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的明珠,被珑闵拾起,微弱的蓝光,在珑闵手中缓缓消失,他望着它,感慨良久。
誉铮不甘地对妤蓁道:“我又不是不会走,你干嘛拉我啊。”
妤蓁道:“神君,可是此物?”
珑闵道:“寻着了。”
妤蓁道:“恭喜神君。”
誉铮道:“既然找到了,那就快走罢,我虽然很闲,可是也没有功夫陪你们浪费时间。”
珑闵将明珠收入囊中,道:“先去三生石罢,耽搁不了多少时日,等回来我再将它交付出去。”
妤蓁道:“谢神君。”
妤蓁心下自是悲喜交加,那件事情,若真相大白,水落石出,她便能解脱,可曾许诺过不再提起的话,也要食言了。
那件事情,留在她心里,于她的骨血中,生根发芽,蔓布全身,惹得她整日自哀自怨,哭哭啼啼,幽恨咒骂。她多想离开映梅湖,去一个遥远的地方,再也不要回来。
她受够了凝陨在众人面前,那装腔作势,伪善的脸面,他那张丑陋邪恶的面貌,被他伪善的假面遮掩得一丝不露。
他们两个之间,简直没有半点情分,他不怜惜她,她不容他。
凝陨深知妤蓁为什么痛恨自己,嫁给他已经是百般难为她了,可凝陨却对自己犯下的过错,仍旧没有悔恨之心。
凝陨对外,只顾以洋装不和,来搪塞旁人的询问。外人看来,只道,是妤蓁心高气傲,百般刁难凝陨,故意与他不和。外人同情他,都站在他这边。
妤蓁哪里是与凝陨不和,他们之间分明是有血海深仇!
看那彼岸的花儿,开得那般赤艳,花骨朵儿那么令人怜爱,假若花瓣破碎,便再也无法复合了,跟那绝情人一样,说是绝情,不若说是心碎了。
心已经碎了,一切也能割舍得下了,绝情到六亲不认,绝情到连自己都不怜惜,绝情到,爱不上别人了,心碎既死,如那菱花镜,破了,再也完整不起来了。
所以,趁着这花儿还完好,人儿情未绝,心儿未碎,镜儿尚能映照一双人,好生珍惜罢。
三生石上,映出的画面,模糊不清,只隐约看出,一名女子用手捧着一块白色的石头,坐在那儿哭泣。
此石似玉非玉,却也贵重罕见。白石泛着剔透的荧光,灵气充盈,仙气萦绕。女子的眼泪,一滴滴地,滴落在石头上,融入石中,石头便显得更加冰清玉润。
只见一滴眼泪,从女子脸颊滑落,与白石相擦而过,并未融入石中,泪珠似是沾了白石的灵气,凝聚成形,在女子的手中久久不散。
泪珠被女子收了起来。
三生石上,画面翻转,却是更加模糊。又不知过了多少场景,画面终清晰开来,这次是人间的景象,三生石上,清晰可见,女子在茂林修竹中站着,身形窈窕,发丝垂落,她的手掌摊开,手心上放着那颗泪珠,然而,她的脸却始终是看不清的。
三生石上,这便是最后一个画面。
妤蓁道:“这是什么?你使了什么诡计诓我们。这三生石上的画面,为何如此模糊?”
誉铮心虚了,她满怀歉意,愧疚地看着妤蓁。凄切地道:“我都记起来了。妤蓁公主,我不是璟御,璟御也不是我,可我们的却,有一脉相通的渊源。”
珑闵道:“是何一脉相通的渊源?”
誉铮道:“那滴泪珠,便是我。
泪珠沾染了灵气,聚而不散,又被仙气供养,才得以成为泪灵。我随璟御身侧多年,未有人身,只有一识。故而,我们能看到的,也只是我意识中,模糊不清的迹象。
这面貌不是我真正的模样。
我随璟御一道投生于妖界,是为双生子,于腹中之时,我替她挡去了所有的孽障,所以,我生来便长得难堪,她倒比我白净好看,却因为我,也被一道遗弃了,被弃没多久,她竟生生夭折了。
我活了下来,经过后天修习,才有了今日这个样子。
我这张脸,是在母亲腹中之时,照着璟御的模样长的,自然也就跟她相像了,也难怪你们认错。”
妤蓁道:“我从来都不知道你的存在。”
珑闵道:“那颗白石是什么来历?”
誉铮道:“锁魄石。一颗天界的白石,经过她眼泪的浇灌而成的。”
誉铮将自己的眉心刺破,将血滴在三生石上,道:“我和璟御血脉相通,把我的眉心血滴在这上面,我们就能看到璟御的前世了。这锁魄石,另有玄机。”
三生石上,映出人间八千九百一十二年前的景象。
距涅槃湖几十里开外,有好些村落,村落较为分散,这里地方清贫,村里都不阔绰。农耕收成,皆是看天,收成好,余粮也够一家老小填肚子了,收成不好,有了上顿省下顿。日子也就这么凑合着过了。
璟御生在这里一户贫苦的农家,自小被爹骂,被娘打:“养闺女都是给别人养的,到底还是跟人家亲。现在不好好教养你,将来嫁到人家家里,该说我们的不是了。”她稍微懒惰一下,他们就这样斥她,使得她做事不敢有一丝怠慢。
在这样的年代,重男轻女,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没人会心疼这个小姑娘。她的心地是善良的,她想用自己的爱,去温暖爹娘的心,她用包容来宽恕他们。她想要告诉他们,她是他们的女儿,不管以后,她到哪里去,她心里都会惦记着他们,可他们好像不太能理解她。
她被打得伤痕累累,冬夜中寒风刺骨,她恨自己是女儿身,无法得到应有的疼爱。
她厌弃了爱,她看惯了人世冷暖,看厌了所谓的爱恋,她不再惦记不再奢望,她只想拥有自己的春天。如今,她只有一个字,忍。
璟御是村上长得最清秀的女子,不知招惹多少人家嫉羡。幼年时,不知道何为嫁娶,只当是好玩,璟御与他人“私定终身”,彼此约好长大后结为连理,璟御虽不谙世事,却也知时务,儿戏又岂可当真,本是儿戏之言,璟御却偏偏铭记于心,虽知不算数,心下却仍暗暗期许。
当璟御得知对她许诺儿戏的人,要和别的姑娘结亲时,璟御的心中,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滋味。她已长到二八年华,她其实不想嫁给这个人,她也不奢求这个人会迎娶她,可是当得知这个消息时,她仍会有一种被取而代之的落寞之感。
璟御站在涅槃湖边,对着湖水,喃喃自语道:“昨日,说过要娶我的人,娶了别的女子。他们,说不定,还,还早已有了孩子。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我又会被爹娘嫁给什么样的人呢?他们心中,何曾有过我。我不过是他们,换取聘礼的一件物品罢了。既然,找不到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嫁不到一个我喜欢的人,那不管以后我嫁给谁,都是受苦。寒冷漫长的冬天,将会冰封住我的一切,我会在凄苦寒冷中活着,再也看不到春光明媚。”
璟御心中,略感悲凄,一时冲动,跳进涅槃湖。
麟渊在岸边晒得直打盹,瞧见远处有一女子落水,想上天有好生之德,便下水救人上了岸。
麟渊是涅槃湖的龙太子,他在涅槃湖湖边盖有一处院落,院落外面设了结界,人们是看不到这座院落的。涅槃湖不远处,有一大片树林,正好可以隔开行人和这院落。院落在涅槃湖的南岸,麟渊不常住在这里,但是每年都会来这儿一待数日。
璟御从昏沉中醒来,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场噩梦,经过这场“涅槃”,她再也不敢动轻生的念头了。
麟渊道:“姑娘,何事这么想不开?脏了涅槃湖,不怕冲撞了龙王爷?”
璟御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我不过是一时起意,却不曾多想,这样会惹怒龙王爷。
我命实在是太苦了,一时想不开,做了这蠢事。我若是死了便也罢了,可若真得罪了龙王,我哪里还有好果子吃。”
麟渊道:“你命苦?说来听听,看我能不能帮帮你。”
璟御道:“爹娘对我总是呼来喝去,我哪里做错,便要打骂,不把我当人,只想快点把我嫁出去,也不管对方长什么样,多大岁数,只为我多给他们换些聘礼。”
麟渊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男婚女嫁,这不是应当的吗?父母责备,是为你好,你非但不知悔改,反倒以德报怨。到底还是你的错。”
璟御道:“我手上一个钱也没有,你能给我点钱吗?”
麟渊道:“你要钱做什么?”
璟御道:“说过要娶我的人,娶了别的女子。我不想嫁给无法托付终身,自己又不喜欢的人。我想离开这里,远走他乡,可是我身上没有盘缠,你可以帮帮我吗?”
麟渊道:“你忍心离开你的爹娘?你和他们打过招呼了吗?”
璟御道:“他们不知道。”
麟渊道:“这样罢,你去我家待两天,要是你爹娘出来找你的话,你就乖乖和他们回家。要是他们不出来找你,我就给你盘缠,帮你离开这儿。
你放心,我绝无图谋不轨之意,我是正人君子,对你不会有越轨之举的。”
璟御道:“公子,你家在哪里?离这里远吗?我贸然前去,你娘子会不会生气?怕是不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