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君道:“‘换身’,就好比脱胎换骨,你在竹子上获得新生后,你的真身,便是竹,若想重得人身,须得勤修苦练,时候到了,方能再得人身,届时羽化登仙,也有可能。”
尉迟絮道:“那我现在的记忆,会被忘掉吗?”
兰君道:“不会的,现在没什么事了,我就先走了,有什么事情你唤我就行。”
尉迟絮道:“好,兰君慢走。”
兰君离开后,尉迟絮一直看着窗外发呆,心想,以后自己就是一颗“竹子”了,起先,由于心存芥蒂,尉迟絮还不太情愿,然而,回想起自己先前,又觉得,比起为人一世,或许,做一颗青竹还不错。尉迟絮从醒来到现在,什么东西都没吃,也不觉饥饿,乏了就睡,醒了就沉思冥想,也不觉烦闷无聊。
兰君每天都来看尉迟絮一次,问她感觉身体怎么样。就这样,过了几天,尉迟絮的身上,渐渐有了力气,能下床走路了,又过了两天,身体完全好了,只是不吃不喝,还是不觉的饿。
今日,尉迟絮在屋里转悠,兰君来看她,问她道:“感觉身体怎么样了?”
尉迟絮道:“好了,就是不觉的饿。兰君,我的身体已经好了,是不是就不用‘换身’了?”
兰君道:“人离不开一日三餐,若是一日不食,难道会不觉的饿?你已无身躯,魂魄孤零,若再不寻得身躯,恐难长存于世。随我来罢。”
尉迟絮跟着兰君来到后院,后院种了一小片竹林,竹子长的都一样,看不出有什么区别。兰君走到一颗竹子跟前,道:“就是这颗竹子,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看看息硝来了没有。”
尉迟絮道:“好。”
兰君走后,尉迟絮仔细看过这颗竹子,依然没有发现它有什么特别之处。很快,兰君回来了,同行的还有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男子腰间挂着一把剑,正是那天,要杀尉迟絮的男人手里,拿着的那把。尉迟絮已然猜到,白衣男子就是息硝,她走到他们身前,准备跪下,兰君拦住了尉迟絮,道:“你这是做什么?”兰君将尉迟絮扶起,又道:“这位是息硝。”
尉迟絮对息硝行了礼,道:“多谢息硝恩公相救,您和兰君对小女子的恩德,小女子永远都不会忘记,他日定当涌泉相报。”
息硝道:“我是看在你拼命护主的份上,才救你的,其实也是你自己救了自已。”
尉迟絮道:“若非您相救,尉迟絮怕是早已下黄泉,受那轮回之苦,何来今日之说,我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岂能知恩不报。”
息硝道:“看来我没有救错人。”
尉迟絮对息硝轻笑了一下,道:“承蒙恩公相救,尉迟絮定不辜负恩公相救之恩。”说完,尉迟絮向着那颗竹子走去,不知因何,那颗竹子的周身,开始发出丝丝绿光,片刻之间,那绿光便又消失不见了。
尉迟的身体,突然出现在了那颗竹子的旁边,她的身体正在慢慢融入土里,尉迟絮去拉自己的手,却是穿了过去,什么也触摸不到。
兰君道:“这颗竹子,原本将要生出神识,我这才选了它跟你‘换身’。想不到,它这么快就生出了神识,如今它有了神识,再过些年,就能修出人身了,姑娘,你不能用它做你的身躯了。”
尉迟絮道:“好罢,不过,兰君,我的身体为什么会融入土里?”
兰君道:“尘归尘,土归土。”
尉迟絮道:“那我该去哪里呢?”
兰君道:“你本应去黄泉,入轮回。可是,现在却误了时辰,冥府那边是不会管你的,你现在真的成了孤魂野鬼。如果,你愿意修习道法,也许可以成仙。”
息硝道:“你的魂魄,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消散,直至消失。况且,修仙需要时间,即使魂魄还在,你的记忆也会被逐渐忘却,记忆没了,何谈修仙。如此,我岂不是白救你一场,到头来还害你无法转世。”
兰君道:“还有一个法子,你可以把你的修为,转到她的身上,她现在是虚体,如果得了你的千年修为,她便会化出仙体,只是她自己没有仙力罢了,不过日后,也可以自已修行出来。可是息硝,这样一来,你的千年道行,就没有了。”
息硝道:“那就用你说的这个法子救她,毕竟,我是真心想要救她的。”
尉迟絮听见他们的这番对话,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便道:“不可!不可!您修行不易,怎么能为我丢掉千年道行呢。您先前是为了救我,如今这种状况,是意料之外的,也不是您的错,我怎么能怪您呢。”
息硝道:“曾经我没有保护好我想要保护的人,后来,每一个想要被我保护的人,都死在了我的剑下。你不惜用自己的性命护主,就算是牺牲自己,也要让主人活下去。当我看到这一幕,一直在我心中,结了许多年的结,这一刻,才终于解开了。
一直以来,我以为主人是恨我保护不了他,才自裁的,这么做,是为了让我永远懊悔不已。所以,我为了避免这样的事情再发生,自此以后,我的每一位主人,我都会去结束他们的性命,现在看来,是我错了。
他们都是无辜的,如果可以,我宁愿自毁,也不愿他们因我而亡,是你点醒了我。可是,我早已因此生了心魔,纵使我不去杀他们,心魔也会促使我这样做。
而如今,我只想在世间,做些善事,用以驱除心魔,行善事,没有道行也可以,何况,我还余下了百年道行呢。我是真心想要救你的,你不必担心。”
尉迟絮道:“谢谢你,息硝恩公,等我有了仙身,可以跟着你吗?”
息硝道:“也行,随我去历练一下,对你的修行也有好处。”
息硝用他千年的修为,帮尉迟絮化出了仙身,尉迟絮从孤魂野鬼,变成了一个没有仙力的仙人,息硝也因此只余下百年道行。
事情办完,息硝和尉迟絮便辞别了兰君,离开兰君的住处以后,二人便往琅国的方向去了。
天下一分为三,蔚国地处北方,国力弱,国土面积最少;琅国地处东方,国土面积最多,国力强盛;殚国地处南方,国土面积仅次于琅国,国力与琅国不相上下。
琅国和殚国前些年打了一仗,两国势均力敌,并未分出胜负,未了,两国只好暂时休战。
天上的云,近处的山,重峦叠嶂,美景尽入眼。路难走,走累了,尉迟絮坐在地上歇脚,息硝也停下等她,只见息硝的眉头紧锁,望着远处,一阵沉默。
尉迟絮道:“息硝恩公,我们为何要去琅国?”
息硝道:“琅国,想去那里看看。”
尉迟絮道:“好罢。”
息硝道:“尉迟絮,你以后叫我息硝就行,恩公就不必带了,怪怪的。”
尉迟絮道:“可是,我觉得这样叫是尊重你啊,你觉得奇怪的话,那我听你的,以后就叫你息硝了。”
息硝道:“尉迟,是你的本姓吗?”
尉迟絮道:“不是,我原来不姓尉迟的,进了尉迟家才姓尉迟的。”
息硝道:“你原来姓什么?”
尉迟絮道:“不知道,他们都叫我絮絮。”
息硝道:“你已成仙身,旧事已去,取个新名字罢。”
尉迟絮道:“新名字?该叫什么好呢?我学识浅薄,取不好,你帮我取一个罢。”
息硝道:“车尘马足富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花盏,如何?”
尉迟絮道:“好听,就叫花盏罢,谢谢你,我喜欢这个名字。”
息硝道:“客气了,前面的路还很远,路更难走,你可得坚持着。走路到琅国,少说也得个把月,我们不赶时间,可以慢慢走。”
花盏道:“嗯!我会坚持下去的。”
息硝不再说话,歇息了片刻,二人便继续赶路。
是夜,天上繁星映月,四野传来走兽的叫声,吓得花盏背脊发凉,花盏紧紧地跟在息硝身后,他走得很快,似乎一点儿也不觉疲惫,此时夜幕已经降临,二人在一颗大树下停了下来,便不再继续赶路了。
息硝道:“今晚就在这儿过夜罢。”
花盏道:“睡树上?”
息硝道:“对。”
花盏道:“可是我不会爬树啊。”
息硝道:“那你睡树下,我睡树上,放心罢,不会有危险的。”
花盏道:“行罢。”
月亮高悬,银辉倾洒在大地上,虫鸣声入耳,花盏不知何时,沉沉睡了去,再睁眼,天已大亮。
早晨的山涧里,凉风飒飒,遇见山溪,花盏便掬水止渴,碰见野果,摘下品尝,二人在山林间,行了大半月路程,这才见到了屋舍人家。
花盏二人在一户人家借宿,这家有个女儿,十六七岁左右,生的倒也不错,见到息硝,双眼就不舍得移开。夜里,花盏和她同睡一屋,半夜听见她穿衣出门的声音,便在后面偷偷跟去,只见那姑娘,偷摸进了息硝的屋里,不大会儿,匆忙的从屋里跑了出来,因为跑的太急,跌倒摔在了地上,息硝提着剑从屋里追了出来,她还来不及起身,息硝已经用剑尖抵住了她的脖颈,问道:“你为何要偷我的剑?”
姑娘道:“公子,你的剑看起来价值不菲,若是卖了,定能值不少银两。公子,我错了,您饶了我罢,我知道这样做不对。我向你道歉,对不起,我再也不敢了。”
息硝将剑收回,回了屋里,趁着姑娘回屋之前,花盏已先一步回了屋。花盏想:“原来,这姑娘是看上息硝的剑了。”
昨夜之事,像是没有发生过那般,就此作罢,启程之时,息硝给了这户人家一些银子,而后,便与花盏继续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