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体上就是这样了,从手续上说,军方没有任何的问题。”
菲奥娜·希埃尔将最后一张全息投影图片放在桌上,轻轻地叹了口气。
“也就是说,我们除了巧合和阴谋论什么都没有。”
白墨左手托腮,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风景,右手轻轻一甩,将桌上所有的文件打包塞进了通讯录里的李小莫的图标,火车卧铺包厢的桌面上,再一次空无一物。
从斯普林堡回莱朗的火车只需要三个小时,之所以是卧铺车,完全是因为车次最早而已。
“但这也……太巧了。”菲奥娜叹了一口气,“至少……也是早知道了没有提前阻止吧。”
“这些就不是我们该操心的了。”白墨摇摇头,“哪怕风暴下一秒来临,我们也只能把我们自己该做的做好。”
“问题是,我们弄不好就在风暴的中心啊。”
菲奥娜叹了一口气,而后双手前伸趴在了桌子上,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服从命令就是。”
白墨轻描淡写。
“服从命令哈?”菲奥娜从桌上爬起,站起身,一根手指头戳在了白墨的额头上,冷笑着,“你这两周好像把过去二十年的抗命不遵都补回来了啊?”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白墨面不改色。
“接着装。”菲奥娜扯开眼皮做了个鬼脸。
“放心吧。”白墨沉默了一下,似乎觉得有解释一下的必要,他转过头,看着一脸气鼓鼓的菲奥娜,“有些想法,该告诉你们的时候,我会告诉你们的。”
“好吧,队长大人。”
菲奥娜摊开双手,无奈地耸了耸肩,似乎还想说什么,突然,包厢门口传来了一阵轻轻地敲门声。
白墨站起身,不过菲奥娜抢先一步走到了门口,拉开包厢门,映入眼帘的是有着一头靓丽金发的少女。
“队长,菲奥娜。”
尤妮抬起手,露出一个招牌式的微笑,只不过,她的面色还是多多少少显得有点苍白。
“怎么样,还好吧。”
菲奥娜侧身将尤妮引进包厢,“看你精神不好,我们就让你在隔壁包厢休息了。”
“我看到字条了,谢谢。”
冲着菲奥娜颔首表示感谢,尤妮转过头,看向包厢旁边的白墨。
“你们聊聊吧,我先去找点吃的。”菲奥娜伸手拍了拍尤妮的肩膀,冲着白墨微微一笑,“中午就吃了一个可丽饼,我可不是你们先行者。”
“少吃点,”白墨轻笑,“晚上请你们吃大餐。”
“明白,长官。”
菲奥娜笑着,半开玩笑地敬了个礼,而后冲着尤妮眨眨眼睛,推门离开。
“坐吧。”
白墨伸手,对着自己对面的卧铺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而后返回自己刚才坐的位置上。
只不过,尤妮并没有马上坐进去,而是站在原地,事实上,一秒钟的沉默后,少女直接走到了青年的身边,和青年坐在了同一张卧铺上。
“我只能背对火车前进方向,不然会晕车。”
尤妮端坐在座位上,闭着眼睛开口。
“那要不我去对面?”
“太麻烦了。”
“不麻烦。”
“我有伤,坐下了就不想动了。”
“好。”
“噗——”
简短的交锋最终以尤妮的笑容而结束,青年依然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和金发的少女保持着仅仅二十公分的距离。
“你是缺乏情商,还是故意的?又或者非常讨厌我?”
金发的少女身体微微前倾,扭头看向盯着窗外黄昏景色的青年。
“这是比较传统的绅士风度,”白墨没有回头,“我一直是一个传统爱好者。”
“那么,高贵的传统绅士先生,你怎么看待现在坐在你身边的这个朗格人呢?”
“是你,还是朗格人?”
白墨收起左手,坐直身体,微微整理了一下衣领。
“我是个朗格人。”尤妮闭上眼睛,和青年一样不去看对方。
“不过也无所谓,反正答案是一样的。”白墨摇了摇头,转过脸,看向尤妮,“晚上想吃什么?”
“这是答案?”
“是的,这就是答案。”
看着尤妮一脸见了鬼的表情,白墨少有地露出了恶作剧成功的笑容,他伸手拿起反扣在桌子上的杯子,从墙壁里的热水管里接了点水,推到尤妮的面前。
“可以解释一下吗?”尤妮嘴角抽动了一下。
“需要解释吗?”白墨一脸理所当然,“你刚才和我进行了一次完美的配合,完全放心地把后背交给我,自己承受了所有的火力……我请你吃一次饭有什么不对吗?”
“可是我是个朗格人!”尤妮已经接近暴走的边缘了。
“很高兴你承认你是个人。”白墨打了个响指,这个动作有着很强的布兰特风范,“我也这么认为。”
“你给我认真点!!”
尤妮终于彻底暴走,少女跳起来一把掐住白墨的脖子猛烈地摇晃起来。
只是,这个动作没有持续几秒,金发的少女身体就猛然地颤抖了一下,随后就跌坐在了卧铺上。
“呜——”
“啊,没事吧,抱歉!”
白墨一把接住尤妮倒下的身体,少女用手捂着伤口,停顿了几秒,而后轻轻地摇了摇头。
“我认真的,要不要你躺一会,我去隔壁或者对面。”
白墨一脸抱歉,似乎意识到这个玩笑开得有点大,愧疚地开口。
“你给我老老实实坐在这别动!”
尤妮弓着身子,右手扶着伤口,左手擦了一下额头上因为剧痛而流出的冷汗,而后甩手锤了白墨胸口一拳。
“遵命,小姐。”
白墨无奈地叹了口气,停顿了几秒,安静的包厢内,青年甚至能听到少女缓慢的呼吸声。
“讨厌是没有用的,因为,除非把每个朗格人,还有他们的同情者,以及这些同情者的同情者,以及这些同情者的同情者的同情者……差不多要把所有人都杀光,才能结束这一切。”
白墨闭上眼睛,转回头,重新看向窗外快速倒退的风景。
“而这是不可能做到的。”
“所以说……只是无法消灭,从情感上来说,还是讨厌的?”
尤妮缓缓地皱起眉头。
“我为什么要讨厌一群我根本没有见过,没有交往过的人?仅仅因为他们信仰着一个我不了解的宗教?”白墨反问。
“一个人,拿起书本,宣扬自己所信仰的东西,按照布尔宁宪法,这是他的自由;人们选择相信,或者选择不信,这是他们的自由;如果你拿起枪要杀死所有不信的人,不好意思,我会干掉你;同样的,如果你拿起枪要杀掉所有信教的人,我也不可能袒护你。”
白墨平静地叙述着,尤妮没有声音,碧蓝色的瞳孔映出白墨的侧脸,夕阳给青年的剪影镶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
“和地球教无关,哪怕是其他的宗教,比如基督教,***教,佛教甚至是飞天面条神教或者渡鸦12345,都一样。”
“后面那两个是什么?”尤妮愣了一下。
“旧地球的小宗教,举例而已。”白墨伸手拿过另一个杯子,“总之,这就是宗教自由的真正含义,你可以选择信教,也可以选择不信。”
“但是……这必然会带来信众和不信者的冲突啊。”
“穷人和富人也会发生冲突,男人和女人也会发生冲突,人和人都会发生冲突,就像我说的,除非你杀光世界上的所有人,这样就不会有冲突了。”
白墨慢慢地给自己倒上一杯水,似乎是在等尤妮继续开口,但少女却并没有接话,沉默持续了十几秒,而后再次被白墨打破了。
“其实,我以为你不会在乎的。”
“我是不在乎。”
尤妮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只是想问问你的看法,当然,就算你恨不得现在就杀了我,也和我没什么关系。”
“但你也希望,能有一天,地球教可以被称为是一个和平的宗教吧?”
白墨注视着热水从出水口缓缓流出,蒸腾出袅袅白烟。
“你猜的?”尤妮苦笑,“很准。”
“我不会读心术。”白墨关掉出水口,小心地端起水杯,“那个时候,我看到你的眼神了。”
“哪个时候?”
“那些教徒祈祷的时候,你的眼中露出了幸福和欣慰,或许是因为,在北方联盟的腹地,也有人试图告诉人们,我们不只是会在人群中突然爆炸的存在吧。”
“又或者,谁希望,自己所信仰的东西,是一个会被所有人讨厌的东西呢?”
“谢谢。”
尤妮深深地叹了口气,然而,没等白墨的不用谢说出口,少女突然身子一斜,靠在了白墨的肩头。
“不许动。”
白墨刚刚张开嘴,还没发出一个音节,尤妮就直接一口喊住了白墨。
“让我靠一会儿。”尤妮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我有些累。”
“好的。”
青年露出一个苦笑,端起水杯,却没有喝。
“菲奥娜会不会介意,要不要给她打个报告?”
“我想她推门进来应该会很开心。”
“那就好,我就借你一小会儿。”
“不用着急。”
……
“收到了,我明白。”
而在门口,根本没有去吃饭的菲奥娜将耳麦从耳朵里取出来,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她靠在门边,端着手机,全息屏幕上显示着一份来自内务部保密线路的文件。
“朗格革新派吗,那位英俊潇洒的王储殿下啊……”
少女闭上眼睛,靠在包厢门外的墙壁上,在她掌心的手机屏幕上,映射出的是一份熟悉的档案。
尤妮·“灾厄”·艾克西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