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纤尘擦了擦手中的破月，拂去了那些不合时宜的想法，和万俟东渊抵背而立。
她望向天马的眼神带着慎重，却又觉得好笑，这虽然是个坐骑，却也是沾了神仙气儿的，怎的攻击人却要用这样伤人一万自损八千的方式？
天马比不得凤凰和毕方，开口就是劝退流，也丝毫没有和他们谈谈的意思，万俟东渊也不再迂回，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无需多言，烦请出招。”
从鼻子里面发出一声冷哼，天马前蹄动了动，打在地面上哒哒作响，头上的黑色鬃毛随风飘起来，它龇了龇牙牙，冷笑一声，说道：“自不量力。”
抖了抖头，棕红的颜色瞬间褪去，莹白的光萦绕在天马的身上，如同披上了一层雪纱，那耀眼的光往它身上倾泻，像是被天神的手捧着，一丝一点把全部圣洁付给了这一个天地灵物。
换装之后的天马，从齿间挤出一丝讥讽的哈气，它似是立在天阶之下，随时等着奔赴云端。
楚纤尘倒也听说过白龙马，也只是付之一笑，笑那些神化的物件都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泽，怕被人看透，就一味地弄得神乎其神。
可今日，她却被眼前这匹天马迷了眼睛，如白玉一样盈泽，如天之骄子般的高贵，让人忍不住……想把它拉下云端。
天马的羽翼展开，身形稳在半空之中，上身渐渐显出人形，它不知从何处弄了一把金色的弓箭，配上那高洁的白色，更显得如同神袛。
可惜，下半身依旧是马的形态。
人形的天马，眼睛处带着金色眼罩，看不清它的神情，他黑色长发倾泻而下，没有一丝束缚，身穿白色和金色花纹的铠甲，超凡出世，一点儿不似人间之物。
在弓箭上架了七八白羽箭，金色的箭头正冲着他们比划。
“咻……”
白羽和弓箭齐发，一时之间，触目所及，全都是白色和金色，天马补箭的速度极快，他们尚未把上一轮的箭矢击落，又要迎接下一波。
霎时间他们被对方的攻击环绕！
楚纤尘一边躲闪，一边思索着该如何反击，这才是来自天马的第一波攻击，他们已经折损了那么多人，若是再来下一波，怕是所剩无几。
“唔……”
弓箭插入血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是简一！
怎么办？
楚纤尘顿时慌乱起来，以往再危险的境地都从未出现过简一受伤的情况，可今日……
因为关系太过亲近，楚纤尘才会觉得想对策迫在眉睫，简一就是万俟东渊的最后一道防线，他出事，万俟该怎么办？
“简一，你怎样？”
“王妃，属下没事。”
楚纤尘的心这才稍定，刚准备伺机而动准备偷袭，却见天马停了手。
她皱眉不明白其中缘由，天马却先开了口，它的目光停留在一旁昏睡的小木身上，歪着脑袋，似乎有什么事想不明白，“凡人，你们的天资也并不出挑啊，缘何会有如此的境遇？”
楚纤尘看不出小木身上有什么异常，服下五系灵珠之后，这灵兽也并无什么变化，紫耀说它会变成妖兽，但似乎并没有啊。
“我这人护短的很，阁下若想对付我们，大可以出手，若是小木……”
“小木？”还没等楚纤尘说完，天马便打断了她的话，似是想了一会儿，这才笑道：“这名字倒也适合它，身体之中有那货的血脉，倒也该是块木头。”
这话楚纤尘就听不懂了。
听凤凰说，紫耀该是挺厉害的，听天马说，小木又似乎很厉害，合着跟着自己的，都是隐形高手？
一想到小木摇着大脑袋卖萌的样子，楚纤尘实在难以把她的呆萌爱宠和高大上三个字匹配上，不知道天马口中的那货，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货？
“不知这青目狮，和阁下有何渊源？”
“青目狮？”天马似乎从未听过这称呼，话语间还带着讥讽的笑，似是嫌弃这名字起得太过俗气，回想起狮子是如何模样，它冷冷地看了楚纤尘一眼，道：“也是，万里挑一，怎见得就是它呢？当个狮子也挺好。”
这话说完，楚纤尘更是如同身在云里雾中。
合着她身边非人类的全是大有来头，但人都是战渣渣。
在没遇上这些神的时候，楚纤尘一直认为凡人就是没修为的人，可现在，在那些自命不凡的神面前，他们都是凡人。
楚纤尘这才意识在如此密集的攻击之下，天马竟然完全避开了小木，不知道其中是什么缘故。
“我不懂阁下的意思。”
天马转动着弓，白皙的手指半隐半现，他望着小木，缓缓说道：“我也不过是可怜他，明明身体中有廌的血液，却被人当成了狮子，实在可笑。”
廌？
是什么生物？
楚纤尘甚至不知道天马口中所说的这个字，到底该如何写，但猜想中，能让天马避开的，该是了不得的神兽。
“若我阴狠，以小木为挡箭牌，想来阁下这一关也不难闯。”
天马怔了怔，完全没想到对方会无耻到如此地步，都说人心本恶，它本是不信的，可眼前这女人怎么就如此恶毒呢？
看出自己的弱点，然后就想着加以利用？
旋即，他咬了咬牙齿，许是因为马类牙口极好的关系，咬牙切齿的声音格外清晰，它镇守此地已经许久不见人来，忽的就遇上这么一个无耻的，连它的底线都掀了。
眼见着楚纤尘作势真的要把小木抬到自己面前挡剑，一时之间，被刷新认知的天马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你竟敢用獬豸的后辈来威胁我？呵，凡人，当真是不自量力。”
恼羞成怒常常会暴露本人的心虚，楚纤尘善察人心，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天马虽然放了狠话，可投鼠忌器，到底不曾对楚纤尘做什么。
它欠獬豸一个人情，注定是要还的。
是的，獬豸。
廌分三种，一曰獬豸，二曰独角兽，三曰神羊。
而獬豸应是最被人熟知的一种，它被成为世界上唯一一种明断是非的神兽，它拥有麒麟的血脉，凭自己的冷静思维辩驳对错，一直是公平和正义的象征。
凡是理屈的人，都会被獬豸扑倒，然后吃进肚子，无论贵贱一视同仁。
在以前的各类艺术作品之中，獬豸一直以怒目圆睁，威严庄重的形象出现，那通体的黑色显得那般的不近人情，楚纤尘瞥了一眼小木，实在没办法想象这货身体中会有獬豸的血脉。
趁天马没在行动，孟书雅立刻凑过去帮简一疗伤，荆溪抽空凑到楚纤尘身后，小声问道：“小姐，獬豸是什么啊？”
“大概是一个不知变通，只知道真理的傻瓜吧。”
听到这话，天马的眼眸似乎亮了亮，纵使隔着厚厚的金属的罩子，楚纤尘依旧可以感受到天马情绪的波动。
“你猜到了？”
这里突然变得空旷起来，天马的声音在这里回响，就连语气中的落寞都被放大了。
“有了这个名字，并不难猜。”
“我向主人请了一卦，主人说我有桩事未了，我便顺主人的意思，在此守了许多年。”
楚纤尘没在追问那位主人是谁，天机不是自己可以打听的，天马有自己的因果循环，自己还是不要太参与。
只是有个问题，她想不通，他们并未走到通向六层的入口，还打算在五层稍作休息，天马为何会突然攻击他们？若是以后守关的神兽都可以这样，那他们不是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了？
“屠神塔中的神兽，是可以主动攻击人的吗？”
“我又不归这里管，镇守此地的神兽妖兽或者其他灵物，不是和顾梦之有渊源就是和他师父，唯有我，只为了自己的事儿呆在这儿，呵，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一个屠神塔还能真的屠神吗？唬唬你们凡人罢了。”
这也就是说，它独一份，以后遇见的，不会主动攻击。
楚纤尘听到这里，方松了一口气，往身后看了一眼，还活着的，还不到十五人。
倒吸一口凉气，天马尚未尽力，他们就损失如此惨重，若是他尽力了，岂不团灭？
这玩意儿不像是来还人情的，倒像是一个讨债的。
一眼看穿了楚纤尘的心思，天马又是一声冷笑，长弓抬了抬，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如你让活着的人试试，他们如今是什么修为？”
“嗯？”
楚纤尘略一犹豫，就示意身后的人照做，接着听到一声声欢喜的惊呼，不由得起疑。那些人被简一训练的极好，若是只升了一级，他们该是不会如此，那到底如何呢？
“主子，我到武士三级了。”
孟书雅从武者九级竟然能直接越到武士三级！
这是什么操作！
楚纤尘难以置信地望向对面的天马，那神兽面上不喜不怒，几条腿倒是抖动的很诚实。
“死掉的那些人是自己扛不住这场造化罢了，和我并无关系，一支箭换一场雷劫，你倒是真的不亏。”
天马本来只想把这造化给小木，奈何这些人本着团结友爱的意思把小木团团围住，天马在此地也等了太久，懒得再纠缠下去，便把机缘一并打过去了。
天马口中的雷劫，只有武士进阶武师的时候才会有，楚纤尘回身望向身中一箭简一，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们这是误会天马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