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纤尘却没动,只是望着静嬷嬷笑问:“我有说我要过去吗?无规矩不成方圆,若是日后那些宗派都让我上门看诊该怎么好?我们无心派的人不能这么丢人。”
“那您的意思是……”
信源大陆并没有君主,静嬷嬷也不想给自家主子惹祸,也就渐渐换了称呼。
楚纤尘一边望着门外,一边拨弄着桌上的花生,说道:“但凡有一口气,抬也要把这人抬过来,若是不愿意,我也就不治了。”
“是。”
楚纤尘心安理得地把无心派推出去挡刀,而静嬷嬷只是淡笑着,早就习以为常。
静嬷嬷的回话虽然客气,却不卑不亢的,孟家自来有种优越感,但楚纤尘抬出来的名头太过神秘,无心派他们都没怎么接触过,是个比迷花宫还神秘的宗派,一时之间,也不敢轻易得罪。
“这个,还是要等我们回话之后,才能决定。”
“各位请自便,孟小姐既然孟家的少主,那日后无需再下拜帖,直接上门求医便好。”
静嬷嬷退让一步,也算是给了孟家的面子,那些人也不再说什么,客气之后就告辞了。
望着那些人远去,静嬷嬷在原地停了一会儿才回到楚纤尘身边。
“主子宅心仁厚。”
“嗯?这倒是个稀奇的词儿。”
楚纤尘听惯了人说她心狠手辣狡诈阴险,可宅心仁厚,还这是个难得一闻的词儿。
“主子为书雅做的,可要告诉她吗?”
静嬷嬷虽然年纪大了,但心思却是活络的,楚纤尘坚持这么做,为了什么,她自然清楚。
“也不是全为了她。咱们毕竟初来乍到,虽然有无心派帮着咱们挡刀,也会引起太多人的注意,行事嚣张一两点,显得没有内涵,旁人的戒心也不会那么重。”
楚纤尘既然决定要为孟书雅打算,自然要做的面面俱到,就连平日懒得洞察的人心,都要花时间去研究。
“主子说的是。”
“此事还没定下来,先不要告诉她。”
“以主子的看法,孟家少主这个病,旁人是否治得好?”
楚纤尘把手中的莲子壳儿一扔,拍了拍手掌才说道:“她的目的达成不了,这病永远好不了,总要求到咱们头上才好。”
“迷花宫所谓的秘术,听起来神乎其技,那孟家少主有什么办法,竟然已经解了吗?”
楚纤尘并未着急答话,关于秘术,他们无从知道真假,只是可以多做准备,等着应对各种情况。
“羲华此人,你觉得如何?”
“我听说迷花宫选继承人的方式很残忍,所以很多人也就理所当然的觉得她们又神秘又残忍又厉害。”
楚纤尘抬眸看着静嬷嬷,再次岔开了话题,“你可听说过关于和扬的事情?”
“和扬……郡主吗?在王府的时候,偶尔听人说过。”
“奶娘和嬷嬷带她进入玄林秘境,你猜有多少活路?”
静嬷嬷沉默着摇头,事情关乎万俟东渊,她摸不准楚纤尘的心思,这问题看似都是独立的,里面到底有什么关联。
“但若是在那时,遇上了迷花宫的老宫主呢?”
见静嬷嬷神色有变,楚纤尘又接着说道:“老宫主受托将书雅送出信源大陆,回程路上机缘巧合遇到了被追杀的和扬,只是可惜,和扬当时已经生命垂危,老宫主为了救他一命用了移魂之术。”
“这、这……主子,这若是真的,也太过巧合了一些。”
静嬷嬷一脸的难以置信,虽说主子这么说,时间也都对的上,听起来却有可能,但是想把这些独立的事件串联起来,又觉得匪夷所思。
“我也只是怀疑,那你说羲华对万俟好,还可以说是爱慕,帮我又算是什么?大度?”
静嬷嬷无法反驳,那位迷花宫宫主身上的问题太多。
“主子可曾把这些猜测告诉主君?”
乍一听到主君的称呼,楚纤尘不仅闪神,随即一脑门的黑线。
“不曾,关乎至亲,不确定的事情,我不打算说。”
“那主子便一人苦着?”
“总好过两个人一起苦着,和扬对万俟多重要,你心中也清楚,她既然不肯认我们,必然有自己的道理,我们贸然出现,怕是已经打乱了她的安排,断然再没有继续打乱的道理,更何况……”
静嬷嬷一缩,往后退了一步才问道:“更何况什么?”
“上次羲华走的时候,那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她不希望我们卷入某些事中。”
“咱们如今的情况,也不算好。”
想到楚纤尘自己得罪了两个宗门,那人若真的是和扬君主,静嬷嬷也担心会或祸连到那个可怜的孩子。
“嗯。静嬷嬷,眼下千头万绪,我也不知该从何处入口,你自来稳重,口风又紧,遇事咱们两个有商有量,也好办事。”
嗯?
静嬷嬷一直自知自己的身份,是万万不能和荆溪孟书雅相比的,自然也就没有过多的失望,加上她年纪大了,对名利渐渐看淡,楚纤尘对她也多有助益,因此,她从未奢望过有一日,会和主子的关系这么亲近。
“多谢主子。”
没有推辞,没有谦虚,静嬷嬷就这么应下。
“还有,记得留意一下那个姜素问。”
“主子怀疑她?”
“我没见过,关于这一切只是道听途书,戒备不是那么容易放下的。”
楚纤尘知道自己心中藏了太多的事情,若是没有个倾诉的人,怕是会承受不住,只是她自来不愿意让万俟东渊太操心这些琐事,书雅和荆溪又太过年轻,担不起大事,身边可以用的,也唯有这么一个人。
“主子说的是,那老奴就告退了。”
又过了几年,孟家似乎实在没办法,又把孟书文送来,为了显示对这位少主的在乎,孟家带了不少人来,楚纤尘只坐在后院的秋千架上,旁若无人地打秋千。
“那个……楚神医,我们少主来了。”
“我这人自来炼药只在当场,你们这么多人来,是要偷师吗?我从未说过不收徒,但若是偷师……”
在众人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楚纤尘就不知从什么地方取出了淬着毒的针,明晃晃的金属色淬了一层绿色,在阳关下分外显眼,众人忍不住一缩,后退了一步。
“楚小姐多虑了,我们万万没有偷师的意思,只是这毕竟是我们家的少主,担心也是人之常情。”
“你们既然不知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那就请回吧。我本就不想开这个先例,给你们问诊,日后旁人来了又要如何?长此以往,我还有哪有空炼药?”
楚纤尘一脸不耐烦,挥了挥手,作势就要把人打发走,为首的下人着实惊了一下,立刻退让说道:“我们是否可以在院子外面守着?”
“人抬进偏远的那个耳房,你们自便吧。”
“是,辛苦楚神医。”
终于搞定了孟家的人,楚纤尘吐出一口浊气来,这样满不在意的态度应该不会招人疑心吧。
休息片刻,楚纤尘终于去到偏院,等着会一会那位传说中的孟家少主。
耳房中熏着醋,楚纤尘闲闲地走进来,瞟了屋外那些人一眼,又确定了简一带着其他人守在附近,这才拨弄起水壶中的液体,浅笑着望向孟书文。
和孟书雅一模一样的脸庞,气质却迥然不同,孟书雅压抑隐忍,但这人看起来却太过自负和张扬。
“听说,你是神医?”
楚纤尘倒了一杯茶过去,递给孟书雅,那人却没接,楚纤尘的手也不曾收回,只是径自坐在床边的矮凳上,“有没有患病,孟小姐已经决定了,那么我是不是神医,还要孟小姐说的算。”
孟书雅调整了身形,坐的越发笔直,却不再拒绝那杯茶,接过来才说道:“楚小姐以为自己很聪明?”
“孟小姐自己又知道多少,竟然也有资格评价旁人是否聪慧了。”
楚纤尘取了脉枕,放在床上,拉过孟书文的手,自顾自的诊脉。
孟书文似是见不得这人知道如此之多秘密还能这般淡定,紧了紧手指,才说道:“子非鱼。”
“我又不想知道你的事,我只想护着我的人。”
似乎完全想不到孟书雅会被如此优待,孟书文微微怔愣,望着楚纤尘的眸子越发幽深,“你说得轻松,却不知你有什么本事。”
“或许没有,但会竭尽所能。”楚纤尘放开她的手,取走了脉诊之后才问道:“你这病不重,却是心病,不知打算多久才见好?”
“见了人,或许就好了,郁结于内,我也是身不由己。”
孟书文躺在床上,就如同在自己家一般放松,她从楚纤尘身上并没有看出任何破绽,也开始怀疑这人是不是真的对孟书雅很好。
从他们踏入信源大陆的时候,孟书文就已经在第一时间知道了。
孟书雅为了不暴露自己的真容,在大多数时间都是带着易容面具,但只有那么一次疏失,就被孟书文的人发觉了。
楚纤尘的眸子闪了闪,这人看起来并不简单,棋子都布置到她这里来,还观察的如此细致,连简一都不曾发觉。
看来关于自己的身世,孟书文很清楚,但楚纤尘谨慎起见,还是没把话说的太直接。
“你母亲很担心你,为你求药,还不惜重金把你送到我这里诊治。”
楚纤尘不露声色,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平静地说下去。
“呵,你什么都清楚,还演得下去。说句真心话,此刻,我还真想把你当做知己。”
“知己还是要互相的好,一厢情愿,并无半分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