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头忐忑不安，不禁问道：“老爷子来的目的是什么。”总不会是来认曾孙女吧。
一想到这点，我心里就虚软得一点底气都没有。
“不用担心，有三妹在。”陆令恒淡然道，“我们该想想接下来LILY的教育问题。今晚你也看到了，这孩子身上不少毛病，得一点一点的纠正。她这个年纪该上幼儿园了，我已经让人联系了这附近的国际学校，让她直接去上个中班吧。”
教育问题……
是的，光想着那些一地鸡毛的破事，差点忽略了最重要的事。
“她身上的小毛病都是小事，加以引导应该不是问题；至于她的沟通问题，”我心底一阵扯痛，却不得不苦涩的面对，“我觉得仅仅是针对我她才会那样没礼貌，对你倒是很乖巧。”
“是吗？你也察觉了。”陆令恒轻笑着道，“她对着我时总有种理所当然的傲娇，就好似我天生就是她的奴隶？或许，这便是人家说的，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情人吧。”
我听着他仿佛有感而发的言语，整颗心都似乎悬在那里无从安放。
我向他靠了靠，更贴紧他的胸膛。听他的声音从胸腔一字一句地传入我耳朵：“你之前……喊她‘心心’？”
“嗯。”我的回忆仿佛回到了那段晦暗的时光，“我是在她一岁的时候才起的的名字。”
那时候，她陪伴了我一年的孤独时光，是她让我觉得，我在这世上是有牵连，并不是无依无靠的。
她那时已经成了我的心头宝，难以割舍下的一部分。
一想到这，我眸底便涌出盈盈温热，就好似那些回忆就是泪腺的触发器。
“如果我说，她上户口的名字就叫‘陆涵心’，你会不会介意？”他突然道。
我怔愣一下，伏起身体和他面对面，望进他深邃如潭的眸底。
他继续无比笃定地道：“她们都是陆家的孩子，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
我的眼泪这时就收束不住了，怎么也控制不住了。我一头扑进他的胸膛，蹭着他宽松的睡衣，任凭那滚烫的热泪濡湿布料。
他轻拍我的后脑勺，淡淡地说着：“不用哭，以后都会好起来的。”
“嗯。”我闷闷地应着，却止不住哽咽的情绪，止不住抽泣的声音。
“陆令恒，你爱起人来的样子，能把人爱死，为什么我以前没发现呢？”
他哼笑了几声，然后道：“不要问一个男人为什么爱你，什么时候爱上你，有时候连他自己都无从回答。”
我彻底地被感动了，有这样的坚强后盾，再大的委屈我也甘之如饴，眼前这点又算得了什么。
翌日早晨，陆令恒出门的时候LILY还没醒，我也没舍得叫醒她。总归这是她回国后的第一晚，时差还没调过来多睡一会儿无可厚非。
结果九点多的时候，昨晚说的曹操，还真就到了。
阿东跟我说老爷子就在院外的时候，我想都没想就让他开门。逃避只是权宜之计，但不是长久的做法，我不可能一辈子都躲着陆老爷子。该来的风雨也好，阳光也罢，总要有真正面对的一天。这往后的日子，我作为陆令恒的太太，对陆家人那是抬头不见低头见，我许家的姑娘凭什么就不能直面他陆家的人。
这么想着，我很淡定地站在玄关处迎来了一脸冷傲的陆老爷子。
“孩子呢？带她出来！”一进门，老爷子就气势汹汹地嚷嚷道。
我平静而礼貌地道：“孩子还没醒，刚回国，估计也累了，就没叫醒她。”
“没醒是吧，那我这把老骨头就坐这儿等着她。”说着，他毫不客气地拄着拐杖“笃笃笃”走到沙发前坐下，陆堂哥也在旁边落座。
安排保姆上了茶，我坐到单人沙发上，礼貌解释道：“按道理，也该我带着孩子去陆家看望您的。只不过孩子回来还不适应。”
他阴鹫的眼神瞥了我一眼，半晌才阴阳怪气地道：“你一五一十给我说清楚，这孩子怎么来的？你为什么跑到国外去生孩子了。还有，之前孩子都被你藏哪里了？很多信息，我听得稀里糊涂，莫名其妙。”
我料到他一定会问起这些事，这是绕不过去的坎，也算是有了些许心理准备。都到了这份上，已经没什么好畏首畏尾退缩的。上回他对我的谩骂犹在耳畔，此刻他的态度已然算作心平气和，我该谢天谢地了。
我极力平静地道：“我是被人软禁，后来被赶到了一艘偷渡船上，飘扬过海去的国外。那时候我已经有了身孕。”
我咽下心头的苦涩，继续道：“后来在德州生下的她。您也知道当时我家里出事，我根本无法回国，所以就在那里待了两年。再后来……我生了病，法院判决我不适合养育小孩，就把孩子送去孤儿院，并很快有人收养了她，我就和她失去了联系，再后来我就回国了。
我从没放弃过要寻找她的下落。”
“你生病？”他微眯起锐利的小眼睛，“网上传出的虐童视频真是你？”
我心头一阵钝痛，却不得不咽下那口气点点头，“当时因为多重打击，我患上了抑郁症，会无意识地突然癫狂……不过，现在好很多了，已经很少发病了。”
我最后略显紧张地强调着。
“好多了的意思，也便是还没痊愈。”他倏然拔高音量道，“你确定你现在的精神状态和身体状况适合养育小孩吗？”
我有些错愕他对我状态的质问，不由得解释道：“我正打算带着孩子去做全面的检查，我自己也会体检。孩子好不容易回来，我会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
他扬手一摆，“听你说的，这孩子年纪和小姿差不多大对吧。不如让我带回去，两个年纪相仿的孩子在一起成长会很幸福，也不必受到你的困扰。”
“不行……”我陡然激动地站了起来，“她是我的孩子，我好不容易找回她，我不想再错过她成长的时光。我并不是说老爷子您没法带好。而是，一个女孩子更适合在妈妈身边长大。”
“你懂什么！”老爷子果然又恼羞成怒，拄着拐杖不停地敲打着地面，“法官当初的判决就足以说明一切，你不要妇人之仁，以为自己对孩子是爱，实际上是对她的一种伤害。你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发病，哪天你又发作起来，会对孩子造成什么样的阴影你想过没有。既然她回来了，你就有义务保障她不再受到伤害，而不是自己地把她绑在身边，满足自己的自私！”
我把自己孩子养在身边怎么就是自私了？老爷子来抢孩子，完全超乎我的意料之外。
是不是人上了年纪，对血脉亲情都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这是不是就意味着，他认可这个孩子的身份了？
这算不算是一桩幸事？没有人喜欢剑拔弩张的氛围，如果家庭能归于和睦，什么理由都无所谓。
我克制住内心的翻腾，声音有些发颤：“老爷子，我只是不想让她从小就失去母爱。她已经在外流落三年多了，该回归真正的家庭了。我和陆令恒会给她完整的家庭幸福。如果您愿意，我们每个周末都会带她回去看您，就像……就像小姿一样。”
我看他满是折子的脸有所松动，又继续：“老爷子，您能来这一趟，我很感激，谢谢您对孩子如此的上心。您放心，我会经常带她回去看您的。”
“老爷爷……”楼上传来一声稚嫩的喊声。
我们抬头一望，LILY不知何时站在二楼楼梯口向下俯视。我连忙起身迎上去，“你醒了吗？是阿祖来看你了。”
“阿祖。”LILY小小年纪就很通透，立马换了个称谓，“阿祖，我是LILY，我先洗漱，然后陪您出去玩好不好。”
孩子的乖巧惹得老爷子微微一笑，算是这一老一小初次见面的招呼。
洗漱完，又吃了点早餐。LILY居然随我张罗，并未有如昨晚的挑刺和不悦，让我心生欢喜。
等收拾完，她大大方方地走到老爷子跟前：“阿祖，我对这里都不熟，你是不是要带我到处逛逛？”
老爷子从上到下把孩子打量了一番，那种要将人看到骨子里的眼神让我心里很不舒服。不过他随即展露一个礼貌地笑容道：“是的，我带你逛逛，就是不知道你妈妈放不放心。”
曾祖孙俩培养感情，我自然求之不得，赶紧应承：“当然放心。LILY，出去要听阿祖的话知道吗？”
LILY懒懒地应了一声，然后就牵着老爷子粗糙的手欢快的笑道：“阿祖，我们走吧。”
看着一老一小和谐出门的背影，我眸底竟然渗出了泪水，不知从何时起，我居然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了。
不过，我仍让三妹派人暗中保护，以免发生意外。
只是，他们才出去没多久，派去的保镖就传回来消息：老爷子带着LILY到了私立医院。
闻言，我所有的汗毛仿佛都立了起来。
这一老一小身体都好好的，只有一种可能：去验DNA！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