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天后,来自羽落的头发,放在了羽尘的办公桌上,死亡的信息,纷沓而来。
在桌上的头发是那么的惨白,与漆黑的桌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羽尘的双手用力捏着椅子的扶手,眼睛死死盯着那缕白发,眉头紧锁着,在额首间挤出一道沟渠,他就这么死死盯着那头发,久久未语,捏住扶手的指间,因过于用力,而导致血色尽退。
他在抑制着愤怒,这愤怒,不知道该针对于谁。
或许他需要一个解释,可这个解释没人可以给他。
羽落以一项绝对机密的秘密研究被派去了地下研究所。
然后现在,研究所将这一缕白发送来。
所以,羽落死了。
怎么,就这么死了?
即使是久居高位,见惯了死亡的羽尘,在强行将澎湃的情绪给抑制住后,也不禁扼腕叹息。
他不知道那些人究竟派羽落去执行怎样的研究,现在,他很后悔,可也是悔之晚矣。
当初若他强硬一点,也不至于令羽落处在两难的位置,从而导致被被迫加入那些势力的研究。
如果他当初强硬护住羽落,那么,羽落就不会被作为一个高精密的人形计算机去研究各种各样的报告。
羽尘是知道的,羽落做了多少划时代的研究。
现在,这资料将画下最后一笔。
“羽弦,你曾经过,这孩子往后会成为羽家的参天大树,你对了,而我终究是老了,他本该有更好的归宿和道路,却因为我的退让…”
羽尘缓缓放开捏住扶手的手,低声叹息,想到之后的安排,更是满心愧疚。
人类的瑰宝这个身份,也许是对于羽落最好的祝福。
要有什么成就,要有多少贡献,才配得上人类的瑰宝?
羽尘脸上涌现浓浓的自嘲,他忽然用力拍打了一下桌子,神情显得是那般的疲倦,就像是一个即将迟暮的老头。
他终究是老了。
于是,想要让位的想法,在这一刻,是那般的强烈。
“对不起。”
羽尘微微低下头,头发掩去疲倦的神情。
这时,门忽然开了。
不经敲门,就这么开了。
进来的人是羽弦,面无表情的走到办公桌前。
听到动静,羽尘慢慢抬头,看向了羽白,此前疲倦无奈的神情,在这一刻化为虚无。
“你不应该做什么吗?”
羽弦神情冰冷,语气也十分冰冷,那一双阴冷的眼眸里,毫无波澜,看不出丝毫的情绪。
羽尘的老脸微微一抖,沉默以对。
“你老了。”
羽弦那一双平静无波澜的蛇眸,终究浮现出了怒意,冷声道:
“不如退位吧,你做不到的事情,由我来做。”
曾经,羽弦向往着羽家家主之位,可在经历那么多的波折之后,纯粹的初衷早已经不复存在,如果还想要当羽家家主,也仅是为了一些便利而已,至于以羽家家主的身份守护羽家这种念头,早已经湮灭在不知名的角落。
如今,他想要当上羽家家主,比任何时候还要迫切,因为他要为羽落做一些事情,起码在最后,这是他所能做的,也是最想做的事情。
羽尘没有再沉默,他抬头,看着羽弦,这个昔日自己最为得意的儿子,在他的期望中逐步成长,被冠于少家主名号,为羽家赚取到了多少利益,多少力量,是羽家真正的砥柱。
可是,羽弦不适合当羽家家主。
“这个位子,有更合适的人来坐。”
羽尘的语气略微疲倦,“羽落,是我对不起他。”
“呵呵。”
羽弦发出一下沙哑的笑声,苍白的脸庞之上,涌现出浓浓的嘲讽,“这就是我的父亲啊,时间这种东西,果真奥妙无穷。”
饱含深意的话语,在这一刻,体现出了羽弦价值观的一角。
人的生命,脆弱如斯。
人的一生,短暂如斯。
时间掌控着人的一生,在这过程之中,可以磨灭掉很多东西。
想要对抗时间,唯有永恒…
他完话后,便直接转身离开。
羽落的死亡,是突如其来的噩耗。
当羽尘派人告诉他时,是接受不了的,那个冰冷空旷的房子里,在十多年前多了一道身影,而他在这些年下来,习惯了这道身影的存在,如今,也这么离开了。
他在家里沉默了片刻,然后迅速接受了这个事实,之后来到了羽尘的办公室。
羽落死了。
同为羽家的一员,羽弦很清楚这些年来,叶梓所立下的功劳会随着死亡一同沉入黑暗。
这种事情根本无关紧要,唯一需要解决的是,那个实验,只有羽家家主发声,才是根本解决的方法。
他为此而来,失望而归。
对曾经崇敬的父亲失望,对羽家家主这个位子失望,对羽家这个家族失望…
羽尘看着敞开的办公室大门,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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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在街道中无形的飘着,随后,越来越大。
白羽走在雨中,任凭雨水打湿衣襟。
够了啊…!
白羽忽然停下脚步,用力握紧了拳头,愤怒的情绪从心底涌现出来,瞬间遍布全身。
悲伤和愤怒掺杂在一起的神情,使她的脸庞失去了花色,略微扭曲着,痛到了深处,怒到了极致。
泪水,像是开了闸的堤坝,涌出落下,浸湿了脚边的土地。
情绪,像是绷紧的橡皮筋,羽落的死亡,令橡皮筋啪的一声崩断。
随后,她像是一个无助的孩子,慢慢蹲了下来,将脸庞深深埋入手臂之中,无声哭泣着,来宣泄这无处安放的悲伤。
便在这时,一个人走了过来,他拥有一头标记性的金黄色头发,然后,无声的走到羽落的面前。
墨蹲了下来,视线与白羽深埋在双臂之中的脑袋平齐,他就这么静静看着她,眼中浮现出怜惜,他缓缓伸出手,顿了顿,犹豫了片刻,便收了回来。
他多么想在这一刻,将白羽拥入怀中,可是,他知道白羽不会接受他的安慰。
他看着这般悲伤的白羽,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要怎么样,才能赢过一个已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