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晚看着厉堇年阴云密布的脸，轻叹一声：“我也只是猜测，事实是什么样的，我想你现在应该自己也可以去查出来。”
厉堇年牙关紧咬，还是不发一言，但是他眼底那愤怒夹杂着难以置信的情绪，整个人似乎被一层阴戾的大气层所笼罩。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林蔷欺骗了他十几年，而在最开始的那段时间，他背负着这股愧疚，几乎是整日整夜的难以入眠！
向晚轻轻挽上他的胳膊，柔声，“厉总，你还有正事没做完呢！”
言下之意，别为了这些扰乱了自己原先来的目的。
其实向晚多少能理解现在厉堇年的心情，林蔷欺骗他已经不算他最反感的，而是她利用他的愧疚、一次一次地想要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这才是另他深恶痛绝的！
厉堇年这个人，最初印象，可能只是玩世不恭，而深入了解之后，会发现，他亦是个重情重义之人，情感上面，绝对容不得欺骗！
接下来的敬酒寒暄，厉堇年已经少了一份兴致，全程，他都是心事重重的。
包括林蔷协同她那件作品出现在闪光灯和众人面前时，他也只是眯着眼，随意扫了两眼。
“HILIN！”
Marriott终于找着了机会兴奋地抓住了游走在宾客之间寒暄的林蔷。
宴会厅里人多，而林蔷这个时候才发现，原来他也来了！
但是，貌似不是很开心。
她皱着眉，“你怎么来了？”
Marriott挑眉：“怎么样？是不是很惊喜？！”
他还以为林蔷这副吃惊的表情，是对于他突然出现在这里的诧异与喜悦！
林蔷口吻冷冰，“你来干什么？”
“怎么了？我来了你不开心？lin你回国这么久都不会想我吗？我想死你了！跟我回去吧！”
他一激动就抱住她，在人群里甚是扎眼！
林蔷急忙挣脱开，歉意地回礼四周有意无意的目光，瞪他，压低了声：“你想干什么？！这里跟你没关系，你快回去！”
“不！我不回去，我回去也要带你一起回去！”
林蔷：“…….”
跟他在这里继续胡搅蛮缠，难免不会过多地引人注意。
林蔷咬唇，“出去说！”
“好！”
Marriott最是开心。
他比林蔷要小几岁，虽然事业有成，但却显得像个孩子一样！
她们走到走廊上，隔着厚重的宴会厅的大门，里面的喧嚣和热闹几乎被彻底隔离。
林蔷气场强大，这样会反衬出Marriott更像个还没成熟的男人了！
“我们的事，只不过就是被酒精烧灼了头脑之后的一夜情，我们都是成年人，我想你也没必要这么多年一直揪着这个问题不放吧？”
“可是，你的第一次给了我，我就一定要对你负责！再说，我爱你，我一定要娶你！”
“Marriott，你理智点，我比你大，可我不喜欢比我小的男生，所以我们不可能！”
“可我们睡过不止一次，不是一夜情！”
“Marriott！”
林蔷的声音有点大，整条走廊都能听的分明，那尽头有几个服务员还特意看过来几眼。
林蔷气的脸颊苍白，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Marriott我再说一次，我们不可能！我已经有了未婚夫了，你回去吧，只要你愿意，我们就还是朋友！”
Marriott被她吼地有些怯怯的。
他焦灼的眼神里流淌过一抹悲伤。
“lin，可是我爱你！我不想跟你做朋友！我们要做爱人！”
林蔷转头就走，蹬着尖细的高跟鞋，急促地踏在逛街锃亮的大理石上，但是脚步声很快戛然而止——
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转角口，候着她的厉堇年。
他的脸色平静，是那种早已消化好了一切真相后的平静，而不是初闻之下的错愕与震惊！
林蔷感觉到自己的整个身子都在颤抖，她垂放在大腿两侧的手，下意识地揪住礼服裙边，她张了张口，连厉堇年的名字都叫不出来！
“他是谁？怎么不介绍一下？”
他笑。
笑意稀松平常，像是遇见了普通的好友那般。
林蔷僵硬在原地，双腿灌了铅似的沉重。
她能感受到他声音里的那股冰冷，像是寒冰利剑，戳在了她的心口上！
“你好！你是？”
Marriott主动热情遵循中国礼仪，礼貌地朝厉堇年伸出手。
厉堇年没有握上去，只是盯着那只手，扯起嘴角，“你跟林蔷，是情侣关系？”
面对他的无视和无理，Marriott虽然不满，但是念在这个人有可能是林蔷的朋友的份儿上，他也只好咽下去那股不快，点了点头，“是的，我们是爱人。”
话音落，林蔷闭上眼睛。
揪着裙边的手，指骨发白。
厉堇年的声音里，带着越来越浓烈的笑意，“你好，我是林蔷的朋友！”
这场对话，不知道是怎么散的。
准确的说，不知道他们聊了什么，林蔷在听到Marriott在厉堇年面前承认了他和她的关系之后，他们之后再说些什么她已经听不到了！
整个脑子都嗡嗡嗡的作响，所以，当走廊上只剩下她跟厉堇年两个人的时候，她一点也不意外。
“我想从你的口中听到当年的事，而不希望是我自己通过人来调查知道。”
他对她说。
低沉的声音，冷漠的可怕。
林蔷勾着唇，她今晚化了浓妆，嘴角的笑意有些凄厉。
“现在我说什么你是不是已经不会再相信我了？”
“真相除外。”
林蔷：“…….”
厉堇年盯着她一张过于惨白的脸，稍稍有了不忍。
“林蔷，你知道，如果我自己来查，势必会有更多的人知道这件事，而如果是你自己亲口告诉我，就另当别论了！”
她抿着唇，倔强地不看他，依然不肯开口。
厉堇年逐渐有了不耐：“你应该知道我，从小到大最厌恶的就是被人欺骗、更厌恶的就是被人当傻子一样利用，林蔷，你都做到了！”
林蔷眼眶微微红了，面对厉堇年的冰冷和阴戾，一颗本就伤痕累累的心、逐渐衍生了委屈和怯意！
“是！可是我说谎了吗？是你们自己一厢情愿！看到我那样衣衫不整地在那坐着，是我说罗佑**了我了吗？是你们的自以为是？！”
她突然冲他哑着嗓子低吼道！
厉堇年皱眉：“林蔷，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这话应该是我来问你的吧？为什么答应了要娶我，却在我回来之后娶了别的女人？！”
“我答应跟你在一起，是因为我以为你被……”
厉堇年哑住了。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多么愚蠢的错误！
这件事，从始至终，都是他们过于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画面感先入为主，所以他丧失了去查清事实的理智！
从头到尾，林蔷也没说过自己被罗佑玷污了。
是他们自己……
厉堇年失笑：“好！真是好极了！”
所以他这么多年来的愧疚，都是他没事闲的给自己当年的愚蠢在弥补？
林蔷目光闪烁：“你以为我想隐瞒吗？而是因为我爱你！”
“那你当初为什么要走？！如果我爱你，我在提出那样的提议之后，你不是更不应该离开吗？你为什么选择出国？！”
“你以为罗佑会这么好说话？我求他两句，他就会放了我？”
她冷笑，笑意凄凉。
在那样的情境下，她只有给罗佑希望，她才可能得意脱身。
当然，这也有她的私心。
她以为自己的离开，多少会起到了欲拒还迎的效果。
她以为厉堇年会放下一切，追随她去国外，或者，他会等她！
厉堇年花心，却也深情。
她知道他的。
如果，背负着这样的愧疚，他不可能放任自己不管，所以，在他误以为自己被玷污了的时候，才会提出那样的要求。
精明锐利如他，却被一个身边一起长大的朋友，欺骗了十几年。
厉堇年只觉得自己所有的骄傲似乎在这一瞬间，被彻底地瓦解、嘲讽了。
林蔷盯着她，一步步靠近，直到两个人的距离，可以彼此感受到对方温热的呼吸的时候。
她笑了笑，才道：“所以，没有欺骗，我只不过是顺水推舟，不要把莫须有的罪名安在我的身上。”
“你上次跟我说的那些话，难道不是故意误导吗？你说你被人糟蹋…这不算欺骗？”
“是你先对不起的我，我没办法了！”
她浓艳的眼妆，扑闪着迷醉。
她盯着眼前这个她爱慕了二十几年的男人，第一次发现，他们距离的好远好远，远到不管她怎么努力、怎么费尽心思，也到达不到他的心里！
厉堇年撇开视线，不动声色地拉开了两个人的距离。
“你原本打算瞒我多久？一辈子？”
林蔷这次倒也坦诚。
“我没想过告诉你。”
——
回去的路上，是向晚开的车。
因为厉堇年的状态不行，为了生命的安全，她决定还是让他做副驾驶。
以往的时候，厉堇年肯定会不满，但是今天，他半点意见都没有！
“你不应该感到解脱吗？虽然被人欺骗，但是下半辈子，你就再也不用背负任何愧疚。换作是我的话，我应该会欣慰的！”
向晚装似不经意地说道。
厉堇年知道，她是在劝慰自己。
是啊，他多少应该会感到庆幸的。
林蔷虽然触及到了他的底线，但是他也感谢她，当年直接选择了出国，要不然，他就会因为责任、义务，跟一个自己完全没有爱情的女人，过一辈子。
一辈子，相敬如宾。
那种从青丝熬到白发的感觉，应该会非常糟糕！
想到这里，他欣慰地握住向晚放在方向盘的手，把她从上面拿下来紧紧握在手里。
向晚一惊，她开车从来都是中规中矩地两只手放在方向盘上，从来不跟这些男人一样，一只手就能操作自如，被他这么一握住，心都颤了颤。
“厉堇年，你放手。”
他握着，凑到嘴边吻了吻。
“不放，一辈子都不会放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