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好。”
其实当白墨敲响房门的时候,他基本上已经猜到房间里发生的事情了。
“嘿嘿,要不要一起来吃啊?”
特护病房内的金发少女丝毫没有掩饰自己胡吃海塞的行为的意思,直接从桌上拿出一根类似牛肉条一样的东西,反手甩给了白墨。
“我还是犹豫了一下的。”白墨一把接住尤妮扔过来的牛肉条,看了看床头柜上堆成小山的零食,又看了看一旁桌上空荡荡的花瓶,耸耸肩,“不过还好没带零食过来。”
“嘿嘿,其实这些都是我拜托明娜去买的。”尤妮将手里的曲奇饼塞进嘴里,而后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手,“你也知道,我在这里没什么朋友。”
“你如果有朋友,恐怕才是麻烦。”白墨将礼盒放在桌子上,而后将花束从盒子里拿出来,缓缓地插入花瓶中。
“啊,康乃馨啊,好漂亮!可以拿过来我看看——唔——”
尤妮看到白墨放在瓶中的花束,突然兴奋地坐了起来,可惜没等她伸出手,右侧腹部的一阵剧痛就让她颤抖了一下,又缓缓地靠了回去。
“小心点啊你。”白墨投来关切的眼神,尤妮只能苦笑着吐了吐舌头,黑衣的青年拿起已经插好了花束的花瓶,转身走进了旁边的洗手间。
“无所谓啦,这种程度的小伤,我还能跑个五公里到达撤离点呢。”
尤妮因为剧痛面色惨白,不过却还是保持着故作轻松的表情,用毫不在意的语气回应。
“你好歹也是个伤员,不要总是让我们操心,以免浪费布尔宁宝贵的医疗资源,怎么样?”白墨从洗手间走出来,走到尤妮的床前,从旁边拿过一张报纸垫在桌上,而后将花瓶轻轻地放下。
“遵命,队长大人。”尤妮俏皮地抬起右手,敬了一个军礼。
“明娜不在么?”白墨将花瓶放好,而后转身拉过旁边的一张凳子,环视了一下房间,并没有看到另一个形影不离的身影。
“她又不是我的东西,也有自己的事情啊。”尤妮小心地挪动身体,而后伸出手臂,从旁边的床头柜上拿过一个苹果,不过却没有马上啃下去,“不过我猜,她肯定又是寄东西回去了。”
“寄东西?”白墨愣了一下。
“她有个很大的家庭。”尤妮将苹果贴在脸上,缓缓地转动着,“准确的说,四个弟弟和三个妹妹。”
“长女?其他人都不是先行者?”白墨投去疑问的目光。
“都不是。”尤妮轻轻地叹了口气,“而且剩下几个孩子都很小。”
“她多大?”
“看不出来吧,还有三个月才到十七岁。”尤妮手中的苹果停了下来,脸上的表情是无奈的苦笑,“明明比我小,但偏偏像我的姐姐一样。”
“她的父母……应该是希望能再生出一个先行者吧?”白墨的表情也变得严肃,犹豫了一下,还算慎重地给出了自己的推测。
“是啊,可惜就算是双胞胎,基因也总是会有微妙的差异,偏偏先行者这种组合,是不能有丝毫差错的。”不过尤妮没有避讳这个话题的意思,继续开口,“普通人结合的后代也有可能是先行者,先行者的后代结合也有可能是普通人……这种东西,真说不好是诅咒还是祝福。”
“那你呢?”白墨停顿了一下,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直截了当地转移了话题。
“嘻嘻,我是独女,小时候可没受过什么苦。”尤妮吐了吐舌头,伸手摸了摸头,不过这个动作似乎又牵动了肩膀上的伤口,身体微微地颤动了一下。
“说到这个,你就一个人跑过来看我?”似乎是为了转移话题,没有给白墨继续提问的时间,尤妮抢先开口,她看向白墨,脸上带着一种坏坏的笑容,“还带着花来,菲奥娜不会吃醋吗?”
“你以为我瞒着她?”白墨没好气地笑笑。
“当然不是,不过看你们的样子,肯定不是一般朋友啊?”透过尤妮碧蓝色的瞳孔,白墨感觉到对方的八卦之魂正在燃烧。
“确实不是一般朋友。”白墨点点头,“是一起长大的好朋友。”
“承认了!”尤妮的表情如同五月花号上第一个看到了美洲大陆的水手。
“但不会是恋人。”白墨依旧面无表情。
“骗鬼呢你!”尤妮吐舌头。
“我觉得,我们之间成为情侣的可能性,都要比我和她成为情侣的可能性大一点。”白墨一脸认真地看着尤妮,给出了一个有意思的推断。
“有意思,我应该把这句话录下来,放给菲奥娜听。”尤妮愣了一下,不过脸上依然带着玩味的笑容。
“我已经录了。”白墨伸手从裤兜里掏出手机,上面显示着“录音中”,“我想她会两眼冒着精光来当证婚人的。”
“哈哈哈哈……”尤妮突然笑了起来,放肆的笑声似乎又牵动了腰部的伤口,少女颤抖了一下,不过还是伸出手阻止了起身的白墨。
“呼——真不知道该说是疼死我了还是笑死我了。”
过了差不多两三分钟,尤妮才缓过神,不过,少女静静地靠坐在病床上,却收起了笑容。
“全程谈话录音,都要上交是吗?”良久,少女发问。
“是的。”白墨点点头。
“对于我们这种人,有些东西,真的是很奢侈啊。”尤妮摇摇头,不过下一秒,脸上就又挂上了笑容,“还好我没把什么朗格的国家机密说出来,嘿嘿。”
“那个时候,为什么不拖下去。”
突然,白墨的手指在手机上微微一动,从一个尤妮看不到的角度暂停了录音,而后,没有任何预兆和铺垫地开口发问。
“你知道我们都在,也知道一个人无法战胜斯宾塞,只要多拖一会儿,或许不用伤成这样。”
“大概,只是太想活下去了吧。”奇怪的是,似乎早就料到有此一问,尤妮完全没有任何意外或者惊讶的表情。
“……活下去?”白墨沉默。
“因为,有人告诉我,在战场上,只有一心杀敌才能活下去,一心想活命的话……”尤妮闭上眼睛,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轻声陈述。
“肯定完蛋。”
“对吧?”沉默了十几秒,尤妮突然抬起头,再次带上了如同艳阳一样开朗的笑容。
“或许吧。”
面对着这一段看上去自相矛盾的话,白墨却没有反驳,只是淡淡地给出一个不置可否的回答。
黑色的棒球帽檐下,青年的眼睛微微地眯起,他张开嘴,而后又闭上。
“说起来,我还没有谢谢你。”尤妮转过头,闭上眼睛,微微地叹了一口气,而后伸手拉开右侧的床头柜抽屉,取出了一块长方形的东西,递给白墨,“小东西,当不起救命之恩,希望别介意。”
“巧克力?”白墨看了一眼尤妮递过来的东西,愣了一下。
“嘿嘿,朗格原产的哦,毕竟我也没办法带太多东西过来嘛。”尤妮坏笑。
“这东西……过不了海关吧?”
“我走外交官通道的。”尤妮做了一个OK的手势。
“哈……”白墨露出一个苦笑,却不知道是不是仅仅因为尤妮的一贯作风,又或者为了什么其他的东西。
“其实,我并没有想要责怪你。”白墨握着巧克力,闭上眼睛,而后再次睁开,“在轮船上,你做的很好。”
“从结果来看还算凑合吧,如果不是你,可就一败涂地了。”尤妮苦笑。
“这是我的工作。”
白墨再次露出笑容,青年站起身,“好好休息,但愿你赶得上下次任务。”
“离了我,你恐怕连列奥尼达的尾巴都看不见哦。”尤妮伸出手指,在空气中轻轻地点了点,一脸坏笑。
“没错。”
大大方方地点头承认的白墨抬手扶了扶帽檐,而后转身,走到门口,在他的手指和门把接触的瞬间,却听到了尤妮的声音。
“谢谢。”金发的少女依然笑着,“谢谢你救了我。”
“你已经道谢过了。”
白墨侧过身,伸手指了指胸前口袋,装着巧克力的位置。
再然后,拉开门,走出了房间。
“啊哈——”
目送黑衣的青年离开房间,金发的少女打了一个哈欠,而后深深地叹了口气,表情有点落寞。
少女侧过身,手指轻轻地扫过被放在床头柜上的花朵,而后将目光无意识地落在了垫着花瓶,已经被滴落的水珠星星点点弄湿的报纸上。
下一秒,少女的瞳孔里就射出了惊讶的目光,而后,转为跃跃欲试。
“白墨!这里这里!”
莱朗市并不算布尔宁的文化中心,再加上是寒冷的冬日,尽管刚刚入夜,但是街道上的人已经很少了。
白墨从公共汽车上缓缓地走下来,抬头就看到等在路边的菲奥娜,银色头发的少女带着厚厚的手套冲着青年挥舞着,她穿着一件粉红色的羽绒服,带着毛线帽和厚厚的围巾,毛茸茸的样子和在战情中心里英姿勃发的情报分析官没有任何的交集,似乎只是住在附近的邻家女孩一样。
“怎么不进去等啊。”
白墨走到菲奥娜面前,轻轻地抬手摸了摸她白色毛线帽上的绒球,“手感真好。”
“讨厌,又弄乱了。”菲奥娜抬手拍开白墨的手掌,而后拉着他的胳膊,转身走进了旁边的烧烤店。
“我有个惊喜。”少女推开门,穿过饭店的走廊,直接走到后面的包厢边,一把推开门。
“给你看看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