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很快来临,许沉凉就像敏感的草食性动物,直觉般地意识到危险,一旦夜幕降临,直播结束,她就钻进了房间里,关上门扉。
许沉凉在房间里对自己说:“不出去,今晚说什么也不出去,只要躲着她,料想傅茯苓也不能拿我怎样。”
她就像脱去了防护罩的动物,绝不跟敌人硬拼,乖乖地缩在房间里。
许沉凉坐在书桌前看书,不知过了多久,门外被人轻轻敲了两下。
许沉凉皱眉,警惕地问:“谁?”
门外的人不答,只是又敲了两下。
许沉凉下意识地右手捏紧手机,左手摸索着能防身的东西,偏头,又问了一句:“谁?”
门外王雅刁蛮的声音响起:“哎呀你烦不烦啊,开门就是了,还要我报上尊姓大名,或者还要对个什么暗号啊?”
听出来是王雅,许沉凉的心弦微微放松。
她皱皱眉,对王雅说:“你有什么事?我准备睡了。”
“不是吧!这才八点,你就要睡了?太夸张了吧。”
“我睡觉的时间难道要你规定不成?”许沉凉有点来脾气,谁也不是来伺候这大小姐的。
“呵,我才不是要你给我汇报什么睡觉时间,我有事找你,你把门开开!”
许沉凉闭了闭眼,她起身,走向门口,隔着门板说:“我不会开门的,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你这人!”王雅气急,压低声音说,“谁要跟你隔着门说话?你把我当什么了?会不会尊重人啊!”
该有的尊重早已经给过你了,现在是私人时间,凭什么要理你?
许沉凉冷冷地想,转头就准备走:“你说就说,不说就算了,我懒得理你。”
“你等等!”王雅终究是屈服了,隔着门板,小声地说,“我是不是……对那个年轻的侍应生做了什么?”
许沉凉脚步一顿,眉头微拧,应了句:“是啊,王小姐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那幕情景,连我都记得很清楚呢!”
王雅听起来像是急了,跺着脚说:“哎呀,你怎么能这么隔岸观火呢?我那是喝醉了!我根本没有对他做什么,可是他、他现在说掌握了视频证据,要去告我!”
许沉凉微怔,差点就笑出了声:“原来,王小姐也是有法律常识的啊!那你对人家下手的时候,怎么没回顾回顾常识呢?”
“我都说了我那是喝醉了!”王雅反正现在就一口咬定她神志模糊了不知情,毕竟这个要是被告出去了,她就别想再有好日子过了。
先不说闻成还会不会捡她这个破鞋,她自己就是在传媒公司上班,网民口水能淹死人的这个现实她都看得快麻木了,再加上现在对女性的恶意普遍明显,她勾搭小男生的事情要是被传出去,她这辈子都不用做人了。
所以王雅现在是真的着急。
她也是六神无主了,突然想到了许沉凉,才过来找她帮忙。
许沉凉却是铁了心的不会开门。
“事情没有这么办的,王小姐。”许沉凉冷冷地说,“做过了事才来后悔,想把后果一笔勾销,哪有这样的好事?你找我是没用的,请恕我不会给你解答。”
许沉凉坐回了书桌边,拿起笔继续写笔记。
“我也是没办法了!”王雅声音中带了丝哽咽,说道,“我也只能想到找你帮我了,起码,起码你语言能力好,你可以帮我去跟他道歉啊,我求求你了!”
许沉凉犹豫了一下,毕竟,让别人对她说出一个求字,许沉凉还是有些不忍心。
但是,她想到傅茯苓,最终还是没有去开门。
“对不起,今天晚上我确实不方便……明天我再去找他,帮你好好说说吧!”
许沉凉坚定地道。
“好,你见死不救,我算是看透你了!你不就是为了报复我说你那几句难听话!你抓到我的把柄了就高兴了是不是!”
王雅疯狂地喊着,转身跑开了。
许沉凉面色难看,但最终,她咬了咬唇,让自己不要去想那么多。
过了不知多久,许沉凉听到自己的天花板上,也就是甲板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像是一群人在追赶什么,然后,正当着许沉凉的窗户前面,一道粉红色的身影从上往下落了下去,砸进深黑的海水里,溅起一片巨大的水花。
许沉凉豁然站起了身。
她立刻拨通桌上的座机,打给了服务前台,等了很久才有人接,而且,那边又是一片混乱的样子。
许沉凉急急问道:“刚刚发生什么了?”
前台的服务员用带着一点哭腔的声音焦急地回答:“船上一名中国籍的女顾客跳海了,好像是跟船员起了争执,没有达成统一,然后就跳海了……”
许沉凉身上一阵冰凉,怎么会这样,王雅刚刚还生龙活虎地在她门外叫嚷,现在就跳海了。
起了争执……
如果她答应了王雅的要求,去帮她和那个侍应生沟通,是不是就不会落到这个地步?
许沉凉眼珠慌乱地颤了颤,转身,拉开房间门,迅速地往甲板跑去。
甲板上一片混乱,有捞人的,有呼救的,许沉凉还抱着仅有的一点希望,走过去问:“是谁跳海了?你们知道姓名吗?能确定是哪个人吗?”
周围一片嘈杂,正当此时,一个人抓住了许沉凉的手臂,许沉凉骤然回头,看见莉莉红着双眼,无助地对她说:“是王雅!我看到了,她和一个人在这里争论,然后,她就崩溃地冲出甲板,跳了下去……怎么办啊许小姐,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莉莉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出外景任务出着出着,队友居然跳海自杀了!
她都快崩溃了,瑟瑟发抖。
许沉凉的心狠狠沉了下去。
真的是王雅。
她最后的一点希望也破灭了,许沉凉失神地走到船边,看着船员们在水中浮浮沉沉,到处寻找着王雅的身影。
“你不会有事吧?王雅,你别这么傻……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啊。你应该会水的,你要爬上来啊!”
许沉凉低声喃喃着。
“我倒是会水……可你会吗?”
空无一人的身后,突然冒出一个诡异的声音,许沉凉乍然回头,王雅正浑身湿漉漉地站在她身后,嘴角露出一丝邪笑。
“王雅!你……”许沉凉的话突然顿住,因为她看到,前方的阴影处,站着傅茯苓。
傅茯苓盯着王雅和她,正在诡异地微笑。
原来,这一切都是一个局,是傅茯苓早已和王雅联手设好的局。
许沉凉转身就要跑,可是已经来不及,被抢占先机的王雅伸手一推,按到肩膀,将她整个人推得靠上了栏杆,失去平衡,眼看就要倒栽进海里!
许沉凉伸出手,紧紧攥住栏杆,她整个人凭着手上的力量,挂在了船舷边上。
“救命!救我!”许沉凉拼命大喊着,可是风声、海浪声太大,再加上,船员们都被集中在远处,为了打捞“落水”的王雅,根本就没人听到她的呼救。
船身上溅满了海水,滑腻不堪,许沉凉的双腿根本没有使力的地方,没有任何的落脚点,许沉凉完全靠自己的双手撑着,紧紧抓牢栏杆,才没有立刻滑下去。
可是,她的双手正在逐渐失去力量,用力到苍白的手指也在一点点地松开。
“不,不……”
许沉凉摇头,她脑海中闪过小东祁的身影,闪过傅薄凡的笑容,她还有那么多值得眷恋的东西,她不要就这样死去……
手上,忽然传来一道往外掰的力道。
傅茯苓走上前来,船上的照明灯把她的脸照得苍白至极,就如同一个鬼魂般阴森恐怖,她慢慢地用力,一点点地掰开许沉凉的手指,同时,口中说着:“去死吧……你早就应该丧生在我手下的,让你苟活到了今天,还生下了一个小杂种,已经很对你宽松了……不过你放心,你死之后,你生下的那个小杂种,我也会一起料理的。”
许沉凉的手指被全部掰开,她绝望地大喊:“不!”
她的身躯随着重力下落,“砰”的一声,摔进海面。
冰冷侵入骨髓,许沉凉根本不识水性,慌乱地挥动着四肢,海面上,渐渐见不到她挣扎的影子。
船板上,王雅看得有些怔愣。
“不对啊,你不是说,许沉凉会水吗?你不是说,她游泳很厉害的吗?”
王雅猛然转头,问傅茯苓。
只见傅茯苓脸上,满是张狂的笑意,她扭过头,盯着王雅说:“哦,那可能是我弄错了吧,她好像,并不会游泳啊。”
“你说什么?她会死的!这可是大海!”王雅惊恐地大喊起来。
“嗯,那不是很好吗。”傅茯苓无声地大笑,“再说了,把她推下去的人是你不是我啊,她要是死了,就是你杀了她,哈哈哈哈……”
“不,不,我没有要杀她,我没有!”王雅不可置信地抱紧自己的头,猛然,她放下双手,看着自己的手掌。
就是这双手,把许沉凉推了下去。
是她……真的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