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氏越说越气，横袖一扫，桌上的茶盏嗖的飞出，茶水四溅，噼里啪啦碎了一地，“去，杀了她!快去!”
裴嬷嬷还想再劝，嘴巴一张一合，最终还是没有再劝。苏氏性子好强，为人又固执，不管怎么劝都没有用的。
从房间里退出来，盼夏叫住了裴嬷嬷：“外祖母，方才夫人说要杀了小姐，可是现在小姐和少爷在一块儿，若是要动手，会不会伤到少爷?”
裴嬷嬷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女儿嫁给了侯府的管事，盼夏是文昌侯府的家生子，长大之后就在夫人院子里做二等丫鬟。
“小点声，可别被人听见。”裴嬷嬷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将盼夏拉到角落里。
裴嬷嬷压低了声音说道：“盼夏，你悄悄拿着这个东西进宫去求见皇后娘娘。将这件事情一五一十地禀告给娘娘，悄悄地去，别被人发现了，尤其是夫人。”
盼夏接过腰牌，有了这块腰牌就可进出皇宫。
“外祖母，您怎么会有这个东西?”盼夏奇怪，进出宫的腰牌，通常只有经常在皇宫里往来的人才会又，裴嬷嬷是哪里来的。
“别问这么多了，你快照我说的做。”裴嬷嬷没有回答她，时间不多了，苏氏已经对沈青月动了杀心，若是迟迟没有动手，苏氏必然会不悦，到时候苏氏自己动手，那可就糟糕了。
盼夏不明白，但是见裴嬷嬷心急如焚，连忙点头应下：“我这就去。”
盼夏是苏氏身边的二等丫鬟，又是苏氏的奶娘裴嬷嬷的外孙女，她要出府，守门的婆子自然也不阻拦，乐呵呵地给她开了门。盼夏谨记裴嬷嬷的吩咐，出了文昌侯府，就立刻赶去皇宫。
裴嬷嬷给盼夏的那块腰牌是苏皇后宫里的，守宫门的侍卫一看，立刻就放行了。
坤宁宫，苏皇后召见盼夏，盼夏照裴嬷嬷的吩咐，将事情尽数禀告，包括苏氏和沈青月干架之事。
“糊涂!”苏皇后骂了一声，语气凌厉，盼夏只觉整个坤宁宫都震了震，连忙吓得低下头去。盼夏从前只觉夫人苏氏发起怒来已经够可怕了，可是如今目睹了苏皇后发怒，方知天外有天，仅仅只是一声怒吼，气势之强，可见一斑。
皇后发怒，旁白的宫人都跟着跪下。
“娘娘您请息怒。”说话的是苏皇后身边的贴身女官慧欣姑姑。她是苏皇后的心腹，也只有她敢在这个时候开口说话。
苏皇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呼出，好似将怒气也随着呼吸吐出。朝盼夏吩咐道：“你立刻回去，告诉裴嬷嬷，不许侯夫人动沈小姐。”
盼夏连忙应下：“是。”
苏皇后命人送盼夏出去，然后又吩咐人去文昌侯府请侯夫人进宫叙话。
“她到底还要任性到什么时候!”苏皇后口中的她指的是谁，慧欣一听就明白。
“娘娘，沈小姐毕竟不是侯夫人生的，继母和继女之间有些龃龉，这也是常见之事。”慧欣在一旁劝道。
眼瞧着苏皇后是恼了侯夫人苏氏，但是实际上到底是姐妹，也容不得旁人说苏氏的不是。慧欣只能温言劝说。
苏皇后揉了揉眉心，“慧欣，你不必说好听的，本宫哪里不知道。归根究底，根本就不是她和沈青月这个继女之间的龃龉。”
“本宫这个妹妹，当真是让人头疼。”苏皇后说话都有些乏力，“本宫做皇后这么多年，打理后宫上下，可是却从未有哪一件事，哪一个人，像紫妍这般让本宫头疼。”
“慧欣，你说本宫当初是不是做错了?”
苏皇后看向慧欣，那眼神，慧欣看明白了，皇后问她话，她一定要回答，而且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不可打马虎眼。
慧欣沉吟片刻，答道：“娘娘，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她选择了最中庸的回答，但是显然这个回答并不能让苏皇后满意，苏皇后嗤笑一声，“你的言外之意就是说这并不是最正确的做法吧。”
最好的结果，但是却未必是最正确的做法。
慧欣连忙齐膝跪下：“娘娘，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苏皇后好似没有听到她的话一般，自顾自地喃喃道：“要想没有后患，最正确的做法就是快刀斩乱麻，可是那是苏紫妍，本宫的亲妹妹，要落下那一刀，本宫也不忍心。”
“冤孽啊……”苏皇后嘴里发出一声长叹。
沉默了许久，直到外面传来宫人的禀告，苏皇后这才回过神来，朝慧欣摆手，示意她起来，又宣了宫人进来禀告事情。
“娘娘，璟王殿下一回宫，六宫上下很多妃嫔都派了人去朝华宫打探。闵昭仪还去了朝华宫。”
“闵昭仪……”苏皇后秀眉微皱，心中思量着，闵昭仪去朝华宫做什么……
苏皇后朝宫人吩咐：“再去探，务必要知道闵昭仪的目的。”
“是，娘娘。”宫人得了吩咐就退下了。
苏皇后坐在高位上，眉心拧着，似乎忧心忡忡。
“娘娘，您不用太过担心，昨日陛下翻了闵昭仪的牌子，结果璟王突然回宫，陛下立刻就去了朝华宫。后来大概是秦贵妃劝了几句，陛下最终还是去了毓秀宫，闵昭仪大概是去朝贵妃道谢的。”慧欣作为皇后身边的女官，对于后宫发生的事情，她都一一记着，尤其是苏皇后可能会过问的事情。
苏皇后若有所思，“本宫最担心的倒不是闵昭仪。往年璟王回宫都是挑昭王不在京城的时候，而这一次昭王在京，他却回宫了，而且距离他上一次回宫，不到两个月，本宫是在想……莫不是璟王要回来了。”
这一次的回来，或许璟王殿下就不会离开了。这才是苏皇后最担心的。
慧欣有些诧异，“这应该不会吧……秦贵妃母子和昭王之间的恩怨根本解不开，要不然璟王也不会小小年纪就离宫了。”
苏皇后摇了摇头，“恩怨解不开，但是未必璟王就要一直漂泊在外。秦贵妃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她也不可能再有子嗣了，总不可能让自己唯一的儿子一直流落在外。陛下从前就对璟王这个幼子宠爱有加，加之，璟王在外漂泊多年，陛下心头更是愧疚不已。若是璟王回宫，那陛下恐怕恨不得将所有的好东西都捧到璟王母子面前……”
这才是她最担心的，皇帝对璟王太过宠爱。
“娘娘，奴婢以为您不必担心，陛下即便是宠爱璟王又如何，有昭王压着，皇位是不可能落到璟王头上的，不过就是个受宠的亲王罢了，您不必放在心上。”慧欣宽慰道，“再说，璟王的脸可是被火烧过，未必就痊愈了。”
毁容破相的皇子，除非是皇子都死绝了，否则是绝对轮不到他的。
苏皇后眼眸一跳，“你倒是提醒本宫了，璟王的脸到底有没有治好，这还是个迷。叫朝华宫那边的人小心留意着璟王的脸到底好了没有。”
相比于璟王母子受到的宠爱，苏皇后反而倒是没有过多的关注璟王的脸是否真的毁容了。
朝华宫那边还没有消息传来，倒是侯夫人苏氏不多时就到了。
“给皇后娘娘请安。”苏氏朝姐姐苏皇后屈膝行礼问安，虽然是亲姐妹，但是苏皇后到底贵为皇后，身份悬殊，礼不可废。
“跪下!”苏皇后却没有像往常那样，让她平身，反而是让她跪下。
苏氏冷不防被惊了一跳，双腿不自觉地就软了，砰地一声跪倒在地。
“大姐，你这是做什么?我哪里得罪大姐了?”苏氏仰着头看向苏皇后。
苏皇后冷冷地嗤一声，“你做了什么自己不知道吗?”
不等苏氏开口，只听得苏皇后沉声道，“你真是越发的长进了，堂堂文昌侯夫人，居然和继女动手打架，还扬言要杀了她，你的教养哪里去了!”
苏氏手指攥得紧紧的，昨日发生的事情，苏皇后这么快就知道了，看来侯府里有苏皇后的人。
“皇后娘娘，你居然监视我!”苏氏看向苏皇后的眼神里夹杂着恨意。
苏皇后站起身来，缓缓走到苏氏面前，手指挑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睛，凉凉地道：“监视?你觉得本宫是在监视你?”
她的手指抬着她的下巴，苏氏不得不和苏皇后目光正视，当目光触到苏皇后冰冷的眼眸时，苏氏只觉心头发颤，原本心头的愤恨瞬间转变成了恐惧和不安。
“大姐，我是你妹妹啊。”苏氏说话时，语气里都带着颤音。
“就因为你是本宫的妹妹，所以本宫才会纵容你!”苏皇后猛地抽开手指，然后狠狠地一巴掌扇过去。
苏氏的脸颊上瞬间起了五个红红地指头印，她捂着脸，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儿，“我又何尝没有照着大姐的意思做。大姐要我嫁给沈巍，我也嫁了，大姐还想我怎么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