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域回到医院的时候，在病房门口就听到里面有男人的声音。
是岳子恒来了，正在给林奈和小七削水果。
林奈已经醒了，顾域推开门进去正好看到那女人原本带着笑意的脸上，在见到自己之后所有表情都是一沉，脸颊毫无血色。
一家三口和乐融融的画面，被顾域这个入侵者打断。在场的人除了什么都不懂的小七，情绪或多或少都有些尴尬。
顾域径直走过去，将原本坐在麻麻床上的小家伙给抱起来。
小七茫然地看了他一眼，伸手想抓林奈：“麻麻……”
“小七，妈妈累了，让她好好休息，咱们也该回去了。”
听到顾域说要把小七带走，林奈脸色又是一变。
小七也不想跟她分开：“麻麻一起……”
“妈妈今天不能回去，她得住在医院里。谁让她那么不听话，把自己给弄感冒了。”
想到林奈昨天晚上给自己泡凉水，顾域的气又上头。
他完全不理会床上那女人不舍的眼神，当着她的面把孩子给带走了。
小七被抱出医院，放在顾域豪车的儿童座椅上，眼眶红红地看着他：“坏蜀黍！”
小家伙虽然不懂大人之间的恩怨，但她也是很敏感的。
小七能够感觉得到，自己被顾域带走，就不能见粑粑麻麻了。
当顾域回过头看她的时候，小家伙就噘着嘴，将脑袋扭向另外的方向，故意不看他，后来在车上也一句话都不跟他说。
等顾域把她带回家之后，小七吊着腿坐在沙发上，将小脑袋垂下来，彻底自闭了。
“小七……”
顾域叫她，她也不理。
男人蹲下凑近，尽量想跟她对视。
但小七也故意把脑袋左摇右晃，逃避得十分明显。
“小七，就住在这里不好吗？”顾域问她，“你之前不是还挺喜欢的？这里有很多漂亮的玩具，有公主房间。你不是喜欢扮小公主吗？公主就应该住在城堡里。”
顾域说中小孩子的心事，小七这才听进去话。
在认真思考之后，孩子依旧摇摇头：“麻麻不在……”
“把妈妈接来，跟我们一起住好不好？”
“那粑粑呢？”
“以后，我就是你的爸爸。”
听到顾域这么说，小七歪着脑袋看了他一眼。
但是小家伙跟林奈一样聪明，并不会被物质奢华和美男计所诱惑：“我要我粑粑。”
这下，轮到顾域自闭了！
不管他这段时间在小七面前表现得多好，无条件满足女儿的需求，可在孩子眼里，依旧有个亲疏分明的界限。
看女儿当着自己的面，却始终认定别的男人做爸爸，这种滋味还真是……挺难受的！
但是怪谁呢？
现在这个局面，是顾域自己一手造成的。
他把林奈赶出帝都时，并不知道那个女人已经怀孕。
或者说顾域当时是被病毒后遗症所影响，真的是脑抽了。他那时候做的事情就算事后自己想起来，也觉得可恶至极。
那时候不清醒糊涂也就算了，他现在所做的这些，又算什么？
顾域彻底自闭了，连小七也发觉到男人情绪的低落。
这一大一小先是互相谁都不在说话。
等小七躺在沙发上，喝着顾域给自己冲泡的奶粉，又拿一只古灵精怪的眼睛去瞄那个男人。
贴心小棉袄有着善解人意的性子，加上小孩子不记事，她生气用不了半个小时就自己忘了。
甚至还自己反过来，主动开口安慰顾域。
“蜀黍，我和麻麻……以后来……”
小七的意思是，她跟麻麻以后会经常来看顾域的。
在小家伙看来，蜀黍不说话时的样子，确实有点可怜。
他一个人住在这么大的‘城堡’里，没有童话故事里的公主和王后在身边，一定是害怕孤单，所以才抢别人的宝宝。
小七这么一想，对顾域也就更加宽容了。
“还有我粑粑……”
以后把她爸爸妈妈都带来看顾域，蜀黍应该不会孤单了。
顾域本来被孩子暖心治愈的心情，在听到她要带岳子恒来的同时嘴角一抽，突然想拒绝。
他对着孩子的童言无忌勾了勾唇，问：“你以后会常常来看我吗？”
“嗯。”小七点点头，一口就答应了。
“会记得我吗？会想我吗？”
“嗯嗯。”
顾域才不信，这么小的孩子，每天能记得的事太有限了。
三年的时间，让林奈都完全把‘顾域’这个人赶出了心里。
他还能奢望这不到三岁的孩子能记得自己什么？
***
那天晚上，林奈还是来了顾域家。
现在孩子在他这儿，就像把鱼饵放在眼前，不管鱼线多长林奈都会跟着游过来。
林奈的烧刚退，脸色还很差。
顾域也没丧心病狂到这种时候还碰她。
等把小七哄睡之后，顾域把林奈从儿童房抱到自己的卧室。
看女人躺在自己怀里，似乎是熟睡，但眉头依旧微微蹙起。
顾域暗叹了一口气，从床上起身，准备去给她倒一杯助眠的蜂蜜水。
可等顾域端着蜂蜜水回来，床上却没躺着那个女人。
朝门的那扇窗户打开，今夜风大，带寒气的夜风吹得藏蓝色的窗帘乖张飞扬。
随着那缕深蓝一同飞展的，还有女人的裙袂。
顾域见林奈穿着睡裙坐在窗口上，想起医生说她有抑郁倾向的事，那瞬间心头一跳。
“奈奈，快下来！”
闻言，林奈回头看了他一眼，突然灿烂一笑。
顾域心脏那么强大的人，却快被她吓出心脏病了，厉声再强调了一句：“快下来。”
“你别过来！”
见他快步朝自己走过来，林奈突然有些紧张，身子往外探去。
顾域瞬间就不敢动了：“好，我不过来，你小心一点。”
“你说，如果我从这里跳下去，会怎么样？”林奈问他。
“这里是二楼，你跳下去死不了，但有可能会残疾。不管是摔断手还是摔断脚，以后都抱不了小七了。”
听到顾域这么说，林奈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你还真是贯彻始终的卑鄙，总是拿孩子来要挟我。不过，你凭什么断定死不了呢？”
紫金海滩的房子因为在海边，不像顾宅那样到处都是茂盛的花花草草。
比如林奈所在的这个窗户下面，铺的是坚硬的大理石砖。
要说跳楼自杀的话，也不是没机会成功。
“你不要小七了？”
顾域出口，又是拿孩子在威胁她。
林奈说的没错，他贯彻始终的卑鄙，是因为找不到别的筹码。
除了小七，林奈还在意什么呢？
三年前，翟明翰和顾域实在伤透了林奈，她在这个世上又没有别的亲人。
如果说除了小七之外还对谁有留恋的话，那个人可能是岳子恒吧。
但顾域在这种时候不愿意提到岳子恒。
看着自己从她曾经心里最重要的地位，最值得依赖的人，变成如今这样反目成仇……这种滋味就好像原本长在自己身体里的骨头，被硬生生挤兑，被别人取走。
顾域心里难受，扒皮抽筋的滋味也不过如此。
但他在林奈面前却仍然要强装镇定，不能有丝毫软弱。
毕竟他还是林奈眼中只手遮天，从来都不会倒下的男人。
如果最后只剩下这一个印象，那他起码也要留住才行。
林奈此刻脸上的云淡风轻，刺痛了他的眼，好像她对这个世界再也没有任何留恋。
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她只想逃得远远的，哪怕是世界的另一端……
“奈奈，你要是有事，我会拿岳子恒陪葬！”
顾域再也不愿意，也只能把岳子恒提出来。
他知道自己要是说陪她跳，这女人恐怕连情绪都不会都丝毫波澜，甚至可能还觉得自己死得其所，算是为民除害了。
“你知道我说的出做得到的。对付他好比捏死蚂蚁一样简单，我会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也尝尝我痛失所爱的滋味。”
听到顾域威胁要拿岳子恒开口，林奈的眉间才算稍稍动了一下。
“我不会自杀的。”她道。
要是真想自杀，三年前就做了，不至于留到现在。
听到她这么说，顾域总算稍稍松了口气。
但缓过神来，心口又一阵针扎似的痛。
看来她很在意那个男人，毕竟三年的夫妻……
“三年前我能爱上你，三年后就不能爱上别人么？”耳边又响起林奈在巴黎说过的话。
顾域下意识想捂住耳朵，他不想听她亲口说爱上别的男人。
可是反应过来才发觉林奈坐在窗口根本没有说话，那声音是响彻在他自己脑子里的。
顾域不知道怎么，觉得耳朵都开始疼了，心疼、脑子疼……五脏六腑都不舒服，他怀疑自己也生病了。
男人强压下自己体内的不适，朝林奈伸出手，走近一步：“奈奈，下来！”
谁知道他一靠近，林奈又抗拒地皱眉：“你别过来！”
“好，我不过来，你先下来好不好？坐在窗口很危险的，你昨晚才着了凉，不能吹冷风。”
顾域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温柔多情，好像当初他们刚认识时，林奈无法自拔被他吸引的那个绅士。
可惜，林奈现在已经不吃这一套了。
“我不想看见你。”
“那我……去隔壁睡，你先下来好不好？”
“你先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