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后来冷静下来也想通了，你的确已经手下留情了，这一点我是感激你的。”曲南泠放缓了语气。
诚然，当时她看到秦尘威逼父亲曲易，她很气愤，但是后来理智回笼，将整件事情从头到尾捋了一遍，其实站在秦尘的角度想，他并没有做错什么。
秦家是他外祖家，为国效忠，但是却落得满门男丁身死人亡的下场。秦尘作为秦家的后人，有权利追查真相。
官吏审问尚且要上刑逼供，但是秦尘却没有这样对曲易。由始至终，他不过是说了几句威胁曲易的话。
更何况，曲南泠也相信他拿她的命来威胁曲易，这仅仅是口头上的威胁，事实上他根本不会这么做。
但是，纵然事出有因，即便秦尘已经手下留情，可依然改变不了事情的本质……
于曲南泠而言，最在意的是他的欺骗。他从一开始就是抱着目的接近她的，由欺骗而开始的感情，她不想要。所以，她坚持要快刀斩乱麻，斩断情丝，从此两人陌路……
“你别说了!”秦尘冷着脸打断了她的话，他知道她要说什么，可是他不想听，“我不要你的感激，泠儿，我只要你相信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
感激，这个东西他不需要，他只需要她相信他对她的爱从来都没有掺半点杂质。
他伸手握住她的柔荑，柔嫩细滑的触感让他忍不住手下一紧，“泠儿，我知道是我做得不对，惹你生气了，可我是真的爱你，你原谅我一次好不好?”
曲南泠微微低下头去，目光正好落在他的手背上，他的手很暖，暖意自手心传至心间，浑身血液都多了几分温度。
他是她来到这里见到的第一个人，他也曾带给她许多温暖。她历经两世，只有他让她动心动情。
可是温暖又如何，终究抵不过心上的那一刀。
她看着秦尘的凤眸，轻轻抽出自己的手，“除了你，我从未爱过任何人。”这是真话，前世今生，她从来都没有爱上过任何人，除了他。
“我所要的感情是纯粹的，没有欺骗，没有企图，只有爱。”曲南泠唇角微展，似笑非笑。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她前世到死都是孤身一人。
秦尘的脸色僵硬的厉害，他已经能预料到她接下来想说什么了。不管前面说了多少温和的话语，末了都跟着两个字“但是”。
“别说了!”秦尘疾声打断了她的话，“南泠，后面的话我不想听，你也别再说了。”
他转过头，不再看她，目光落在窗外。
再说下去，也是枉然。秦尘索性转了话题，“这次落水对你的身体损伤很大，你就留在这里养病，等身体好些了再走，这是为你的身体着想，请你不要拒绝。”
“你若是不想见到我，我可以保证，除了每日为你诊脉一次，其他时候我都不会出现在你面前。”秦尘转过头来，再次看向她，目光已经恢复了平静。
“我们的事，母妃并不知道，她只知道我喜欢你，旁的她并不清楚。母妃是个随和开明的人，你我之事，她也不会多管多问，你就安心在朝华宫养病。只要你病好了，随便你去哪儿。”
秦尘定定地看着她，他的眼神她看明白了，做到这一步是他最后的让步。
曲南泠眼眸微微凝起，其实她很想拒绝，纵然秦尘承诺除了诊脉不会出现在她面前，可是这里是秦尘的地盘，她待在这儿总不自在，纵然快刀斩乱麻，这一刀斩下去了，她的心依然凌乱……
不过，她并没有说出拒绝的话。目光不经意间从窗外撇过，她知道父亲一定会同意让她留下的。她若是坚持离开，也的确可以离开，只是那样的话，父亲和妹妹必然会问她和秦尘之间的过往，那时往事再次被揭开，这并非是曲南泠想要看到的……
门外，也的确如曲南泠所料，曲南音转达了秦尘的话，曲易当即陷入了犹豫中。虽然他和秦尘有些龃龉，可是这些哪里有曲南泠的身体重要?
“父亲，姐姐到底是留下还是回家，还是父亲您做主吧。”曲南音轻咬唇角，她是拿不定主意的。
姐姐留在朝华宫的确有些不妥，可是曲南音更在意姐姐的身体健康。
曲易没有立刻作答，眉头微皱，显然也陷入了纠结中。
这时候，秦贵妃由双清姑姑扶着走了过来，“镇国公，令嫒是本宫的人救回来的，本宫就理应为她负责，若是就让她这么走了，日后病情加重，本宫心里也会有愧疚的。依本宫之见，还是让她留在这里养病几日为好，镇国公以为呢?”
曲易迟疑了片刻，“贵妃娘娘，小女留在朝华宫只怕会叨扰了娘娘……”
曲家和秦贵妃非亲非故，尤其十多年来，秦贵妃从不与人走得近，让曲家的小姐留在秦贵妃的寝宫养病，这传出去只怕会引来非议。
“镇国公多虑了。”秦贵妃摇头轻笑，“此事本宫会上奏陛下，陛下仁厚，自然不会苛待功臣之女，叨扰一词从何说起?”
言下之意，此事会得到陛下的首肯，皇帝都同意的事情，谁敢非议！
果然，曲易闻言，当即面色稍缓。
秦贵妃见曲易面上已经松动了不少，继而又道：“方才太医来过，也说曲大小姐身子弱，若是不好好调养，会留下病根的。”
秦尘的话，曲易可以不信，可是太医说的话，曲易不得不信，更重要的是，他女儿的身体的确生来就弱。
最终，曲易朝秦贵妃恭敬地俯身一拜，“那小女就拜托贵妃娘娘，臣感激不尽。”
秦贵妃点了点头，浅笑着说道：“镇国公放心，本宫会好好照顾她的。”
……
曲易不放心，又让曲南音进去和曲南泠交代了几句。这一次，秦尘很是识趣儿地走出了房间，把空间留给了这两姐妹。
“姐姐，父亲说了，让你在这里安心养病，只要你身体一好，我们立刻来接你回去。”
语罢，曲南音快速地扫了四周一眼，见四下无人，压低了声音道：“姐姐，你和璟王殿下……你们……”
她虽然不如姐姐机敏，但是也不是个傻的，方才秦尘和姐姐说话的语气神态，分明就透露着不对劲。
从前她并没有往那方面想，当时她只以为姐姐和秦尘是朋友，毕竟两人一个是朝臣之女，一个是逍遥江湖的白衣，而且姐姐又是个冷静自持的人，曲南音从未想过这两人之间除了朋友，还能有其他情愫。
可是现下的情景，由不得她不多想，秦尘不是普通的江湖白衣，他是尊贵的九皇子璟王殿下。最重要的是，他对姐姐的关心是显而易见的。
曲南音再联想到从前的情景，她记得那一次她犯错，害姐姐差点出事。秦尘一听到这个消息，当时他看她那眼神分明就是要将她活剥了一般。
还有姐姐自从知道秦尘的真实身份后，整个人也像是变了一般，一提到秦尘就变得异常冷漠，颇有几分断情绝爱的味道。
回顾种种迹象，综合下来，曲南音不得不猜测：姐姐和秦尘之间绝不是普通朋友。秦尘喜欢姐姐是毋庸置疑的，至于姐姐……只怕也深陷其中……
“算了，还是不说了。”曲南音想着隔墙有耳，这里毕竟不是家里，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姐姐，你在这里好好养病，等你病好了，音儿就来接你。”曲南音拉了拉姐姐的素手，微微一笑，“姐姐，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
先让姐姐养病，等病好了，她们回到家，有话慢慢说。
曲南泠回握了妹妹的手，点头笑了笑，“好，姐姐会很快痊愈的。音儿，母亲即将临盆，你多照顾着点。”
姐妹俩说了一会子话，曲南音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临走时还不忘反复交代含露好好伺候曲南泠。
……
曲南泠在朝华宫养病，秦贵妃待她很好，派了双清姑姑照顾她，又怕她闷着，时常来与她叙话。但是秦贵妃从未提过秦尘只言片语，都说些趣事儿，权当解闷。
而秦尘也遵照承诺，除了每日为她诊脉一次，其余时候从未出现在她面前。即便是诊脉的时候，也如同一般的大夫交代病人，只嘱咐她按时服药，夜里睡觉不要着凉等话，没有半分逾矩。
曲南泠不知道的是，秦尘在私下里还命厉寒偷偷调查算计曲南泠的人。
不出三日，厉寒就查出了端倪。
“殿下，那个宫女的底细属下都一一查过了，没有异常，只是她素日里和毓秀宫中的二等宫女小莲走得近，这一点很可疑。”
手指在桌面轻点，秦尘凤眸微转，“毓秀宫，闵昭仪?南泠鲜少出入皇宫，和闵昭仪并没有过节……”
言下之意，闵昭仪并没有要害曲南泠的动机。
“闵昭仪没有，但是华婉郡主有。”厉寒解释道，“华婉郡主内定的庄王妃，时常出入毓秀宫，而且华婉郡主性情骄纵，之前在宴会上，她也曾算计曲大小姐。”
秦尘凤眸微挑，手指停止了轻点，“所以你就觉得这说法是合理的，因为华婉郡主和南泠有过节，所以闵昭仪宫里的宫女就有害南泠的可能，对吗?”
厉寒沉思片刻，答道：“那宫女的底细属下都详细地查过了，除了这一点，并无任何不妥。若不是华婉郡主和闵昭仪，那又是谁?殿下，请恕属下愚钝。”
从目前掌握的线索来看，他只能得出这个结论。
“华婉郡主骄纵，又和南泠有过节，于是就指使宫女推南泠下水，要害她性命。看起来这里理由很充足。”
说时，秦尘嗤笑一声，“厉寒，你不觉得这条线索里包含的理由太充足了吗?就像是挖好的坑，只等着人一个接一个地跳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