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菜的手逐渐慢了下来,许沉凉秀美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她抬起头,嗫嚅着开口,好似自言自语似的小声抱怨:“你能不能……别看了?”
傅薄凡微微抿唇,下巴线条简洁硬朗,听了这话,眼神中露出一点冷淡,满不在乎地说:“刚刚你不是也盯着我看?”
颇有些你不让我看我就不划算的意味。
许沉凉无语地看着他,他抱着双臂站在那儿,虽然身上穿的是衬衫,但至少比西装少了一点硬朗,而多了几分家居感,一脸不高兴的表情,看起来冷淡得能把靠近的人给逼退,但在许沉凉眼里,却仅仅像是一只发脾气的大猫。
仿佛正一下一下地在地上敲着尾巴,等人顺毛呢。
许沉凉被自己的想象逗笑,摇摇头掩饰,很快炒好了几个菜,把汤也端了出来,和傅薄凡坐在一起吃饭。
吃饭的时候,她看看傅薄凡的脸色,心想此时就不要保持食不语了吧,便找着话题地和他说起许东祁小时候的事。
两人是为了孩子才聚到这个房间的,此时讨论这个话题也就不显得那么突兀,重要的是,许沉凉想让他多熟悉熟悉孩子,也方便以后告诉他真相。
许沉凉越说,越是眉飞色舞,她说起小许同学不喜欢猫猫狗狗,喜欢昆虫,说起他长大了,三岁的时候身体闹不舒服还只知道哭呢,现在偶尔有些感冒发烧,虽然还是难受得一脸脆弱的模样,却会体贴地叫她不要担心,有时候她熬夜照顾,他还会回过头来哄她安慰……
“许东祁小时候……”
“他现在也不大。”傅薄凡一直沉默的听着,突然出声打断。
许沉凉一愣,沉默下来,咬了咬唇。
“我知道。”
她在心里有点后悔,傅薄凡该不会觉得她对孩子不上心吧?她刚刚说起许东祁宝宝的语气会不会太随便了点?傅薄凡会不会怪她没有照顾好孩子?
许沉凉本就对宝宝愧疚,再想到这个,整个人都不好了,几乎要被自责感给淹没。
傅薄凡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什么,俊秀的半张脸隐没在灯光里,鼻梁边打出深沉的阴影,他的长睫毛纤毫毕现,和许东祁宝宝的模样在某个角度如出一辙,只是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
他沉默了一会儿,又补充着说:“他以后会变得更懂事的,你也不用这么操心了。”
许沉凉捏着筷子,不做声地点点头。
她应该欣慰,因为傅薄凡终于对她有那么一点好脸色了,至少没再冷冰冰地说那些难听话。
但是距离感还是越发明显。
这个不能急的,慢慢来……她深呼吸,压抑着自己又变得焦躁的情绪。
吃过饭,傅薄凡就好像完成了任务似的,一言不发地站起来,拿上自己的外套转身就出门。
许沉凉下意识地喊了他一声,表情有些懵,眼睛里都写着不舍。
一定被他看了出来。
傅薄凡高大颀长的身影默默无声地站在那儿,投过来一个疑问的眼神,公事公办的态度,让许沉凉也束手束脚。
“你……这就回去了?”
她明明是记者,此时却也口拙。
“我费时间帮忙,你请我吃饭——我认为这个报酬已经够了。”
报酬。
他还真是利益算得分明啊。
许沉凉几乎都要吐血了,忍着无奈挥挥手:“好吧好吧……你去吧,今天也算是认了门吧,下次你再来,就不用我指路了。”
就算被他气得快吐血,许沉凉还是不忘调戏他一把。
傅薄凡顿了顿,高大的身影一言不发地离去,薄唇紧抿,整个人看起来挺拔而凛冽,如窗外悬着的弦月。
干脆利落地带上门,傅薄凡走了两步,在楼梯间停下,猛地靠在墙上,闭眼,呼吸重了一声,很快又了无痕迹。
那个女人的房子……虽然只搬进去一个礼拜,但是已经隐隐充盈了她惯有的香气。
据说,人是可以用气味来辨识彼此的,对傅薄凡来说,确实就是这样。
许沉凉身上的气息,带给他熟稔感,让他在呼吸着空气的每一分一秒,都有种想要拔腿靠近的冲动。
但是,不能。
傅薄凡捏紧拳。
她早已改嫁别人,就算已经离婚,但她现在依旧是一个孩子的母亲。
他偶尔觉得这个归来的许沉凉轻浮,有时候甚至还在用些手段勾引他,可是不可否认的是,在那个孩子面前,许沉凉做到了极致,她是一个极其认真的母亲。
这让傅薄凡原本蠢蠢欲动的某些想法又偃旗息鼓。
他上楼来的目的,当然不是帮她照顾小孩那么简单。
他是存了一种毁灭性的念头的:你想粘着我?我就陪你玩,又有什么不可以。玩过头了,我再直白地告诉你,我没当真,只是玩玩罢了,单身男女,有何不可?
这被他归类为一种报复。
当时他决定跟着许沉凉上楼时,脑海里确实全都是这种不堪的想法。所以,才会有了那个冲动的吻……
但是他做不到。
他无数次地想要毁了这个得不到的许沉凉,但是,他不能去毁掉一个孩子的母亲。
傅薄凡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再睁眼时,眸光恢复明亮,一步步往楼下走去。
第二天,许沉凉找了个专业的托儿机构,把许东祁宝宝“寄存”在那里。
临走时,她很不放心地在许东祁宝宝已经退烧的额头上试了又试,就算已经确定没有不寻常的温度了,她还是舍不得走。
许东祁宝宝倒是没有露出不想让她走的样子,只是很顺从地让妈妈不断摸自己的额头,表情很轻松淡定。
他身后,站着的是托儿机构的老师,正面带理解的微笑,等着这对母子分别,好把许东祁宝宝带进教室里去。
许沉凉不舍地摸摸儿子的脸蛋,就算是许东祁宝宝在国外第一天去幼儿园的时候,她也没有这么难受过。
“宝宝乖啊,过几天妈妈就带你找一个你喜欢的幼儿园,今天先在这里,跟小姐姐老师玩,好吗?”
当初有珊塔答应帮忙照顾,许沉凉就一直把找幼儿园的事情搁置了,毕竟一对一总比一对多要好嘛。
可现在,到底还是要自己找个幼儿园才安心。
许东祁宝宝实在是早慧,许沉凉说这句话,可能那个托儿所老师还没反应过来呢,但是许东祁宝宝听得明白,许沉凉还是对这个机构不是很放心,怕自己在这里受欺负。
他像个小大人似的,两只手一起握住许沉凉的手,鼓励式地按了按:“妈妈,你去上班吧!我没问题的!”
许沉凉摸摸他的头发,又对老师说:“宝宝昨天有点身体不舒服,老师你今天要麻烦多看住他啊。”
那个年轻的扎着马尾的女老师见家长终于和自己交流了,很积极地微笑点头,立刻蹲下来和许东祁互动:“这位新小朋友,今天就和老师一起玩吧,会有许多小朋友和你一起玩噢,你还会有新同桌,开心吗?今天妈妈会不在,不过老师和同学都会在的,所以不要哭噢。”
许东祁淡定地回答说:“嗯,我不会哭的,新同桌会不会哭,我就不知道了。”
老师:“……”
“噗。”旁观了这一幕的许沉凉很没有良心地喷笑出声,她看到这样回到了平时的活力,活泼的憋着坏的小宝贝,就安心了,也是,一般幼儿园的老师不被许东祁“欺负”就不错了,而且,她不应该这样怀疑老师。
许沉凉就给许东祁抛了一个飞吻,搭公车去上班了。
她现在上班的地点在惊凡企业,或者说,她已经成了一个自由职业者,之前采访傅薄凡是青葵报社给她的任务,但是现在,她想写一篇独立的报道,以个人名义发表。
当然,因公徇私也是她坚持这个工作的目的之一啦……
如同之前一样,许沉凉一路无阻地上了总裁办公室。
楼层有点高,等电梯到达的时候,许沉凉就有了空隙胡思乱想,她好像就没怎么被拦过,傅薄凡公司的安保做得这么差的吗?谁都可以上来总裁办公室?那以后岂不是会出乱子,待会儿得提醒他一下。
走出电梯,却发现之前这一层静悄悄得有些肃穆的楼层,今天有些忙碌喧闹。
许沉凉避过人群,找了个角落坐下,观察他们来来去去的动作。
她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很快从零散的对话摸索出了,应该是公司的新项目营业出了问题。
具体什么问题,员工自然不会在闲谈里乱说。
等到稍微空闲一点的时候,许沉凉就走进了办公室,直截了当地问主位上的傅薄凡:“出什么事了?”
傅薄凡穿着一件格纹的马甲,撑在扶手上思考,衬出蓬勃的肌肉手臂,斯文的精英外表下多了一分野性的魅力。
他看了许沉凉一眼,也没有隐瞒,而且,就跟许沉凉进来没有和他打招呼一样默契的,他也没有多余地和许沉凉说那句早安,而是直截了当地说:“合作的新一批时尚品牌出了问题。”
说完,眼神轻飘飘地征询看向许沉凉,却发现她在走神。
“你想到什么了?”傅薄凡敏感地收集着信息。
“我在想,和你待在一间办公室久了,一定会忍不住来一段禁断剧情……”许沉凉出神地盯着他的肌肉,喃喃地说,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惊慌地瞪大眼,捂住嘴。
脸色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