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不好进。”安梦浅问我,“你嘟囔什么呢?”
“没什么?你找到了吗?”我猛地回神,催促道。
楼下奶茶店,光滑的桌面上摆着几公斤的旧照片,安梦浅正一张一张的给我翻找。
可可穿着我这个阿姨给买的小粉裙,香甜的趴在我肩上睡觉。
“才找了一半,你怎么突然想起要我们播音社的照片了?”安梦浅无暇抬头看我,眼手配合,飞快的检阅上千张回忆。“哎,你看,这是我们刚入学的时候照的,啧啧,那时候真是瘦的一匹,当妈之后连锁骨都快不见了。”
“行了,别感叹了,这都是老吴给的幸福肥。”我拍拍可可像藕节一样的小胖腿,劝慰道。
“可别说了,都怪我家婆婆,怀孕的时候净给我炖汤了。”
“给你炖汤还不好。”作为吃货,我并不能理解这种痛苦。
“她哪是给我炖,是给她孙子孙女炖,我喝不下还让我硬喝,搞得我现在看见鱼都想吐。”安梦浅吐槽起婆婆来一点也不留情。
“老吴不管?”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他当时一个人忙工作根本没空管我。”
“啊?”我突然就想到了动辄几十集上百集的家庭伦理大戏。
“别惊讶,你结婚之后也是这样的。什么浪漫、爱情全都得让步。医生都说我孕期营养过剩了,她还要给我补,老吴这才管管。要是医生不说话,他且纵容他妈呢。”
“那你婆婆呢?”我神思不定的咬着手指问,“你们现在怎么相处?”
“相处?”安梦浅像是听了什么笑话,“我又不是高攀他们家,干嘛要委屈自己。我一出月子就跟老公搬出来住了,除了逢年过节,平时根本不见面。”
“这样不好吧,你老公夹在中间岂不是很为难。”
“他为难是他当年自己造的孽,他要是早管,我会这么狠心?”安梦浅终于从照片堆里抬起头,笑着对我说:“找到了,常威当年的女朋友,闫宁的妹妹,高二闫雨。”
“谢谢了。”我把孩子递给安梦浅,拿着照片仔细端详起来。
少女远比我想象的稚嫩,有一双和她哥哥极为相似的眼睛,可爱清纯。她和播音社的十几个人站在一起,总有一群大人在带小孩子玩的感觉。
“你怎么关心起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闫雨只上一年就退学了,比你走得还早。”
“他俩谈恋爱的事你们社都知道?”
“知道,常威那样的招摇的很,常跟我们社的男生炫耀他劈了几个腿。当时闫雨还被说了闲话。总之很久了,我都快忘了。”
“那退学原因是?”
“不清楚,太突然了。她前天还在社里帮我改稿子呢,后天就不上了。”安梦浅说着,环顾了下四周,压低声音道:“不过那些说她闲话的男的,都传她怀孕了。我虽然好谈八卦,但这种没头没尾还坏女孩名声的消息我没往外传。”
“谢谢你了。”我掸了掸照片上的灰尘,道:“今天太晚了,改天请你吃饭。”
“客气什么?”安梦浅立刻笑的跟朵花似的,“我要吃澳洲龙虾。”
“行行行,保证管饱。”我心道,在你变胖的道路上,不止你婆婆,我也功不可没。
我拿着照片,心下有了些许猜想,但还需要足够的证据去佐证。
夜晚的京都比白日更喧嚣,我只随意点了两道菜就等来了要等的朋友。
“陆先生,好久不见,最近抱得美人归了吗?”我用陆之行用的熟练了,见面也想打几句岔。
“托白小姐的福,敏敏现在根本没空搭理工作以外的任何事,我根本见不到她。”陆之行今日心情不错,跟着我贫了几句。
“新品上市在即,忙点正常,等事情做完了,我让coco给她们放假。”
“前两次是免费服务,现在可是要钱了。”陆之行看了看自己的手表,满满的精打细算。
“放心,我这人不当老赖。”
陆之行是个精明的商人,得了我的承诺才把牛皮纸袋递给了我。
“你说的常威现在已经改名了,叫常咏,现在是一家夜总会的老板。”陆之行说着,替我把材料翻到相应的页数。
照片背景花红柳绿,照片主体是一个男人的背影,留着及肩的长发,耳朵上钉了一排耳钉,怀里抱着一位衣着华丽的贵妇。
“夜总会?”我发出质疑的声音。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种夜总会,常咏现在是名媛圈里数一数二的公关,很受欢迎。”陆之行一脸摊开双手,一脸‘你猜对了’的模样。
“那闫雨呢?她为什么退学,现在在哪?”我问。
陆之行没说话,亲手从最下面抽出一张照片,拿给我看:“西山墓地,两个月前刚走的,宫颈癌。”
那是张黑白照,清楚的记录着少女最美好的时刻。
为什么闫宁会时隔十年旧事重提,为什么一向被欺负惯了的他会突然拿刀去刺常威。为什么一个人宁愿犯法也要搞的别人身败名裂。
“闫雨退学是六月,那时候天气刚开始热,一些不专业的打胎机构清理不干净的话很容易留下病根。”陆之行一眼就看透了我想知道的。
“而闫宁比她妹妹大一届,暑假过完就升高三了,本想着忍辱负重熬完这一年就离开,脱离常威那些人的欺负。谁成想……”我说着说着突然就说不出口了,手上的照片也抓不稳,堪堪的滑了下去。
“他应该是几个星期后发现的,父母早亡,家里只有爷爷奶奶,他就自己找常威报仇。”陆之行一边说一边弯腰去捡地上的纸。”但是结果不尽如人意,他只能想别的办法。”
“那他为什么要拿卫乐理下手呢?”这是我十分不解的一点。
按说,冤有头债有主,他们三个人的恩怨怎么都牵涉不到我们三个人。
陆之行听见我的发问,悠悠的叹了一口气,道:“因为他发现,一件不好的事情发生在女性身上会比男性身上更容易发酵。发生在名人身上会比普通人身上更快传播。”
我错愕的接过他递来的纸条,似是明白了些。
“那些人总是嚼闫雨的闲话,却很少有说常威的。而且当时的卫乐理刚刚有点名气,用她做跳板搞得常威身败名裂最合适不过了。”陆之行看人太通透了,我竟找不出话来反驳。
“病态的社会如此,以正义之名行恶之事的人亦是如此。”陆之行又说道,看样子深有感触。
“十年前他借卫乐理搞常威还算得上有名有目,现在他借白棠搞卫乐理,而常威半点事儿都没有又是个什么道理?”我气闷,这种蒙头乱攻的打法也太不讲理了。
“谁说常威没事的。”陆之行直接划开手机,让我看新闻词条。
“某知名夜总会被人举报涉黄,老板已被收押待进一步处理。”
“好好的订婚被搅黄了,卫乐理他家会放过这个罪魁祸首吗?”陆之行关掉手机,感叹道:“让权贵下手,比任何一种方法都更彻底有效。”
“这么迂回,有必要吗?直接上手举报哪来这么多事儿?”我是个直脑筋,看不来这些九曲回廊的道道。
“直接上手怎么会有这么好的效果。他上手写两篇帖子,就能耍的全世界团团转,何乐而不为。这种人当老师真是屈才了,他应该去FBI当特工。”陆之行露出不合时宜但真实的敬佩来。
英雄所见略同。
“可他现在被告了,说起来还是有bug。”我在一百分后面画了个‘-1’。
“你应该看看网上的舆论再说话。”陆之行略有鄙视,“他第二篇帖子一出,已经有人在说白棠炒作了,你们在法律山虽然有优势,但舆论上没占半点便宜。”
我有点气噎,感情这无妄之灾还得我们打碎牙往肚子咽。
“我还非要告他了,自己报仇牵连我妹妹算什么本事。他妹妹是宝贝疙瘩,我妹妹就得给她当跳板?”我恨恨的拍了好几下桌子,引得旁边人纷纷侧目。
“祝你成功。”陆之行端起酒杯,轻轻的碰了我的杯子一下。
“也祝你早日抱得美人归。”我将杯中的橙汁一饮而尽,回道。
“资料一万五千八,咨询免费。白小姐是现金还是刷卡。”
橙汁还没咽下去完,我突然就一阵肉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