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脸色一白，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滴滴冷汗沿着鬓角留下来，浑身发抖。
楚纤尘今非昔比，如今有着厉王撑腰，更是无所不能，世间所有的王法规矩，哪有能困住厉王的？
“厉、厉王妃……”
仙羽，自己最宠爱的女儿，她的骄傲，她的荣耀，她的希望，甚至连两个儿子都未曾分得她这般宠爱，这样精心养出来的女儿，反手给自己的心口插了一刀。
那一幕再次浮现在眼前，虚弱的仙羽跪在自己面前，哭的呼天抢地，她诉说着楚纤尘的绝情、冷漠，但归根结底，却是要逼死自己……
“娘，您不知道楚纤尘的心肠多坏，这个贱人逼我杀您，她说了，若是不让她如意，整个楚家都会遭殃，我和存恩的婚事会取消，就连两个哥哥也活不下去！”
“娘，娘我求你了，我们是对抗不了厉王的，为了我，为了哥哥们，就算是为了这个家，娘，您做点牺牲可好？”
声泪俱下，冠冕堂皇，自己的亲身女儿靠在自己的膝盖边，求着自己去死！
哀，莫大于心死。
这些年的付出和真心，喂出了一个白眼狼，她捧在掌心的女儿，就这么对待自己！
“王氏，你好大的胆子，我家王妃和你说话，竟敢心不在焉！”
王氏还未回过神来，就被简一的呵斥声吓到，身子软软地倒向地上，也没一个人敢去扶，就算是近身的丫鬟，也视而不见。
“我、我……”
“姨娘的胆子越发大了，在本王妃的面前，也可以自称我。”
“这、这……”
王氏慌了手脚，这些日子被几个新来的姨娘算计，又被亲生女儿折磨，她不但风华不再，还苍老了许多，容颜憔悴，旧人这般狼狈，又有娇美的新人在前，楚河自然对王氏淡薄了些。
好在王氏的两个儿子有出息，平日里看在儿子的面子上，她还能说上几句话，可如今……
厉王在前，楚河怎么可能去惹他？
只轻咳一声，示意楚纤尘适可而止，老头子我可是很爱面子的，楚纤尘与万俟东渊心照不宣地一笑，小狐狸一脸无辜，问道：“姨娘这是怎么了，若是身体不适，还是早些回去吧。”
“是了，冲撞了贵人可怎么好？”
老夫人轻描淡写，逼着下人把王氏带下去，这事儿才算是了了。
万俟东渊的眸子闪了闪，敛去了复杂神色，从始至终，未曾反驳过楚纤尘一次，专注地目光在她身上流连，温柔又深情。
情如江海，纵默默无声，也总有归处。
“本王有些累了，不如家主带本王去小憩一会儿。”
没叫岳丈，也没用尊称，极尽疏离，楚河却面不改色，会意地起身。
“府中早就准备好了院子，厉王爷请。”
“倒也不必这般麻烦，尘儿从前的院子就好。”
“可是那一处实在是……”
楚河早就拾掇好了，他们虽然与厉王府不睦，到底也是姻亲，场面文章肯定要做的，没想到这人这般不领情，直接要去楚纤尘的院子，那地方已经荒废许久了。
好在母亲有先见之明，简单装饰了一下，如若不然，厉王一怒，谁能活命？
“难道尘儿住得，本王就住不得了吗？”
“这怎么可能呢?”
楚河硬着头皮引人出去，万俟东渊回头，冲着楚纤尘一笑，轻轻点了头，由着她任性妄为，出事有他担着。
此时厅中剩下的，只有女眷。
下人换了一杯茶，楚纤尘闻了闻，放在一边，并没有喝。秀眸扫过下首的人，颇为可惜地摇摇头。
“各位姨娘，我们虽是头一次见面，但祖母在信中对你们也多有提及，如今一见，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
下方众人顿时屏住呼吸，厉王妃对她们多有提携，老夫人也一再提起她的恩惠，各位姨娘能在楚家安然无恙，这里面有什么文章，她们心中清楚。
“说钱，王氏欠了本王妃那么多上品缘珠，说别的，她欠了本王妃一条命，各位姨娘若是能勠力同心，王氏的日子何至于过得如此惬意啊！”
几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接下这话，一个个跪下告罪，就怕被波及。
楚纤尘也不曾叫起，只靠着椅背把话说完，楚仙羽都那么给力了，这些姨娘竟然碍着情面，没下狠手，这怎么行？
她的目光漫不经心，在地上跪着的人身上游走，没人敢跟她对视，每个人都噤若寒蝉。
“姨娘，自己的前程要自己争取，借据我都给你们了，为何还这般懈怠？我早前便说过，你们讨回来的缘珠我只拿走一半，剩下的都是你们自己的，我瞧着各位姨娘的肚子也有些日子了的，总该为孩子想一想。”
“当然了，若是各位不想参与，纤尘也不好勉强，若让我动手，各位姨娘可什么都得不到了。”
楚纤尘说完了才收起冰寒迫人的笑容，连气势也消得干干净净，侧头对着老夫人撒娇，仿佛刚才所有的事情都只是幻觉。
“祖母最是疼我，一定说舍不得我孤苦伶仃，又无家人帮衬，对吧？”
老夫人会意地展开笑颜，先让几位姨娘起来，才拉起楚纤尘的手说道：“祖母的心肝儿，如何舍得你受累？那些事就让姨娘们去办好了。”
楚纤尘又和他们寒暄了几句，才回了自己的落霞园，正厅的门口上放了一把摇椅，某爷在上面闲坐，捧着一本百草要诀看的心不在焉，简一正带着人除草拔花，楚纤尘挑挑眉，径自去某爷的身旁坐下。
“好端端的，拔掉它们算什么，草长莺飞，不正是春天的好光景吗？”
万俟东渊停了摇椅，侧过头看了她一会儿，才起身把这人抱住。
“这些年，没有我，你是如何活的？”
楚纤尘诧异地挑眉，某爷的节奏她有点跟不上，到底这落霞园中有什么触动他的，让他这么感慨了一下？
“既来之，则安之，时间过去太久，也记不清了。”
这话楚纤尘说的没错，她不是原主，从末世过来，居无定所，食不果腹，一把刀、一辆车、一帮人，后面还跟着一群丧尸的，真的什么狼狈的时候都有过。
在楚家，才住了两三个月，既没感情，也没归属感。
哪知她这么说，某爷的心里更加难受，搂着她越发紧了，明明调查的那么详尽，可为了那最后一点希望，还是忍不住问道：“这府中，可有真心待你的人？”
“世上真心待我的，难道不是只你一人吗？”
情话猝不及防，万俟东渊愣了愣，拉开一点距离，想好好打量这人的眼神，明明喜欢到恨不得剖心来证明，却又要小心地辨别这话中有几分真实性。
某爷从未想过，有一日，自己会在意一个人到这般地步。
楚纤尘由着他抱着，过了一会儿才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笑问：“万俟这是什么了？”
“这里是精心布置过的，你自来不喜欢这种艳丽华贵的装饰，这落霞园你住了那么久，到如今，除了书架上的书，竟连一点儿痕迹都没留下。”
楚纤尘便笑着牵起他的手，到处走了走，她也十分好奇，一个小院子能如何天翻地覆。
“果真是呢”，院子华贵精美，也面目全非，被金银堆出来的装饰俗不可耐，楚纤尘在新的千工床坐下，手指摩挲着床头镶嵌的宝石，忍不住调侃，“可真是多谢你的面子，这新床我可从未见过呢。”
“你若喜欢……”
“我不喜欢”，楚纤尘摇摇头，先行堵住了这人未说出口的话，“只觉得可以卖个好价钱。华贵明艳能几时，也不过黄土与白骨，这么想着，就觉得没意思了。我这人太吝啬，一想到要把好东西给人，就浑身不爽，亲孩子也不行。。”
万俟东渊哀伤的脸总算是破功，这小狐狸也太别致，总说自己这样不好那样难缠，可对自己的心腹简直好的不像话，她哪有自己说的那么不堪？
“你喜欢，就都留着，生带来，死带去。”
楚纤尘笑笑没接话，在新床上打了个滚儿，翻到里面躺了一会儿，孟书雅一会儿就回来，想来事情也办的差不多，有些事情舅父既然不想说出去，那自己只好代劳。
她倒想看看，等街上风言风语传遍，舅父和楚家的联盟还不会那么稳固。
深夜。
楚纤尘和万俟东渊避开落霞园的耳目，悄无声息地潜入老夫人的住所，小厅内灯火通明，老夫人正襟危坐，双目紧闭，和善的脸上满是苦涩，抿着唇，过了一会儿才睁开眼，道：“来了啊。”
“祖母。”
楚纤尘坐下，目光中满是担忧，万俟东渊只微一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纤尘，祖母问你，除了用修为延寿，当真是别无他法吗？”
楚纤尘默不作声，知道老夫人在期待什么，还是无奈地摇摇头。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想长生不老的人多了，岂是那么容易做到的？
“我知道了。”
老夫人脸色灰败，眼眸中浸满了失望，活到现在已经足够，只是她若死了，谁能保证楚家不被楚纤尘连根拔起？这丫头的心太狠了，伦理纲常，可有什么是困得住她的？
没有。
更何况，她所有的不幸遭遇都是楚家给的，说是深仇大恨，也不为过。卧薪尝胆，难道不是为了一雪前耻吗？
这孩子看着柔弱可怜，却比其他孩子都要深沉，老夫人深谙世事，如何能看不明白。
“祖母要知道，剩下的那几位姨娘无论谁生下儿子，那孩子一定会是未来家主。若生不下来，纤尘也爱莫能助。”
纤尘重诺，说到一定做到，这就够了。
老夫人点点头，她一定要等到那几个姨娘生下孩子，唯有这样，楚家血脉才不至于失传！
“那，开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