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
快速收拾好情绪后，柳新城把手搭在柳擎的手上，柳擎顺势搀扶住他，而柳柳也快速搀扶着他的另一侧，三人一同走出了书房。
“柳擎！老公……”
明白一切已经彻底无望的梅若琳，痛心疾首地喊道。
其他人都跟随着柳擎他们走出了书房，我和王小水还有王管家留了下来。
王小水蹲下身去，拍了拍梅若琳的肩膀说：
“别喊了，这招没啥用，麻利收拾收拾，滚蛋吧。”
梅若琳擦拭掉眼角的泪水，拨开挡住眼睛的头发，抬起头缓缓看着我，眼神里满满的嘲讽：
“从你出现在柳擎身边的那天起，我就应该想到今天。柴筱宁，我的确小觑了你。”
知道一切已经无可挽回，她便收起了那无用的泪水。
听到她这样说，我无奈一笑，居高临下看着她冷冷地说：
“你没有小觑我，你只是太过贪婪，才导致今天的结局。我唯一比你强的地方，就是我比较知足。”
“知足……呵……”
梅若琳冷笑了一声，嘴里充斥着浓浓的不屑：
“若是柳擎陪在我的身边，我也会像你一样知足。”
“觉得委屈，当初就别选择；选择了，就不要觉得委屈。梅若琳，没有人逼迫你嫁给他，一切是你自己的选择，而且，对方帮你摆脱了难关，你应该懂得感恩。”
我没想到，事到如今她还是没有醒悟，依旧出口是满满的戾气。
“她是不会懂得感恩的，除非生活彻底跌落到谷底，或许她还会有所转机。”
王管家走上前来，深为厌恶地说完，随后把那个孩子放到梅若琳的手里：
“这是你的孩子，你自己带走吧。老爷子说了，你和孩子的一切日常用品，你想带走都可以带走，但只给你两个小时搬东西的时间。”
王管家淡淡说道。
“两个小时?那么多东西我怎么搬得完？你给我叫车吗？”
早已习惯有人服务的梅若琳，直到此时还停留在憧憬之中。
“抱歉，我们不再为你提供任何服务。”
只是她的憧憬，很快被王管家冰冷的话语所打破。
梅若琳此时已经瘫软得连抱孩子的力气都没有，她手一松，孩子滚落在地，发出响亮的啼哭声。
直到这一刻，无知又无辜的孩子都不明白，他的生活究竟发生了怎样的巨变，而从今以后，他的人生会丧失多少光环。
我望着地上哇哇大哭的孩子，心微微一揪，突然明白了柳新城的手下留情。
人固然可恨，但稚子无辜。
我不忍心听到孩子的哭声，而当妈后王小水的心同样柔软许多，我们双双对视一眼后，让王管家来处理这一切，便转身离开了书房。
当我们走出书房门口的那一刻，梅若琳痛彻心扉的哭声伴随着孩子的啼哭，响彻整个书房。
我们迅速离开，朝着餐厅走去。
当我们来到餐厅时，阿姨们已经做好了一桌的饭菜，柳擎和柳柳一左一右分别坐在柳新城的旁边，而单凌和南逍则坐在餐桌的一侧。
我微微一愣。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柳擎和柳新城如此亲近。
从前无论在任何场面吃饭，柳擎选择的，都是离柳新城最远的位置。
见到这一幕，我心里莫名有些感动，拉着王小水也立马坐下来。
午饭大概是为了迎合医生的要求，口味普遍是清淡的。
梅若琳嗷嗷大哭的声音时不时地传了过来，大家静静坐在饭桌上，因为顾忌老头子的情绪，都没有多说什么。
柳擎破天荒为老头子盛了一碗竹笋老鸭汤，老头子尽管脸色很差，但很给面子地喝完了。
折腾了一晚上，大家都很饿，柳柳看出大家都有些拘谨，于是特地为每个人都盛了一碗米饭，大家也顾不上客气，纷纷吃了起来。
“吃完饭后，你们陪我去一个地方。”
柳新城喝完汤后，突然淡淡说道，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爸，您想去哪儿？”
柳擎微微一怔，随后问道。
因为柳擎就坐在柳新城的旁边，柳新城并没有扭头看他，只是淡淡地说：
“这么多年了，应该去看看你妈了……”
柳新城缓缓说道。
他这句话一说出口，柳擎的手一软，手上端着的米饭差点儿没扶稳，重重落在桌面上。
尽管柳擎很少提起他母亲，但这几年每一年清明和他母亲的忌日，我都带着海绵陪他去过。
他曾不经意提起过，从母亲去世那一年到如今，柳新城一次都没有去过，更是从来都未曾提过他母亲的名字。
而这，也是他这么多年的心结之一。
所以，听到柳新城这么说，他原本平静的情绪瞬间有些许的抽搐：
“您身体不好，那里很远，还是不必了吧。”
他淡淡回应道，放下了筷子，这饭想必是再也吃不下去。
柳柳此时也放下了碗筷，她神色同样有些惶惶，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无妨，你们若是有事，我就让老王陪我同去。”
柳新城当然明白柳擎的心结，他于是又说道。
“哥，我们陪爸一起去吧，想必爸一定心里憋了很多话，想要和妈妈说。”
知父莫若女，柳柳一句话，说得柳新城嘴角抽了抽。
空气有片刻的停滞。
过了好一会儿，柳擎终于轻轻地“嗯”了一声。
吃完午饭后，王小水和南逍以工作为由，两个人一同离开了柳宅。
王小水铁定是知道他们三人之间有太多的心结要解，他们非亲非故一同前去不太合适，于是便选择了回避。
有王管家在柳宅看着，梅若琳想要拿走什么，都有王管家留意。
于是，我们四个人陪同着柳新城一起，前往了陵城的一处公墓。
柳擎的母亲杜逸澜，自去世后便一直葬在那里。
从陵城一路开过去，大概是一个多小时的车程，路上，柳擎和柳新城皆一言不发。
单凌和柳柳紧扣着双手，他第一次参与柳家的家事，面对的便是如此沉重的场面，自然谨言慎行，只是一路相伴，没有多言什么。
在这种沉重又压抑的气氛中，我们一行人来到了柳擎母亲杜逸澜的墓前。
这些年，柳擎每年都会来这儿好几次，他亲自为他母亲盖了一座花房，知道母亲生前喜欢栀子花，便在墓周围都种上了成片的栀子花。
而柳新城，他是这么多年，第一次来到这里。
还未曾走近，我便看到他的嘴唇有些抽搐，身体微微发抖，眼神耷拉下去，眉间皱成“川”字，连走路都开始发颤起来。
见这个情况，柳擎和柳柳松开了搀扶的手，他们没有再上前，就这样静静目睹着柳新城缓缓朝着母亲的墓碑前走去。
柳擎的脸一直是紧绷的状态，我明白他表面看似平静，内心却早已波涛汹涌。
于是我走上前去，悄然握住他的手，他低下头目光沉重望了我一眼，又抬起头望向柳新城。
柳新城此时已经走到杜逸澜的墓前蹲下身来，他颤抖着伸出手前去抚摸着那墓碑上杜逸澜依旧年轻的遗照，声音有些微微发颤：
“逸澜，我带着孩子们来看你了……”
一句话说出口，柳擎的眼角当即闪烁出泪花，而柳柳已经泣不成声，转身趴在单凌的肩头哭了起来。
我能够感觉到，柳擎的手把我的手握得很用力，他的身体在微微打颤，脸上神情依旧是紧绷的。
一阵轻轻的微风在这时候吹了过来，柳新城把带来的鲜花放在杜逸澜的墓前，他又喃喃地说：
“你一次也没出现在我的梦里，你一定怪我吧？这么多年都不来看你……我不是不来，我是不敢，我到今天还不愿意相信，你已经离开。”
他缓缓说道，声音带着几分哽咽。
我站在身后，可以清晰看到柳新城头上的银发随着风轻轻地闪动着，柳擎的身体颤抖地更加厉害。
“逸澜，我知道你最大的愿望，就是举办个人画展。你画的那些画，我已经专门为你建了个博览馆收藏起来，我经常会去那里，每一幅画，都让我想起第一次见你时的情景……”
柳新城继续说道，似乎回忆起他和杜逸澜的那段过往，似乎，他也一直未曾忘记。
“时间很快，一转眼，孩子们都长大了。今天，他们也把他们的另一半带来了，要是你还在世，现在应该是你身为母亲最有成就感的时候……”
柳新城又缓缓说道。
柳柳再也抑制不住情绪，放声大哭起来。
我被这种情绪所感染，也忍不住落泪，而单凌一边轻轻拍着柳柳的肩膀，一边忍不住别过头去擦拭自己的眼泪。
唯独柳擎，他的脸很冷很冷，冷得有些可怕。
突然间，他放开我的手，迅速擦干眼角的泪水，带着一股恨意发出一声质问：
“你今天才来和母亲说这些，不觉得迟了吗？过去那些年你为什么从来不来看她？因为那时候你年轻又有资本，你还有大把大把的女人，你根本没有精力去想，有个女人为了生儿育女，却被活活折磨到去世！”
这个结，终究还是在他心里过不去。
他很想原谅柳新城，可是在听到柳新城的这些话之后，他心里的那股旧恨又一次被揪了出来！
他的心一定很痛很痛，为他母亲，也为了过去三十年苦苦撑过来的他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