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药熬成的药汁,一端上来,那药味儿整个屋子都能闻见。曲南泠最不爱苦苦的药汁了,一看到含露端上来,就忍不住皱了眉头。
“小姐,您还是喝了吧。”含露知道自家小姐怕苦,“奴婢给您准备了蜜饯,您喝了药就吃蜜饯,不会苦的。”
曲南泠苦着脸,喝了药,嘴里全都是药汁的味道,即便是吃了蜜饯也不能完全将药汁的苦味压住,只能稍有缓解罢了。
看着黑乎乎的药汁,曲南泠就打怵,“就没有药丸吗?”
含露摇了摇头,“秦公子留下的药丸中没有治风寒的,小姐,您还是憋着一口气,把药喝了吧。”
一提起秦尘,曲南泠下意识按住自己的心口。明明已经想明白了,为何提到秦尘,她的心还是忍不住微动。
“把药拿来。”
罢了罢了,可能要放下某个人,还是需要时间吧……
那就从这碗药开始吧!
含露连忙递上,曲南泠接过,左手捏着鼻子,右手端起药碗,然后一饮而尽。
刚喝完药,含露连忙一手接过药碗,一手递上蜜饯。曲南泠拿起蜜饯,一连往嘴里塞了好几颗,这才勉强压住了药味儿。又用茶水漱了口,嘴里的苦味方才渐渐消失。
曲南泠长吁一口气,“喝药真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心里又忍不住想起秦尘来,有他在的时候,他会给她做成药丸,药丸迅速地下肚,根本不会在嘴里留下任何味道。
呸!曲南泠,你怎么又想起他了。他都不喜欢你,你难道还要贴着他不放吗!
曲南泠摇了摇头,她必须要忘记他。
“小姐,您怎么了?”含珠看小姐神情有异,忍不住问。
曲南泠恢复了神色,淡淡一笑,“没什么。音儿回来了吗?”
含珠答道:“二小姐早就回来了,比您还先回来。”
上一次归元寺上香的事情,实在将曲南泠吓到了。听到含珠说曲南音已经回来了,曲南泠这才放下心来,朝两个丫鬟吩咐说:“我下水的事情,你们谁都不要告诉。我就不去见母亲和音儿了,若是她们问起,你们就说我今日累着了,想好好休息。”
含露和含珠对视一眼,点头应下,但是这一夜,她们依然向上一次一样,轮流守在曲南泠床边,生怕她夜里再发高烧。
这一夜,曲南泠睡得很沉,倒是没有发高烧,含露和含珠本以为能放心了。谁知道第二天清晨,曲南泠额头却有些烫。
“小姐,您好像发烧了。”
闻言,曲南泠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好像的确有些发热,不过并不算严重,在现代社会也就是个低烧。
“奴婢去请大夫。”含珠说时就要往外走,小姐身体不好,一旦病情被勾起就麻烦了。
“等等。”曲南泠出言拦住了含珠,“不请大夫,你们随我去医馆。”
若是请大夫来,难免会惊动曲夫人。
含露担忧地说道:“可是小姐,您已经开始发烧了,若是再出去见凉风,恐怕会加重病情。”
曲南泠摇了摇头,“没事,我的身体我知道,只是有些低烧,并不严重,我记得不远处就有一个百草堂,就去那儿好了。”
曲南泠执意如此,含露和含珠两个丫鬟也只能照做,给小姐披上斗篷,尽可能地不让她见凉风,方才随她出门。
百草堂就在镇国将军府隔壁街,离得不远,主仆几人步行就到了。
医馆的老大夫为曲南泠把了脉,直言并不严重,吃几副药就要了。
“多谢大夫,含露,你去抓药,顺便把诊金付了。”曲南泠朝老大夫道了谢,又让含露去抓药付钱。
不多时,含露提着药回来了,但是却说,“小姐,掌柜的不收咱们的银子。”
曲南泠诧异了,“不收?这是为什么?”她给的都是真白银啊,不是假钱。
“我想和曲大小姐做个朋友,这诊金就当是见面礼了,还请曲大小姐不要推辞。”沈青月从楼上走了下来,朝曲南泠笑道。
沈青月走到曲南泠面前,屈膝行了一礼,“沈青月见过承敏县主。”
曲南泠见她仪态端方,举止有礼,衣着虽然不算华丽,但是衣料确实上好的云锦缎,料想她应该是哪家的千金小姐,与她颔首回礼,“沈姑娘。”
“百草堂是青月的铺子,今日青月来百草堂查账,没想到这么巧能遇到县主。青月对县主很是敬佩,早就想和县主交个朋友了,冒昧打扰了县主,还请县主勿怪。”
曲南泠悄悄将沈青月的神情收入眼底,言辞爽朗,笑容真诚,看起来不像是坏人。
“县主,请楼上坐坐?”沈青月指了指楼上,询问她的意见。
曲南泠点头微笑,“好。”
几人随着沈青月一同上了楼上的雅间,说是雅间,里面构造倒也简单,只有一张桌子和凳子,桌子上还放着几本账册,想来方才沈青月就在这里阅览账目。
沈青月将账册叠放在一角,朝曲南泠抿唇笑了笑,“不好意思,有点凌乱。”
“无妨,该是我打扰了沈姑娘了才是。”曲南泠神色淡淡,唇角挂着笑容,但是却又几分疏离。
沈青月看出了曲南泠的客套与疏离,这才反应过来,她只说她叫沈青月,却说没她是哪家的姑娘,还好是曲南泠,若是换了旁人,只怕认为她是骗子都是有可能的。
“曲大小姐。”沈青月又改了口,“不,承敏县主,我是文昌侯的女儿,只是我素来不喜欢参加宴会,所以你不认得我。”
“原来是文昌侯府的小姐,沈小姐,幸会。”曲南泠浅浅一笑。实际上即便是沈青月报出家门,文昌侯府和镇国将军府也没什么交情。
“县主,其实这不是青月第一次见到你,昨日青月见过县主一面。”
闻言,曲南泠眉梢微挑,面露诧异。
沈青月坦言,“昨日县主教训傅欢的时候,青月和弟弟如晦当时就在不远处的枫林里,正好看见。”
曲南泠心下一怔,没想到旁边还有人看着,最令人惊讶的是,这位沈小姐似乎对她的行为甚是推崇。
没错,是推崇。因为曲南泠分明看到沈青月眼眸里似乎在放光,那是崇拜的眼神。
“南泠倒是没想到,昨日的场景被人看了去。”
沈青月连忙解释道:“我不是说曲大小姐的不是,对付傅欢那样的癞皮狗,就要用这样的法子好,青月很是佩服曲大小姐你呢。”
傅欢是癞皮狗?曲南泠忍不住扬唇,话虽然糙了点,但是这个形容倒还真是挺贴切的。
“不瞒县主,沈家和苏家是姻亲,文昌侯夫人就是出自苏家。前些日子,我见过傅欢,知道她是什么人,见高就拜,见低就踩,而且脸皮极厚,堪比城墙倒拐。”
说话的时候,沈青月毫不掩饰脸上的嫌弃之色。
曲南泠眼眸微闪,文昌侯夫人,并非是母亲。还有一点,沈青月出身大家,可是说出来的话,似乎并不像是大家闺秀。
“沈小姐似乎很讨厌傅小姐?”
沈青月摇了摇头,“她和我又没什么关系,平日里也几乎见不着,要说讨厌也实在没那个必要。”
话锋一转,“不过,县主您教训傅欢的手段,青月真是钦佩不已。所以青月才冒昧地开口,只是想和县主结交。青月性子直率,说话向来也不喜欢拐弯抹角,还请县主不要见怪。”
的确,她是个性子直率的,喜怒哀乐都表现在脸上。
曲南泠嫣然一笑,“好,我们做个朋友,你也不用称呼我县主、曲大小姐了,叫我南泠就好。”
沈青月顿时心花怒放,那高兴的模样,似乎恨不得扑上来抱住曲南泠。
她连连点头:“好好好,那以后我就叫你南泠了,你也别叫我沈小姐了,叫我青月吧。”
沈青月拉着曲南泠叙话,含珠则是和含露在一旁咬耳朵,“含露,这位沈小姐怎么话比我还多。”
含珠知道自己是个多话的,可是今日瞧着沈青月说话的热乎劲儿,只怕比她还话多。
“你终于知道自己平日里话多了?”含露白了含珠一眼。
含珠瘪了瘪嘴,“夫人说了,让我多和小姐说说话,给小姐解闷。”
含露和含珠这两个丫鬟是曲将军夫妇亲自挑的,一个稳重,一个活泼,这两个一动一静伺候曲南泠,刚刚好。
“现在有人比你更能给小姐解闷,含珠,你该不会是吃味了吧?”含露挑眉轻笑……
两个丫鬟在咬耳朵,曲南泠倒是没注意到,她的目光反而在不经意间落在桌角处的账册上,“方才青月你说百草堂你开的?”
“也不能算是我开的。”沈青月解释道,“这铺子原本是我母亲的陪嫁,我母亲去世后,这个铺子就留给我了。原本百草堂只是卖药材,我接手之后,想着只是买药材,未免太单薄了,索性就请了几个坐堂大夫,既治病又卖药。”
眼波流转,曲南泠笑了笑:“青月这个做法甚好,来医馆的人少不得买药,正好你这儿都有了。我看这铺子人来人往的,想来日进斗金是没什么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