关于‘孤烟计划’的绝密文件,对我们来说,那是破敌的关键。”岳松寒顿了顿,继续说,“但对于其他人来说,也可能是作乱的手段!”
岳南鸿惊了:“你的意思是……有些人不想让饕餮灭绝?!”
岳松寒沉默,一滴滴的汗水陆续地拍打在实验室的地板上,听起来就像是单调的打击乐。他眼里的神情有些恍惚,恍惚之间又夹杂着恐惧。他没有说话,显然是默认了岳南鸿的问题。
岳南鸿的心神抖动了一下,滴在地上的汗珠反射着淡淡的灯光,刺激着他的视网膜,将他的想象冲刷到了一片灰色的世界:庞大的怪物占据着一座座昔日繁华的城市,遍地弥漫着硝烟战火,暴雨倾泻在整个陆地上,人群惊慌地逃窜,哭声喊声尖叫声响成一片,尸积成山,血流成河,地狱的魔鬼降临于世,它们要颠覆世界的法则、吞噬天下的生灵,万物皆逝,空留骸骨。
若是那些企图作乱的人阴谋得逞,那世界就真的只能化为屠宰场了。
实验室里回荡着父子俩的心跳声,与水滴声和呼吸声交织在一起,合成了一曲寂静恐怖的交响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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