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芥恓在吕良言的家中住了几月,与周围的邻里们都已熟络了,她在院中养了不少花草,引来了蜜蜂蝴蝶,给院儿里添了不少生气。
这吕良言家中原本没人敢进,现在姑娘婆子们都胆大了,为了看院里的花草,倒都敢进去了。吕芥恓在院子里种了好多花草,芳香四溢,院里开了花的花儿,那些个姑娘婆子们都没见过,都想瞧个稀罕。
一开始她们也不敢进去,可是见吕芥恓这么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一个人在这儿住着,在这院子里进进出出的,也不觉得害怕,她们便也壮着胆子,进院儿里瞧花儿去了。久而久之,那些姑娘婆子们对这院子,也不觉得有什么膈应害怕的了。
那些婆子们想:“这不就是一个普通的院子嘛,小姑娘都不怕,还在里面种花养草,我们几十岁的人了,还比不过一个小姑娘胆子大?”那些姑娘们心里想:“这花儿真好看,戴在头上,一定很美。”
姑娘婆子们倒是各有各的心思,现在一有空闲,就在这院子里,闲聊喝茶。她们倒是清闲,这可是让吕芥恓不清净了。这院里刚开的花儿,只要吕芥恓稍不留神,不叮嘱婆子姑娘们,就被她们给摘下来戴在头上,捏在手里玩了,每回都得吕芥恓说了,她们才肯管住手,不再动那些花。
院里一株蝴蝶兰刚刚盛放,红色的花骨朵,煞是好看。这一株蝴蝶兰本是和吕芥恓一样,都是修行多年,好不容易修出人身的花妖,而如今,她只能重新化成一朵花,一株蝴蝶兰,享受着雨露,沐浴着日月的光华。
这株蝴蝶兰名叫蝶兰,她没有吕芥恓那么幸运,碰见的都是善良的人,就是遇见了神仙,也会因为她是一个小生命,而放过她。蝶兰以前,是在北御的一个镇子里生活,那里的人们,每日都会为了生活而忙碌,但他们都很纯朴,那里山清水秀,鸟语花香,自在祥和。
蝶兰原本以为,她会在这个镇上一直待下去,可是她太天真,太相信这些人们了,她是妖的事情被镇子里一个人知道了,后来一传十,十传百,所有人都知道了,她觉得那些人们不会伤害她,就算她是妖,那些人们也还是会接纳她,这个镇子还是会容得下她的。
蝶兰不知道,在他们的眼里,妖都是害人的,是不好的。他们找人来镇上除妖,蝶兰受了很重的伤,险象迭生,从北御逃到了逢春,碰见了吕芥恓,这时的蝶兰已经现出原身,濒临死亡,吕芥恓将蝶兰栽入院中,日日陪她讲话晒太阳,给她灌溉清水,为她修复神魂,她这才死里逃生,又重新活了过来。只是,这蝶兰多年的修为,早已毁于一旦,无法再能现出人身了。
吕芥恓看护蝶兰,比看护院里其它花草更为用心,对她总是更加呵护,更加小心照料,生怕她再有什么闪失,让先前的努力都白费了。
吕芥恓住在这里,已经有小半年了,而如今,这院子的主人来了,要她交出租住的钱,还叫她搬出去。
这儿的主人原本就不是吕凉雨一家,这里是吕凉雨租的院舍。那时候,他们一家子在这里出了那么大的事情,这东家也不敢再租给别人了,就是再租出去,也没人敢住。
因此,这东家一家子,也没再管过这院舍。而今,当年租给吕凉雨院舍的那家人,听闻这院子里住了人,便赶紧前来看看,他们一见吕芥恓住在这里,而且还把院子收拾得生机勃勃,让人看了,真是觉得不错,便想着把院舍再给收回去。吕芥恓搬走的时候,他们不光问吕芥恓要了租住的钱,还让她把种的那些花儿也留下,说那是院子里的花草,不许她带走。
吕芥恓心想:“离开可以,付租住的银钱也可以,但是,我怎会撇下,我精心养护的花草呢?你们可不会养护它们,没有了我的照料,它们还活得下去吗?而且那些花种,还是我好不容易得来的,极其珍贵,我从来都是宝贝得很。”吕芥恓趁着夜里没人阻拦,带着院中的花草离开了逢春。
在肆瑕之地,潭西郡,一个叫樟棠县的地方,县东有一条河,名叫澜滩河,吕芥恓便迁住到了此地。她在澜滩河边,盖了间衔月园,等园子盖好,她便将花草移植在了园中,在衔月园安住了下来。
河流经过攀涯湖,到这儿汇聚成了澜滩河,澜滩河距离攀涯湖有三十多里。澜滩河四周长有茂林修竹,极少有人居住。这儿人少清净,闲暇之时,还能泛舟在河上游玩,吕芥恓住在这儿,虽几乎与世隔绝,但整日过得也充实高兴。
吕芥恓第一次遇见龙渊的时候,正午的太阳刚刚过去,她正在澜滩河的河滩上,洗一块大石头。她要把这块大石头洗干净,带回衔月园,这块石头没有什么奇特之处,带它回去,不过只是为了给衔月园一点儿点缀而已。石头的沉重之感,会给人一种安全的感觉,它虽不会说话不会动,可是还是会默默地伫立着,默默地倾听着人说话。
吕芥恓洗好了石头,站起身子,直了直腰,目光看向远处,远远地望见河堰上,有个人正在趟水过河。这人身着白衣袍,腰间佩戴着一把剑,河水沾湿了他衣衫的下摆和鞋子。这人过了河,吕芥恓才看清了这人的模样,他长得很年轻,模样很好看,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这人经过吕芥恓的身边时,停了下来,道:“姑娘是妖?”
吕芥恓听到此话,顿时六神无主,心慌意乱,心想:“这个人不会是专门除妖的罢?要是我像蝶兰一样,被打回原形怎么办,蝶兰有我救她,我要是受了伤,谁来救我呢?”
吕芥恓没有理他,转身便走,那人跟上又道:“你既然是妖,为何不在妖界待着,来这人间做什么?”
吕芥恓停下道:“你是干嘛的?管我是人是妖。”
那人道:“无意冒犯姑娘,姑娘是人还是妖,都跟我无关。我不过是路过此处,见姑娘身上,既有仙气又有妖气,一时难以分辨姑娘是妖还是仙,这才冒昧相问的。”
吕芥恓道:“我身上有仙气?那你为什么不问我是不是仙子呢?”
那人道:“姑娘身上虽有仙、妖二气,然,姑娘身上,妖气比仙气重。”
吕芥恓道:“因为我身上妖气多,所以,我就是妖,而不是仙了吗?”
那人道:“如今见到姑娘额上的仙露,我已了然。”
吕芥恓道:“这个不过是我灵力凝成的罢了,不足挂齿,只是,我也没办法把它隐去。”
那人道:“哦,原来如此,你身上的仙气,恐怕就是它散出的。”
吕芥恓道:“它?它怎么会有仙气呢?”
那人道:“大概是天上水德星君的无垢之水,落到了你的原身上,你吸纳了它的灵气,修出了人身,后来你的灵气又化成了它,凝在了你的额头上罢。”
吕芥恓道:“原是有神仙相助,怪不得白月湖岸上的花草,只有我一直活着,只有我修出了人身。”
那人道:“你,白月湖?你叫什么?”
吕芥恓道:“吕芥恓啊,我以前在人间给别人家做活,然后就叫了这个名字。”
那人道:“你这个名字不好,命如草芥,恓惶不安。”
吕芥恓道:“我原先是在白月湖修行的,曾经是有两位仙人路过,为我赐过名字的,是叫玉缓和玉迟。我最开始化出人形后,用的是玉迟这个名字。照你这么一说,芥恓这个名字果真不好,我还是再叫回来好了。我是铃兰草妖,玉迟。敢问阁下是?”
那人道:“我是这把剑的仙灵,龙渊。”
玉迟道:“剑的仙灵,你不是妖吗?我原本还以为你是除妖的呢,真是把我吓得不轻。”
龙渊道:“不是妖,已经成神,我不会去平白无故伤害妖类的。倒是你,遇见捉妖人害怕是常事,警惕些是对的。妖,是人们最不喜欢,最害怕的,他们中有的人会捉妖,除去它们。你在人间这么明目张胆的,不怕吗?”
玉迟道:“不怕,要是有危险,我会跑,跑到很远很远的地方,让他们找不到,或去妖界,他们不去妖界,那儿是妖的世界,人以群分,物以类聚,我去那儿,是比这儿安全。可是,我们妖本就是这样,所求不过是过得比人好,活得比神仙快活,不管是谁,我们都得先为自己考虑,其次才是别人。我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所以谁也别想来招惹我。”
龙渊道:“行罢。”
玉迟道:“我住在不远处的衔月园,你住在哪里?”
龙渊道:“我也住在肆瑕,我住的地方,离你这里也不是太远。”
玉迟道:“你也住在肆瑕,那你现在是要去哪里?”
龙渊道:“回家。”
玉迟道:“哦!龙渊,认识你很高兴,你哪天得了空闲,记得来衔月园找我,我种了好多漂亮的花儿,可以送给你一点儿。”
龙渊道:“送就不必了,我家里不便养花,来看看就可以了,改天再来拜访。”
玉迟道:“不便?为什么?”
龙渊道:“我住在水府,水里怎么能养花。走了,再会。”
玉迟道:“好,我知道了。随时恭候你前来看花,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