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妃走进六皇叔的帐篷里时,六皇叔就呆住了。太像了,简直跟他的阮儿一个模子印出来的。看到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六皇叔的眼眶变红了。如果不是顾忌宋应珑,他大概会老泪纵横了吧。
“你叫什么名字?”在侧妃面前,六皇叔只是个和蔼的长辈。
侧妃抱着孩子福福身,“妾身名唤芮瑶。”
六皇叔浑身一震,再上前了一步,急切地问道,“你说你叫什么?”
侧妃愣了一下,还是再次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妾身名唤芮瑶。”
六皇叔只觉脑子里轰隆一声,颓然地后退几步坐在椅子上,右手捂着自己的脑袋,思绪一片混乱。芮瑶,这分明是他跟阮儿商议的,将来若是生女孩,要给女儿取得名字。
半晌,六皇叔抬头看着侧妃,“你为什么会叫芮瑶?”
侧妃回忆了一下,“妾身的娘曾告诉妾身,这个名字是个有纪念意义的名字,当年我爹极力反对,最后还是拗不过我娘,同意了。”她耸耸肩,“也许就是这样,我爹才不喜欢我吧。”
“你爹不喜欢你?”六皇叔蹙眉,心里对那个娶了阮儿的混蛋很不满。
已经过去了,侧妃也不在意地耸耸肩,“对呀,从小就对我又打又骂。明明不是我的错,最后挨揍的肯定是我。就算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最后还是能扯到我身上,然后又是一顿打。好在,我娘很疼我。慢慢的,我也就不在意我爹对我的态度了。后来我长大了些,会反抗他了,他才收敛了一点。”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宋应珑找到她,说要娶她时,她一口就答应下来的原因。她娘已经不在了,她留在那个家里根本没意义。
六皇叔看着侧妃,莫名地生出了一股怜惜。他叹口气,“你爹是个没福气的,阮儿那么好的女人,生下来的女儿当然也是最好的,他竟然不知道珍惜。”
侧妃倒是无所谓,“事情过了就过了,我并不是很在意了。不过,六皇叔,我娘这一辈子是过得很辛苦,心里念着你,到死都没有忘记。我想我爹也是因为她一直记着别的男人,所以才会连带着不喜欢我吧。还说我是连家的耻辱,早该把我赶出去的。”
六皇叔一听,心中顿时一惊。他突然想起了阮儿在临死前寄给她的信,上面说的是:虽然我离开了,但是总会有人替我守着你,念着你,照顾你的。
心脏猛地一缩,六皇叔突然抓住侧妃的肩膀,急切地问道,“你什么时候的生日?”
侧妃瑟缩了一下,还是乖乖地回答,“我是五月十二的生日。”
侧妃的话像一只重锤,狠狠地击中了六皇叔,他脑子里嗡的一下,整个人都懵了。
侧妃见六皇叔那呆滞的模样,心中担心,抱着孩子上前看了看,小心翼翼地问道,“六皇叔,你没事吧。”
六皇叔猛地抬头,“叫我父王。”
“什么?”侧妃震惊地看着六皇叔,就连一旁安静如柱子的宋应珑也给吓了一跳。
六皇叔激动地捏着侧妃的肩膀,“你是我的女儿,你是阮儿给我留下来的女儿。”
侧妃嘴角抽搐,脑子瞬间变成一团浆糊。宋应珑的表情也好看不到哪儿去,但常年的面瘫脸,让他依旧冷冷地看着面前这戏剧性的一幕。
六皇叔激动了一会儿,见侧妃还处在呆懵状态,叹了口气后坐到椅子上,慢慢道来,“当年我跟阮儿年轻气盛,相爱甚笃,总觉得会和对方一直到天荒地老。太年轻了,总会忍不住。谁知道,却被父皇发现,强行拆散了我们,并在一个月内就将阮儿嫁了出去。我不知道阮儿是怎么瞒过去的,但是你的生辰,证实了你是我的女儿。因为怀上你的时候,我们还在一起。”
侧妃仰天长叹一声,“我就说我爹为什么不喜欢,从小那么喜欢打我。原来,因为我根本就不是他的女儿。”
六皇叔抱着侧妃,突然哭得鼻涕长流。侧妃脸上的表情有些纠结,像是再考虑要不要接受这个爹似的。好一会儿,才犹犹豫豫地伸手拍了拍他的背。
侧妃张张嘴,那个“爹”字怎么都绕不出口,最后露出一抹苦笑,只安慰了一句,“过去的就让它过去的。皇上是个明君仁君,我并不希望你和皇上起冲突。我娘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现在天下太平,我只希望你能给百姓一条活路。”
六皇叔拒绝的话刚要说出口,看到侧妃怀里的孩子,眉眼一柔,只说了句,“我能抱抱他吗?”
侧妃也没拒绝,小心地将孩子放到六皇叔的怀里。看到自己的孩子,侧妃也露出了笑靥,“他的小名叫乐乐,因为他最喜欢笑了。”
“那大名叫什么呀?”六皇叔随口问道。
侧妃也不在意地说道,“等孩子的爹给他取。”
六皇叔一愣,抬头怒目瞪视着宋应珑,“你就这么忙,连给孩子取个名字的时间都没有吗?”
宋应珑没有答话,倒是侧妃爆了一句让六皇叔目瞪口大的话,“孩子的爹不是王爷,我们只是合作关系。”
“啥?”
震惊归震惊,六皇叔为了自己的女儿和孙子,最终还是选择了退兵。不过他造反的罪名依旧成立,皇帝顾念旧情,便下旨将六皇叔终身监禁在封地内,不得离开封地半步。
侧妃答应事情结束后,便会带着自己的孩子和心爱的男人去封地陪他,六皇叔想了想,很乐呵地同意了。
事情终于结束了,这漫长的过程,让皇帝和宋应珑都疲惫不堪。
“小珑,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皇帝正襟危坐,表情却带着一丝戏谑。
宋应珑面无表情地看着皇帝,“臣弟想要做什么,皇上您心里应该很清楚。”
想着之前发生的那些事,皇帝也是唏嘘不已,当下便同意了宋应珑的请求,“行了,朕答应你,在你没有带回妻儿之前,都可以不用进宫履职。”
宋应珑立刻谢了恩,转身就急匆匆地离开了。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突然转过身跟皇帝说道,“皇上,至于朝廷里需要新增补的人员,就多劳你费心了。”说完,脚下抹油一般,瞬间就消失了。
皇帝,“……”他现在收回成命,是否还来得及呢?“真是个忘恩负义的混小子。”皇帝笑骂道。
宋应珑回家简单收拾了行李,骑上自己的坐骑,就出发去江州了。已经一年多了,不知道叶沫气消了没有。再见到他,她会是用什么态度来面对他呢?打他?骂他?赶他走?不管她到时候怎么对他,他都不会退缩的。
并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宋应珑的叶沫,此时正在花房里奋斗。自从她赶在中秋前,将“水夜仙”送去了相府,没多久,她的花艺坊就出名了。来光顾的人络绎不绝,好多都是冯谦准备上门去游说,还没去就跑来的客户。
问了一下,才知道原来是相夫人在中秋节后开了个赏花宴,那些同样喜欢名花的夫人,从相夫人那里得知是从萧式花艺坊买到的,纷纷前来询问订购。一时间,萧式花艺坊生意火爆,冯谦忙都忙不过来,还得萧凌然到现场去支援。
好在叶沫之前就准备了不少,也不至于现在手忙脚乱。完成了部分订单,叶沫就把家里的暖房搭进了花艺坊的后院。本来不打算在后院弄冰窖的,但是想要订购北疆名花的客户多,叶沫又着人挖了一个出来。
现在叶沫的生活的重心都在花艺坊,为了方便,她干脆将后院那一间屋子收拾出来,晚上就直接住在这里。虽然萧父萧母也反对了,不过叶沫坚持,有说明了自己的理由,他们也就同意了。叶沫过去了,叶熙自然也跟过去了。担心叶沫一忙起来照顾不到叶熙,萧父萧母便每天都过来,也顺便帮帮忙。
“小乖乖,瞧你娘多厉害呢,这些花都是她一个人种的哦。”萧母抱着叶熙,站在叶沫身旁,笑眯眯地说道。
叶熙眉眼弯弯地叫喊一声,兴奋地舞着手,把萧父萧母逗得直乐呵。他左右转身,看到坐在小凳子上专注种花的叶沫时,眨眨眼睛,突然喊了一声“阳”,让叶沫立刻转过头,激动地起身过来。
“娘,小熙刚刚是不是叫我了?”叶沫的眼睛闪亮闪亮的。
萧母笑着点头,“对呀,咱们小乖乖会叫‘娘’了呢。”
叶沫凑过去在叶熙脸上亲了亲,逗着他,“乖,再叫一声娘,给娘听听。”
叶熙那大眼长睫毛忽闪了两下,奶声奶气地又喊了一声“阳”,可把身旁的几个人给激动坏了。突然的,他们都听到了外面传来的,萧凌然激动的叫骂声。几个人面面相觑,相继从后院走了出去。
萧凌然对外人一向都是进退得体,如此情绪激动,他们还是第一次遇到。
叶沫走出去,就看到冯谦拉着萧凌然的一只手,像是在阻止她。叶沫没看到来人,只顺口问了句,“发生什么事了?”她一看到来人,就惊得停下了脚步。
宋应珑看到叶沫,深情款款地喊道,“沫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