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半个月过去了,这段时间,花盏一直在街边给村民们坐诊,一忙起来,反倒忘了要去拜访兰君的事情。
说起兰君的事,还得从头说起,几千年前,一株兰草和一株斗雪红,比邻而居,它们一起生长在一处景色秀丽的地方,几乎是同一时间修成了人形。兰草修成了一个男身,斗雪红修成了一个女身,本是一段天赐的良缘,无奈这斗雪红被人暗害,丢了性命。这兰草,一直想着与其再续前缘,索性就在人间逗留,到了今日。
这兰草,就是今日的兰君,斗雪红,便是他一直要寻找的人,兰君此时,也不知这斗雪红,如今是投生到了何处,只得日日在人间,寻找其行踪,阴差阳错,这兰君每次寻到斗雪红时,她不是已经嫁人了,就是已经跟别人定了亲,再或者,就是已经身染重疾而亡。如今,兰君终于盼到了今日,得以与其厮守一世。
叶溪村的楚老爹年轻的时候,在山上捡到一个五六岁的男孩,身上穿得很好,长得白白净净的,非常讨人喜爱,一开始不太爱说话,问他爹娘是谁,不答,问他家住何处,不答,问他叫什么名字,只说了个兰字。
楚老爹心善,想着这孩子一个人在山上不妥,便把他带回了家,寻思着打听打听,看这是谁家的孩子,好给人家送回去。
楚老爹和楚大娘家,只有一个女儿,叫楚缊,三四岁左右,得了一场病,看了好多郎中也没好,楚老爹带那个叫兰的孩子回来后,没几天,女儿的病就好了。
楚老爹问了许多人家,也没打听出来,这叫兰的孩子,是谁家的,夫妻俩看这孩子一来,女儿的病就好了,想着这孩子在这儿,又能跟女儿做个伴,就把这孩子留了下来,认他做了儿子,取名楚兰。这楚兰,便是兰君,楚缊,便是斗雪红。
昔日,兰君苦寻斗雪红无果,后来,终是不负有心人,兰君找到这斗雪红时,她刚刚生在了这户人家,只是这一世,这斗雪红命途多舛,兰君便想出了此计,他化作人间小娃,如此便可一直在斗雪红身侧护着她,替她挡去所有灾疾。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这斗雪红幼年时,生的那场病,病根始终无法去除,兰君一直在暗中帮她医治,可始终是治标不治本。为此,兰君只得处处谨慎,苦读医书,好生照看着她,生怕她有个好歹。
一转眼,十三年过去了,楚缊和楚兰也长大了,二人自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感情又好,村里的人都知道他们两个不是亲兄妹,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二人彼此也心生好感,楚老爹和楚大娘,便同意了他们两个的婚事。如此,便有了花盏在叶溪村采药时,看到兰君娶亲的这番场面。
楚缊来找花盏的时候,花盏正在街上坐诊,那时花盏还没去找兰君,也不认识楚缊,更不知道楚缊就是兰君的妻子。楚缊长得很是漂亮,就像天上的仙女一样。
楚缊对花盏道:“村民们都说姑娘的医术精湛,我便慕名而来,我自小得病,一直无法根除,想让姑娘帮我看看,能否帮我彻底根治。”
因着兰君一直在暗中,帮楚缊医治,所以花盏当时,并未察觉楚缊有任何的病症。花盏对楚缊道道:“姑娘的身体已无大碍,放心便是。”
楚缊就这么相信了花盏的话,道了谢,便回去了。
又过了几日,花盏去叶溪村拜访兰君,去的时候,在街上买了一些点心。花盏到了兰君家门口,门户紧闭,花盏敲了敲门,是一个老妇人来开的门,她的脸色看上去不太好,似是哭过,老妇道:“有事吗?”
花盏道:“您好,婆婆,我是兰公子的朋友,路过这里,特地来拜访他的。”
老妇道:“既然是朋友,就进来罢,你在院里等一下,我去叫他出来。”
花盏道:“好,谢谢您。”
花盏进了院子,老妇人把院门给关好,让花盏在院子里等一会儿,她转身进了屋里。院子很大,有一颗大树,一口水井,还有个菜园子,边上种了几盆花。
兰君从屋里出来,见到是花盏,很是惊讶,道:“花盏,你怎么来这里了?”
花盏道:“前几日路过此地,遇见你大婚,实在可喜可贺,今日特来拜访,祝你和新嫂子,琴瑟和鸣,白头偕老。”
兰君听到这话,神情有些悲伤,沙哑着道:“白头偕老。”
花盏道:“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兰君道:“她快不行了。”
花盏道:“嫂子吗?她怎么了?”
兰君道:“她病了,被一个庸医害的。本来,我一直在暗中帮她医治,虽无法根治,但她是可以活下来的。庸医说她身体无碍,她以为自己真的好了,便不再注意自己的身体,造成了今天这局面。
如今,已经回天乏术了。”
花盏道:“药王呢?如果是药王来给嫂子医治呢?”
兰君道:“毒已经蔓延全身,无用了。”
花盏道:“我能见见嫂子吗?”
兰君道:“嗯。”
花盏道:“不知嫂子家姓什么?”
兰君道:“她姓楚,名缊。”
老妇人和老翁坐在女儿的屋里,面色愁苦,见兰君和花盏进来,二人起身相迎,面上不见喜色。
兰君道:“爹娘,这是花盏,是我很久以前的一个老朋友。花盏,这两位是缊儿的爹和娘。”
花盏道:“楚老爹,楚大娘,你们好。”
“嗯。”楚老爹轻嗯了一声。
楚大娘道:“姑娘好。”
楚大娘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女儿,低头叹了口气。
兰君道:“爹娘,你们二老出去歇一会儿罢,我和花盏在这儿照顾缊儿就行。”
楚大娘道:“好罢,我们去做饭。”
兰君道:“爹娘,有劳了。”
楚家二老出去时,顺道将门给关上了,待他们走后,兰君道:“去看看她罢。”
花盏走到床前,看着床上躺着的女子,大惊失色。心想:“这不就是那日我坐诊时,见到的那个女子吗?她是听了我的话,才遭此罪的?原来我就是那个庸医。”
花盏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双腿已经发软,不知道该如何言语。
楚缊渐渐睁开双眼,兰君道:“缊儿,你醒来了。这是。”
兰君的话还未说完,楚缊便无力的开口道:“她就是那个庸医,姑娘,我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何要害我?”
兰君道:“花盏?”
花盏一时羞愧难当,悔不当初,此时此刻,连死的心都有了。花盏只得一五一十的如数奉告,将拜药王为师,如何来的叶溪村,为何误诊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兰君。
花盏道:“对不起,嫂子,兰公子,我不是故意的,可这一切都是我的错,都是因为我,才造成今天这种局面的,你们告诉我,我该如何,才能挽回自己的过错。”
楚缊道:“花盏,夫君,这都是我自己的命,怪不了别人,你们不要因为我结怨,我不想看到这种结果。
夫君,我,如果有下辈子,我们再做夫妻罢,今生,我终究还是辜负了你的好意,来世,我定当加倍偿还这辈子欠下的债。”
兰君道:“缊儿,你欠我的太多了,不止今世,还有前世的债。
下辈子,我又该去哪里找你呢?”
楚缊道:“夫君,下辈子,我来找你,你只管等着我就行。
我拜托你,替我照顾好爹娘,别让他们为我伤心,你若是遇见了好的女子,就把她娶回来,让她代我好好照顾你。
你放心,我不会生气的。”
兰君道:“缊儿,我一定帮你照顾好爹娘,你放心,我还会永远等着你,绝不会娶别的女子。”
楚缊道:“夫君,再会了。”楚缊说完,就再也没有了呼吸。
兰君道:“缊儿。”
花盏道:“嫂子,对不起。”
兰君在楚缊的身边坐下,落下了眼泪,过了片刻,兰君站起身来,对着躺在床上的楚缊施了法,楚缊便不见了。
兰君道:“花盏,你既知错,可愿代替缊儿继续活下去?”
花盏道:“你的意思是,让我变成嫂子?”
兰君道:“缊儿本可以为爹娘养老送终,可是因为你,他们失去了自己唯一的女儿,使得他们须得白发人送黑发人,如今不能让他们知道缊儿已经没了。
你放心,你我只要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便是,无须当真。你只需变成缊儿的模样,替她好生孝敬爹娘,为他们养老送终便是。”
花盏道:“好,只是兰君,我不会变换之术啊。”
兰君道:“缊儿本是一株斗雪红,如今,我可将她的元神唤醒,使她变回原本的模样。
虽然,等她再次醒来,重修人身得好些年,但我会一直等下去,等到她回来的那一天。
花盏,你是仙身,我将缊儿的元神引出后,你就能进到缊儿的肉身上,缊儿的身体,会随着年岁的增长,慢慢老去,只有等到百年以后,你才能重获自由,到了那时,你的罪过便也赎完了,我也不会再怪罪于你。”
花盏道:“我会好好的,代替嫂子活下去的。”
兰君道:“好。”
兰君之前已经施法,将楚缊的元神引出。这时,兰君的身前,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发着微微红色的光,这光一点一点的变大,兰君将楚缊的元神给唤醒了,那红色的光,最后变成了一株红色的斗雪红,还是含苞待放的模样。
看到这一幕,花盏不知不觉的闭上了眼,再睁开眼时,已经是楚缊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