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尧决定把夏西桐带回家中。途中经过一家药店,他让司机停车,想下去看看有没有止痛药之类的药物买。
夏西桐痛成这样,他光是看着就觉得好难受,不管怎么样,他都想替她减轻痛苦,哪怕一点点也好。
靳尧刚打开车门,夏西桐揪住他的衣摆,“不用买药,药是没有用的。你赶快带我回家。”
她不是逞能,也不是矫情。
因为患上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作的病,她在宿舍里备足了药,止痛药,镇痛剂……可是半点作用都没有。
那种痛,似乎不是身体上的痛,而是痛进了灵魂里。
药又不能治灵魂,吃来有什么用。
靳尧回身握住她的手,看着她勇敢的眼神,“好,我们马上回家。”
他对司机说:“开快点。”
车一路飞疾,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靳尧的家中。
靳尧直接抱着夏西桐进到他的房间。
夏西桐躺在陌生的床上,已经顾不上矜持和尴尬,她痛得翻来覆去的。这世界上,任何的疼痛,都抵不过她现在所承受的万分之一。
痛进灵魂的痛,会让人对这个世界产生怀疑和绝望,恐怕刀山火海,都没有这么可怕。
生平第一次,决断果敢的靳尧有些无措。他不知道能为她做什么,只能紧紧握住她的手,反复地说:“没事的,不要怕,很快就会没事的。”
这一次的疼痛,持续的时间很长很长,差不能有三四个小时。
当痛楚结束时,夏西桐浑身都是汗,所有力气都在挣扎中花光了,她瘫着一动也不动,像具尸体。
靳尧拿来毛巾,替她把额头上的汗水擦干净,又要替她擦脖子,夏西桐一下抓紧毛巾,疲倦地说:“我自己来就可以。”
“需要去洗个澡吗?”靳尧问:“我这里有干净的毛巾,我的衣服也可以借你穿……”
开什么玩笑,她怎么可能在一个不是很了解的男人家里洗澡?
“不用。”夏西桐哑着声音说:“可不可以麻烦你,替我倒一杯水来?”
她的喉咙很干,都快冒烟了。
靳尧马上到客厅给她倒来一杯水。夏西桐连抬手接过杯子的力气都没有了。
靳大公子也不介意她浑身是汗,把她扶起来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把水杯递到她嘴边。
喝过水后慢慢缓过一口气,夏西桐才说:“今天谢谢你。”
“不客气”靳尧问:“你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病?持续的时间有多长了?有没有什么发病的规律?真的看过医生也说没办法吗?”
夏西桐抬头看了看他精致坚毅的下巴,没有回应。
从她的灵魂附在夏西桐身上的那一天起,就开始承受这种潜伏在身体上的痛楚。
总得拿一些东西去交换,才能得到什么。不过是比较痛的病痛而已,却得到了重生,算是占到便宜了。
见夏西桐沉默,靳尧也不好再继续追问,慢慢放开她,让她重新躺回去。
夏西桐却挣扎着坐起来,穿上鞋子,“打扰教授了,我还是回去吧。”
靳尧马上说:“你肚子饿不饿?我刚让阿姨煮了些东西,等一下就能吃。”
“谢谢,不用了。”夏西桐虽然走得有些艰难,但还是很快走出靳尧的房间,走到客厅。
靳尧望着她的背影,闹心到不行。
真是搞不懂,有轻微洁癖的自己,为什么要让一个半点都不讨人喜欢的学生,躺上去?还把上面弄得又皱又脏的。
最大的问题是,他现在竟然很担心她,只想让她呆在他可以看到地方,才能觉得安心。
他快走几步来到夏西桐的身后,“大半夜的,外面也拦不到车,就在我这里呆一个晚上吧。明天早上,我会让人送你回去。”
夏西桐抬眉看着靳尧,像在打量一件什么稀罕的物件。
被她这么直勾勾地看住,向来稳重的靳教授,竟然有丝不自然。他刚要问她在看什么,夏西桐开口了,“教授为什么会在那个酒吧出现?”
她的语气里透着质问,怀疑。脾气相当温和的靳尧被气炸了,“你在问什么?”
“我问”夏西桐站直脊背,一字一句清清晰晰,“教授你,为什么会在那个酒吧出现?而且又那么巧地救了我?你又跟踪我对不对?”
这小孩问出来的问题,尖锐刺人,偏偏目光坦荡清澈到不行,让人连生气都找不到理由。
靳尧救了人,对方没有感恩就算了,还把他气得一肚子火气,偏偏又发作不得。
这小孩绝对是上天派来克他的。
“真是个不懂事的家伙。”靳尧上前拉住她,“我救你一命,你应该感激我,而不怀疑我。”
“我很感激教授。”夏西桐认真地说:“我欠教授一条命,还欠教授很多人情,这些我都记得。但一码事归一码事,教授为什么要跟踪我?我身上有什么值得你查探的?不如你直接问我,如果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我一定会如实回答你。但如果是很私人的问题,我希望教授连问都不要问,还有,以后不要再跟着我,也不要试图调查我。”
靳尧突然觉得困惑,怎么会有这么不懂事的学生?而且她的身上仿佛长满了利刺,充满防备心。
她的防备心并不是针对他一个人,而是提防着这整个世界。
就仿佛,世界上没有一个人,是值得她信任的。
“同学,你真的误会我了。”就算已经气炸了,但靳尧还是尽量心平气和地解释:“我在那里约了朋友,进去的时候刚好碰到你。我还没来得及见一面那个朋友,为了你我爽约了。”
夏西桐看靳尧一脸的诚恳,没有半分破绽,也不再问了。她露出疲倦的笑容,“今天真的很谢谢教授,你又救我一次,我会记在心里。我走了。”
靳尧沉着一张脸说:“那我让司机送你回去吧。”
夏西桐没有拒绝,“谢谢你。”
回到家里,引来妈妈一连声的质问,夏西为图耳根清净,直接丢出一句话:“我跟云川去喝酒了。”
果然,妈妈眼睛马上亮起来,追在他身后问:“就是上次送你回家的那位云同学吗?你们的关系是不是很好?你们在一起聊什么?怎么聊到这么晚?”
夏西桐不耐地说:“你去问他啊。”她说完就回房,“砰”的一声把门关掉了。
今晚真的好惊险,如果没有遇到靳尧,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夏西桐洗了个热水澡,把一身的疲倦和汗味洗掉,倒在被子上就睡着了。
真的太累了。
第二天本想睡到自然醒,房门却被敲得震天响,方清然的声音不断传进耳朵。
“西桐起来了,有同学找你。”
夏西桐拉着被子盖过脑袋,继续呼呼大睡。
可是方清然的声音就像一道魔咒,不停地扰人清梦,“几点了还睡?快给我开门,你这臭小子!开门!”
伴随着催魂一般的敲门声,夏西桐的睡意都被惊跑了,只能不耐地起身,去开门。
“妈,我这几天考试快累死了,好不容易高中毕业了,就不能让我好好地睡个觉么?”
方清然摆着一张脸骂道:“睡睡睡,就知道睡,你是猪吗?你的同学来了,怎么能让人家等你那么久?”
夏西桐心道,莫非是云川来了?否则方清然的态度不可能这么殷勤。
“我先去换衣服。”夏西桐重新把门关上,困意却重新袭来。她累到不行,又倒头睡着了。
昨天病发的时间实在是太久,她元气大伤,不睡个三天三夜,恐怕是恢复不过来的。
夏西桐做了一个梦,梦里面是一片蔚蓝的大海,自己整个身体都泡在海里面。海水冰凉,自己也觉得很冷,可是好像忘了怎么爬上岸去。俊朗的靳尧大哥站在海岸边微笑地看着她,朝她伸出手。
靳尧的身后,是初升的太阳,万道霞光从他的身侧迸出来。
天神一般耀眼。
夏西桐慢慢伸出手,差一点就要够着靳尧的手了……
突然有什么缠住她的脸,一圈一圈,又痒又麻的,很不舒服。
夏西桐伸出手朝那东西挥过去,清脆的巴掌响起——
“哎呀!”
有男人的声音在耳边炸响,夏西桐马上睁开眼睛,对上了一双漂亮的桃花眼。
他手里正在拿着她的头发,在撩她的脸。
夏西桐立即坐起来,拉紧床被,冷眼瞪着他:“你是怎么进来的?出去!”
“伯母说你在换衣服,让我等一下。结果你换个衣服都换到周公那里去了,真是一点也不给我面子。”叶正宸脸上还火辣辣地痛,他朝夏西桐靠近,对她拉床被的举动感到奇怪:“我说想进来看看,伯母就让我进来了。你这是什么反应?大家都是男生,有什么好害羞的。”
夏西桐毫不客气地逐客:“我说,让你滚出去!”
叶正宸看她真发火了,连忙走出去,“好好,你别生气啊,我这就滚。”
等叶正宸离开她的房间后,夏西桐才穿好衣服下楼。
方清然正在陪叶正宸说话:“你别见怪,我家西桐小时候吃了些苦头,脾气变得有些古怪。既然是他的同学,就多多担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