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我的首肯,他们一辈子也别想出来了。”
许沉凉坐在桌前发呆,想着这句话。
她手里拿着的,是傅薄凡给她的,联系人的电话。
正是这个律师,帮傅薄凡办妥了那些事。
许沉凉当时很惊讶,失声问道:“为什么?他们还没有犯罪,为什么被判了这么重的刑?”
傅薄凡的眉目登时变得深沉而黑暗,他浑身散发着一种极强的压迫力,仿佛置身在某个黑暗地界,所有的光都被他的双眸吞噬,让他徘徊于痛苦的地狱边缘。
“因为我没有办法再一次看着你受伤而什么都不做了。”傅薄凡说。
许沉凉咬咬唇,低头看向那张纸条,她……她应该要去联系一下这个人,因为她最初的目的,是想报道那些闹事者的事件,而并不是把他们关起来。
许沉凉眼神一凛,拨通了纸条上的号码。
“喂,沈律师,您好。我想跟您咨询一下关于天桥闹事者的事故,请问,他们是被判了什么罪?”
许沉凉有些紧张,心里止不住地想着,傅薄凡该不会触犯法律吧……
“哦,是许小姐?”
“您知道我?”
“是的,傅先生有提醒过,如果您打电话过来询问,让我跟您解释相关情况。”
许沉凉咬了咬唇。
傅薄凡果然把她后面要走的几步都算到了。
“那,什么时候方便见面,讨论一下?”
“现在吧,我在人民中路的咖啡厅,你可以随时来找我。”
许沉凉挂了电话,收起包包,到主管那里打了声招呼,说自己去整理采访材料,便背着东西出了门。
咖啡厅里,一位知性的中年男人早已在那里等待,许沉凉在他对面落座,心情颇有几分沉重。
她的心思被人看了出来,沈律师笑着说:“怎么这么严肃?又不是你犯了什么法。”
许沉凉抬头看他一眼,无奈地说:“我只是没想到事情这么严重。傅薄凡他……他该不会用了什么非常手段吧。”
沈律师眼神微眯,继而笑道:“并没有,傅先生不是那么不爱惜羽毛的人,为了这几个人,不值得。”
“那他们怎么突然被定了罪?他们背后不是还有神秘集团吗,会不会……会不会结仇?”
沈律师摇摇头:“人都是有弱点的。你看这个人,他好赌成性,只是没有钱,所以只和工友打点小牌过过瘾。但是,如果让他突然中奖中到一笔横财,再在他常去的赌场里安排几个炒气氛起哄的,他还能冷静下来吗?还有这个,本来身上就有肇事逃逸的案子,这一次,只不过是把他试图遮瞒的旧底翻出来了而已……”
沈律师一一介绍过去,许沉凉听得双眼发直,她听完之后再抬头看看沈律师,惊讶地觉得,之前自己的担忧都被推翻,她现在一点也不觉得这些人被关起来有什么不对了。
许沉凉忽然有点迷茫,法律这个东西,真的是很危险的。
许沉凉点点头,不再多问,沈律师却又及时补充了一句:“如果您想对这些人进行采访的话,我也可以带您去。”
“啊?”许沉凉再次惊讶,“您怎么知道我……”
沈律师笑笑:“傅先生特意跟我提到您是一位记者,所以我猜想,您可能有采访需要。”
许沉凉无言。傅薄凡还真是把她什么都想好了。这样无微不至的周到让她有一丝甜蜜,面对沈律师眼里的戏谑,她飞快地道了声谢,微红着脸。
她脸上绯红的模样实在美艳,沈律师稍微看了一眼,便不自在地扭开头。这可是大佬的女人,虽然他嘴上对许沉凉解释说傅薄凡是个爱惜自己羽毛的人,但是,他接触到的傅薄凡的黑暗面却告诉他,真相并不是如此……
两人从咖啡馆离开,互换了联系方式,许沉凉颊边散落了一丝黑发,她弯起葱白的手指挽起,眼神认真地说:“谢谢你沈律师,我准备好了会再给你回电话的。”
沈楠点点头,在许沉凉即将离开的时候,他又忍不住喊住许沉凉:“许小姐。”
“嗯?”许沉凉转头,风把她的黑发扬起,衬得她眼神温润,乖巧得像一株干净的棉花。
“……没什么,只是想说,自从傅先生之前聘请的私家律师退任以后,我就一直跟在傅先生身边为他做事。这次他找我,还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如此疯狂的模样……经过今天和您短短的交谈,我发现您是真心地关心着傅先生,为他担忧,这才是真正的家人和爱人的模样吧。许小姐,请您以后陪在傅先生的身边,要阻止他做伤害自己的事。”
许沉凉虽然有些听不懂,有些疑惑,但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那是应该的。”
她和沈楠挥手告别,回头,犹豫着要不要做这次采访。
说实话,听了他们这些人其实都有案底,并不是纯粹的好人之后,许沉凉有些犹豫,因为她做新闻肯定要有一个主题,作为文字传媒者,她并不是一个机器,她的文字肯定是有导向性的,这个导向究竟是要把舆论对这些人的讨论引向好的方向,还是坏的方向?许沉凉还要再好好想一想。
她在街上边走边想,这里离小东祁的幼儿园不远,她打算走过去接儿子,就当散散步了。
身边,干净整洁的橱窗玻璃上,倒映出车水马龙,许沉凉看着这个场景出神,忽然,她在其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或者说,是曾经熟悉的人影。
沈馥馥。
她好像就站在人群中,那张苍白的脸在玻璃的倒影中是人流中唯一静止得事物,瘦得可怕的脸上,两只黑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
许沉凉下意识地回头看过去,却只见到人流匆匆忙忙的来去,并没有看到那个盯着她的人。
难道,她是眼花了?
许沉凉揉揉眼睛,心里觉得好笑,总不可能是她听见沈律师这个相熟的姓氏,就疑心疑鬼吧。
同一时间,惊凡企业的总裁办公室里,一个人把刚刚在街上拍到的照片放在了桌上。
“傅先生,自从查出许小姐被泼脏水事件的涉事大楼曾经是沈氏的企业,我们就盯紧了沈氏在查,可惜一直没有发现什么端倪。直到今天,我们在大街上拍到了这张照片。”
修长的手指将照片捻了过去,夹在指间,傅薄凡眯眼冷冷地看着,照片上,穿着白裙子、干枯的长发披散,形容枯槁的女人,看起来像一个幽灵般可怖,这正是从植物人状态苏醒过来的沈馥馥。
“沈小姐几个月前已经从植物人状态苏醒过来,但是似乎是偷偷从院方逃出来的,院方封锁了消息,所以我们一直不知道此事,也遗漏了这一块的核查,傅先生对不起,这是我们的失职。”
傅薄凡摆了摆手,抵着唇沉默。
沈馥馥竟然醒了过来……之后又会有怎样的风暴?
可是,无论会有什么样的风暴,他都绝不可能再让许沉凉跟上次一样,就那么离开。
不管她是不是真心想留下来,不管她说的那些喜欢是不是真心的,捕猎的鹰心软之下松开过一次爪子,就别想再有第二次。
傅薄凡眸色漆黑,酝酿着即将来到的风雨。
“宝宝,今晚要吃青椒哦。”许沉凉还什么都不知道,一脸幸福的牵着儿子的小手逛超市。
小东祁一脸拒绝:“不要不要,麻麻坏蛋,逼我吃苦苦的东西。”
许沉凉笑眯眯地说:“麻麻是为你好哦,乖小孩不能挑食的。”
许东祁水汪汪的大眼睛充满了委屈,粉嫩嫩的脸微嘟:“麻麻也挑食,我那天听到麻麻去吃早餐的时候和老板说不要香菜了!”
许沉凉:“呃……”居然被儿子抓包了!
其实,不挑食什么的都是借口,许沉凉不是营养学家,她也不觉得青椒这玩意儿能给宝宝的身体带来多么具有奇效的影响,只要宝宝平时饭吃得香,注意膳食平衡就可以了。
她之所以每次都会拿吃青椒的事吓唬宝宝,其实是因为小时候傅薄凡讨厌吃青椒。
小时候傅薄凡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可是他实在是个教养太乖的小孩,即便是不小心夹到青椒,也不会把它扔出碗外,因为这是可以吃的食物,他不允许自己浪费。
他以为没人发现他这个小习惯,可是其实他每次吃青椒的时候都会把它们压到饭底下,直到饭都快吃完了,不得不面对青椒的时候,才会板着小脸横眉冷对地把它们吃下去。
每次许沉凉都在旁边默默关注他,看到他露出苦大仇深的表情,就忍不住吃吃闷笑,傅薄凡平时太正经严肃了,很少露出额外的表情,所以这种时候的傅薄凡就成了她最喜欢的模样,许沉凉总是忍不住一看再看,甚至偷偷跑去跟当时还没有掌管厨房、只是一个做菜很得孩子们胃口的厨娘梅姨说,要多做一点有青椒的菜。
这种小坏习惯,到现在许沉凉还没有改变,延续到了儿子身上。
儿子比傅薄凡小时候可要外向活泼得多了,也会在自己脸上表现出喜怒哀乐,形成了每次笑眯眯地揉着他和傅薄凡有几分相似的脸,都会有一种像是在揉捏傅薄凡小时候的满足感。
“这......你是许沉凉?”
一道有些苍老的声音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