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没有什么和尚，而是一名衣衫褴褛，头包花布的少女。走近一看，左半边的脸完全被刘海遮住，总之，整体看上去十分寒酸，无一点光泽。“水……水……”干瘪的唇微微颤动，眼皮上的珠子也转动了几下。
此时，大约是黎明之时，微微的时光透过破洞射入庙内，那柔弱的光线照在少女身上，暖暖的。
原本病怏怏的少女也有了一丝生机。
白夭夭缓缓睁开眼眸，撑起身子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环顾四周又望了望四壁上的破洞。
她垂下眼帘，神情黯淡，又无助的蹲下紧紧的抱紧自己，欲哭无泪。
想来她家只是个买豆腐的普通人家，家中只有她一位独生女，爹娘十分宠爱她。
生意倒也说得过去，大多却是因为白夭夭的天籁之音。她的左半脸有一大块胎记，怕吓着别人便留下长长的刘海遮挡。
要说这姑娘的品性，那可真是个菩萨心肠，自己家本就没多少钱，还去施舍别人;遇到些阿猫阿狗也要捡回去照顾;有乞丐在她家门口歇息，她也从不会去驱赶，还好心为他们煮豆腐，送棉被，她性情温柔内向，是个软柿子。因此，也经常招人骚扰欺凌。
白夭夭提着装满蔬果的竹篮子走在街头，身后隐约有个人在跟踪，她瞟了眼身后，街上的人大同小异，并无异常。她抚了抚脸庞，将发丝垂在耳朵上，双眸左右晃动了几下，心跳有些加快，加快了脚步，像无头苍蝇般被逼道友一个角落。
几个贼眉鼠眼，长得歪瓜裂枣的人搓着满是茧子的粗手，色眯眯的一步步的走近她。
“小美人儿，无处可逃了吧，让爷来疼疼你！”
说着，便扑向白夭夭，白夭夭眼疾手快的抓起腕上的菜篮扔向他们。走在最前面的猥琐汉子捂着已经肿的像大蒜一般的脸，破口大骂道“他妈的！小娘们儿，挺辣的啊，今天我倒要看看这全城第一美声到底是个什么货色！”那人粗鲁的快步抓住白夭夭的细腕，白夭夭被他这么一用力，整个人缩到了地上，背靠着墙壁。
那人对她动手动脚，紧扣的衣衫领也被解开，她拼命挣扎，幸好，老天有眼，拂来一阵风儿，将白夭夭的半边刘海吹拂了起来，露出那丑陋的胎记，那几人一看见这般丑模样，立马缩回了手，呸了呸嘴，“你妈原来是个丑八怪啊，浪费老子的时间，早去死了算了，你这这副批样子没吓人就不错了！丑娘们儿！”说着，又对她拳打脚踢，好一会儿才收手。
她泪眼汪汪，可怜兮兮的缩在角落，紧紧的拉住自己的衣服。蔬果满地是，但都已经烂的不成样了。“想哭就哭出来吧，”一位风度翩翩的男子忽然出现.。
“现在的世道什么人都有，下次要保护好自己，重新买点吃的吧，别委屈了了自己。”
那人从怀中掏出一袋钱袋，伸手准备递给白夭夭。她缓缓抬起头，一副温柔如玉的面孔映入眼帘，她迟缓的摇摇头。那人叹了口气，收回了钱袋，“我扶你起来。”他绅士的去扶落魄的白夭夭，白夭夭赶紧将刘海捋好，低声说道“谢谢。”
那人勾起嘴角道“虽不知方才发生了什么，可顾某听姑娘声音如此婉转动听，想必就是全城第一美声了吧？”
说到这个，白夭夭其实很爱吟唱，尤其喜爱在附近的小溪边，那美妙的歌声总能引来些飞禽走兽。
“公子言重了，我只是一家普通豆腐店的女儿。”她回想了一下他说说的话又问道“敢问公子是姓顾吗？”他点了点头道“是的，姑娘今后唤我顾北便可。”
“那，不知公子是否认识一个叫顾宁字以淑的人？”她满怀期待。
“这个人对姑娘很重要？”
“是，非常重要。”她斩钉截铁的说道，“只是最近与他失联了，我又没办法找到他的家人。”顾北勾起嘴角道“姑娘就是家兄常提起的夭夭姑娘吧？正是有缘“此话怎讲？”白夭夭有些起疑，顾北解释道“哦，忘了与姑娘解释了，他确实是家中大哥。莫非家兄未曾想你提起？”
白夭夭心头一颤，又道“好像没有。”
“那，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
“这……抱歉，我只知家兄外出了，应该过几天就回来了。”
白夭夭松了口气，心里舒坦了许多，“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那他回来了，请一定要告诉我。”“自然。”
白夭夭突然想起了什么事，又道“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爹娘还在等我呢。”她边捡起地上部分完好的蔬果，边低头说道。
“对了，还不知如何寻到姑娘！？”顾北抬手对着远去的背影喊道。
“顾公子若要找我，来‘一品豆腐店’便好。”她就那样急匆匆的走了，只留下了这一句话。
“还会再见的。”
的确还会再见，这个世道不可能有那么巧的邂逅，有些人的相遇注定是是错的，有些人必定是带有目的的。没错，这个顾北并非善类。
顾以淑为长子又是唯一的嫡子，自当是十分受宠的，可他顾北算什么？母亲只是个下贱侍女，名义上虽是顾家的二公子，可背地里连下人都敢以下犯上，自己受辱他忍了，母亲也要遭罪，这不，前两年说是暴毙身亡了。
这种事谁知道是被人谋害的还是怎么。总而言之，这就是常见的，“庶出被人欺”。想来顾以淑其实对顾北并没有敌意，反而当亲兄弟一般待他，可他越是如此，顾北就越觉得恶心，虚伪。
顾以淑很少出门，常常闭门读书，十分用功。顾北爱习武，常常在靶场训练。因此，那些口杂之人便又多了一个谴责顾北的理由:
“身为顾家二公子，成天舞刀弄枪，打打杀杀的，像什么话！”
“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子，跟她娘一样野蛮粗鲁！”
“顾家出了个这么个野种真是家门不幸！”
……
这些话他倒是听了不少，甚至都能倒背如流了，这么多年他早已习以为常了。
他忍气吞声。终于，在一次与外邦交战大获全胜，赏赐千万两，他的地位也上升了不少。
最近几年他又在与一些炼香师研究炼香，收到广大少女的追捧。
加上顾家之主前几月逝去了，现在整个顾家都是他的。有些人会问，顾以淑呢？他作为长子难道不站出来说两句么？这个问题也是值得深思的。
此后，顾北几乎一有空就去豆腐店坐上一坐，顶多待上十五半刻，也就虚个寒问个暖，聊聊家常罢了。他去时总会带些什么胭脂水粉什么的。直到某一天。
顾北一如既往的带着上佳的胭脂水粉去了白夭夭的家。与平常不同的是顾北留了下来吃晚饭。
“顾公子，你不必每次都带这么多胭脂水粉的，我平常也用不了那么多的。”白夭夭道。
“无妨无妨，家中女眷少，这些胭脂水粉都是卖剩下的，我想着就给你送来了，还请你莫要嫌弃啊。”顾北笑嘻嘻的说道，“对了，说到胭脂，你用了之后，感觉如何？”
白夭夭沉吟片刻，道“嗯，好是好，不过……总觉得身上的味道变了。”
“哦，这个是正常反应，没什么的。”顾北陪笑道。
“顾公子，如此照顾夭夭，这叫我们两口子如何答谢啊。”白母说道。
顾北和颜悦色的说道“惭愧，顾北若有照顾不周，还望白母莫要怪罪。”
其实吧，白夭夭的爹娘并不知道顾北是个什么人儿，而白夭夭说的是顾北是顾以淑兄弟。
这一点他还真是坦白了的，所以这个理由也就成了他坐坊白夭夭的挡箭牌了。
“顾公子承蒙细心照顾，家中寒酸，没什么东西可以给公子，昨天我磨了些豆浆，原汁原味的，待会儿临走时记得带上。”
顾北没有推辞，只是微微含腰，提袖谢道“有劳费心了，我且记着了。”
他又道“其实夭夭，此次前来，我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说，你先坐下，”他从衣口里抽出一张大红喜帖，面色有些难言之隐。“我知道家兄与夭夭定过白首之约，可前几天消失不见去了陵光城。说是……求婚。”
听到“求婚”二字，白夭夭不淡定了，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她强装淡定道“求婚……不，不可能他说过他会，他会娶我的……”白夭夭的父母也不淡定了，附和道“是啊，以淑那孩子为人处事，我们两口子是看在眼里的，怎么会食言呢？顾公子会不会是哪里出错了？”
顾北轻叹一声，露出十分可惜的模样，拿起桌上的喜帖，双手递给了白夭夭的父母，又向白夭夭道“这桩婚事是家父在世前就已经定好了的，世人都是说儿女的终身大事，父母必当做主。家是个孝悌忠信之人，加上家父前几月逝去了，留下的遗言就是让家兄与那位陵光城的公主联姻。所以，他这几个月都不在家，可能是不知道如何面对吧。”
“所以……所以，您是来当说客的吗？”她的声音有些颤抖，白夭夭的爹娘一筹莫展，唉声连连。
“不，夭夭，我是来帮助你的。家兄平日待我不薄，我作为同胞弟弟更应该替他排忧解难。他们成亲的日子是正日十九，还有两天。若夭夭想当面问个清楚，顾北一定鼎力相助。”他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样。
“不行，我已经够麻烦您了。”顾北突然打断地的话“不，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况且现在只有我能帮你了，不是吗?”
白夭夭从内心深处是非常想找顾以淑说清楚的，可面对对她照顾有加的顾北，实在开不了口。白夭夭垂眸不语，思来想去终是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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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婚当日，十五圆月。一袭红妆一袭金缕。独月对佳人，盛大之至。红凌飘扬，血染成河。何为血染?初到，与以淑言刻半时，故，从之。借刀杀人为之夭夭。顾北言笑，当真是天衣无缝。
“你……”白夭夭浑身颤抖着旁面无表情眼中却带着丝兴喜的顾北。她做梦都没有想到，杀以淑之人竟是自己。
“以淑，以淑。”她的唇已是纯白，双手悟着流血的伤口，无辜的摇着头。
想说什么可又被涌上而来的泪水咽了下去。“我真的.....不是.....”“不是故意的?”顾北轻描淡写的说道，白夭夭不敢相信的撇过头看着他，道“是你……为什么？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
她的声音凄美柔软，有气无力，那张原不就不怎么好看的脸多了一个三瓣花纹。
这一切可都得归功于顾北啊，反推而来，之前为什么送礼都是些胭脂水粉?显然，这些东西也只有像夭夭这样的姑娘才会用了，而她又会怎么知道这些东西会不会有什么？再想为何来的时间好像是有规律的？那恐怕只有一个原因了——他在等待时机，这一切他早已掌握的天衣无缝。
其实根本没有什么陵光城的公主求婚一事，她只是对顾以淑单相思罢了。
顾北是这么跟顾以淑说的，白夭夭变了卦，爱上了别人。
他呢也是聪明，想来空无凭肯定是不行的。所以就偷走了定情信物——匕首。
他故意将比首折断，说什么从此与他半分关系都没有什么了。这么一来二去，这猪蹄子还真信了。便听顾北的话与陵光城的公主成亲，因为他早就知道他与白夭夭没有结果，就算是在厉害的人也无法改变。
在这场博弈中，他终是输了，虽然输的万箭穿心，但却无怨无悔。他不恨也不痛。
顾北就是想让顾以淑尝尝这总撕心裂肺的痛，到死都不知道真相。
“因为我恨你们。”他的目光变得凶恶起来。恨，恨是如何？想来的顾北在顾家做牛做马，不辞幸苦，任劳任怨，只为母亲和他博回一点尊严和排位。但不但没有效果，他们变本加厉，还开始不供食，体弱多病的母亲受不住了这些折磨，便自伆了。
这一切都拜顾家所赐，顾以淑成了他的复仇对象。至于白夭夭么，他根本没当回事儿，只是能提取体香中的“三玟花”将她身上的清香拐走了。
早就听说女性的体香是最独特最独一无二的，顾北也加入了这个行列。
真是-一石二鸟顾守奴啊。
知道什么他不让别人知道或唤他名字吗？因为这个名字是他的耻辱。
顾北冷笑道：“那么一起陪葬去吧！”顿时，狂风大作，衣衫飘动在空中，真是个大殿摇了起来，在望眼一看，顾北已逃之夭夭。
白夭夭能怎么办，她慌忙的护住顾以淑的尸体，紧接着房子开始塌搭。绝望，无比绝望。
眼前一黑，一晃眼只隐约看见一白影。再度睁开眼，又是一道景象，周围溪水流淌，山谷环绕。他扶额颤颤巍巍的站起，道：“多谢少侠相救。”
那个人不语，只是回眜看了眼身一一尸，“善非是恶，来日方长，自重。”
“不知少侠姓甚？”
“宋。”
说罢，便挥之而去。她将顾以淑的尸体收入宋子吟留下的仪器，也是无意触动的，对这种事她已是见怪不怪了，因为她现在根本不想这些。
之后，白夭夭在庙中碰见一个身披黑斗篷之人，他对她说道“要救他吗……”他的声音冷冰冰的，有气无力，听声音像是一个十五六岁的青少年。“你是谁？”那人不语，只是从腰间抽出一个水壶，伸手递给她，白夭夭半信半疑的接过了，她小心翼翼的送到口中，一点一点灌入喉咙，因为太渴了，她也故不上这水有无问题了。
白夭夭拂袖擦了擦嘴，又道:“你说你能救他？”“只要你付出一丁点代价”冷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愿意，说吧什么条价？”她变了，从顾北概欺骗她的的那一刻。“借借你身体。”说罢，他化为团黑气钻入了白夭夭的身替，只“啊”了一声，便倒下了。
醒来之时，瞳仁全白，又从白到黑最后又变回了白。“怎么救他？”
三瓣花纹闪蓝光，一阵冰冷的声音响起，却好像是在念咒语，总之说的不是人话。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就应该是之后的事了。
凤染心事重重的擦试着流光琴，时不时担忧的望着躺在病床上的人。
蝶儿般的睫毛一颤一颤，似乎是要醒了，宋子吟缓缓睁开双眸，坐了起来，脖上的伤口一阵撕痛，他只是凝眉，大气也不喘一下。只手灌了些灵子将伤口愈合了。白绫缠在他的脖子上，血迹依旧醒目，他也不说话，就那样静静的看着她。
“夙染。”他们语气依明平淡无奇，夙染灵动的双眸忽然有了色彩，手上的动作微滞了一下，莲藕般的脖子缓缓转过，她轻声一笑，声音有些哽咽的道:“你……还还是……”她停下手中的动作，带着小跑来到宋子吟身旁，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的脖子，“疼吗?”
“你无事便好。”
这，这算是非的问吧?但是怎么听都是在关心我?!
她忽闪着双眸，咽了口口水，快速退到一旁天，干咳了几声，“既然师父已无大妨，那徒儿先先行告退，师父，您自求多福，呸，您安心养伤。”
刚走到门口，宋子吟不紧不慢的说道“回来。”
凤染停住了脚步，一边尬笑一边慢慢吞吞的移到桌子旁。眼神飘忽不定，说话结结巴巴的，“师师父，还有何要事？”
宋子吟有些无奈的道“过来。”夙染要过去不过去，好像他宋子吟能把她吃了一样。宋子吟摇摇头，他无奈的鼻息声，正好让夙染听得到，夙染有些不好意思，“罢了。可知鬼面女师为何要捉你?”夙染转动眼珠子，沉思片刻，吐出二字，“不知。”
“为了凑够五行阵。她自己属性为火。前三死者为金木土。”
”那我是水了?”
宋子吟撇过头，动了动薄唇:“水时子刻，阴年阴月阳日。纯原之气，上佳吉相。”夙染则是一脸懵逼，只管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水为之重要。百花镇地形特殊，如你一般纯原气的，恐怕无人，故你为关键。”
前面乱七八糟的，他一字不懂，不过最后一句听懂了，反正她就不该跟着宋子吟来到这破地方。桥豆麻袋！这是话中有话啊！你不会是想让我去做诱饵？
“那，意思是让我去……”她伸出了食指，指着自己的鼻梁，张大的嘴巴，瞪大了眼睛。
“想多了。”
哼哼，算你有良心。夙染心道。
“对了，师父，你可知她为何要摆什么五行阵，好像听说这可是禁术，稍有差错，可就魂飞魄散了啊。”
“为救一位已死之人。”
夙染一惊，“人死不可复生。凭一个阵法？开什么玩笑。”
宋子吟惋惜道“执念太深。”
过了好一会儿，屋子里静悄悄的，二人也不再多说一句。
夙染若有所思的盯了会儿宋子吟，又道，“那我先出去了。”她开门的那一刻，柔光直射了进来，映出夙染眼中的星辰，最后一回眸，又倒映出了宋子吟。
她心道: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也会像她一样吗？
也许会，也许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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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夭夭嘴角流着血，捂着胸口，十分狼狈地来到一个现实边缘，纵身一跃，伤很快愈合了。
血面上冒着泡泡，1，2，3，猛地冒出一个满身疮孔女人，她的双眸再次变为黑色，两个人的声音回荡在这洞中。
“可恶，就差一点了，你就没用的废物。”又是有气无力的少年音。
“宋道长对我有恩，我下不去手。”白夭夭道。
“那又怎样？别忘了明日之后错过良时，你就永远见不到他了。”
白夭夭握紧的拳头，低声呢喃道“以淑，我要救你……”她突然咆哮，血花四溅，叫声十分悲伤。
“就是这样，该杀的人一个也不留。”她的声音虽有气无力，可却充满了怨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