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楠西笑得见牙不见眼：“已经在路上了奶奶。”
车里空间小，乔奶奶高兴的声音，从听筒中扩散：“那就好，你昨天说是七点的动车吧？火车站乱，前头还听说有偷钱包、偷娃、把女孩子迷晕带走的，太不安全了。我去请楼下的小赵接你。”
“不用不用。”乔楠西笑得十分温暖，“我坐朋友的车，直接到家，你别担心。”
乔奶奶这下放心了：“这样也好，你记得多谢谢人家，哎，好在还是好人多！”
乔楠西偷偷瞄了易峥一眼，把他说成朋友，他没不高兴吧？
“我会的奶奶，你先吃饭吧，不要等我。”
乔奶奶很坚持：“我不饿，你大概还要多长时间？”
“差不多……”乔楠西问询的看了易峥一眼。
易峥说：“四五十分钟。”
“五十多分钟。”乔楠西抛多了说，“奶奶你真别等我，先吃吧，万一到县城路况不好，时间还得朝后延。”
乔奶奶却直接把话题转向了男低音：“楠楠啊，你是带男朋友回来吗？怎么不早点跟奶奶说，家里乱糟糟的，让人看见了像什么样子？哎呀，晚饭我准备的还不够丰盛，快跟奶奶说说，小伙子喜欢吃什么？”
乔楠西窘迫极了，“不是的奶奶！不是男朋友，易总是我老板。你可别瞎猜了，易总都听到了，多不好意思！”
“老板？”乔奶奶顿时严肃了：“回来再说。”
乔楠西一听这语气，心头就是一个咯噔。
乔奶奶挂断电话之后，她愁眉苦脸的盯着屏幕，脸都要皱成一坨了。
易峥抬了抬眉：“怎么了？”
乔楠西呻吟：“估计要挨训，我的天哪……奶奶一唬脸，特别可怕！”
易峥不解：“为什么挨训？”
乔楠西幽怨的瞪了他一眼，罪魁祸首哪有资格问问什么！
这下，乔楠西零食也不吃了，死鱼一样摊在副驾上，望着窗外出神。
思绪倒退了好多年。
大一下学期，被贺智博穷追猛打了一年，乔楠西正式跟他在一起。
也许初恋总是懵懂而冲动，下学期一结束，贺智博就死皮赖脸的要跟乔楠西回家，说陪陪来人，说帮西西照顾亲人，说想时时刻刻跟西西在一起……
热恋中的甜言蜜语，能把人甜到失去理智、让人神魂颠倒、更引得心尖发颤。
乔楠西同意了，把贺智博带回家，见她唯一的亲人，她的奶奶。
乔奶奶对她从小就管得严，特别是她父母意外去世之后，该严的时候，更是加倍，就怕她一个不小心，就学坏了。
作为第一个被乔楠西带回家的正式男友，贺智博激动地跟小奶狗似的，一个劲儿的讨好乔奶奶。
乔奶奶默认了这个阳光灿烂的大男孩的存在，但也没有表现得过多亲昵。
两人离开的前一天晚上，乔奶奶把乔楠西拉到摆着父母牌位的房间，让她上香。
乔楠西至今忘不了乔奶奶那晚的表情，凄凉萧瑟，怀念沉痛。
乔奶奶望着两张依旧鲜活年轻的遗像，偷偷抹了一把泪，“好了楠楠，你先出去吧，奶奶再待一会儿。”
那时的乔楠西只以为乔奶奶是在思念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哀恸，压抑得逼进了骨子里。
直到后来，她第一次跟贺智博分手，回去之后，乔奶奶依旧在她离开的前一晚，带她去给父母上了一炷香。
那晚，乔奶奶一直拉着她的手，声音温润而清远：“奶奶老了，陪不了你多久，你爸爸和妈妈两情相悦，恩恩爱爱了十来年，却抵不过命运的捉弄，英年早逝。奶奶也希望你能找到真心所爱……”
“哎……智博那孩子是个好的，阳光温暖，真心待你，体贴懂事。但他性子软，不比你坚韧，你们在一起，若是遇到什么大事，他不会有你果决，优柔寡断的男人，会把更多的压力倾向给女人，到时候，你不得不抗着……”
“婚姻不比恋爱，激情过后只剩平淡，柴米油盐酱醋茶，衣食住行你我他，智博暂时算不上会经营生活的孩子。楠楠，你从小没了爹妈，早慧得让人心疼，奶奶不想你今后过得不顺心。”
“以后，如果不是决定结婚的对象，就暂时不要带回来了。”
最后这句，乔楠西到现在，依旧似懂非懂。
奶奶关心她的人生大事，切切实实。但贺智博刚开始出现的时候，奶奶的确是不冷不热的，后来贺智博又来了好多次，她又撒娇卖萌一直说贺智博好话，奶奶才慢慢热情了些。
按理说，奶奶若是真的不看好贺智博，在她分手之后，应该高兴啊？为什么突然说出这番话？
她当时想，估计奶奶是要多留她几年吧。相依为命过来的，她一遭嫁人，奶奶一个人，多孤独寂寞啊？
她又想到跟贺智博分分合合的那两年，不禁揉了揉眉心，心头发苦。
奶奶都说的那般明白了，她还每次抱着希望，跟贺智博纠缠了那么久……真是中了邪了。
有人说，初恋是始终割舍不下的。乔楠西对此，模棱两可。
她是真的割舍不下吗？
手机铃声突兀响起，打破了一车的静谧，也中断了乔楠西飘忽的思绪。
乔楠西摸出电话一看，用右手贴着右耳接，手指顺势降低音量。
“喂？”
“……”
“不在，去看奶奶。”
“……”
“不去，没必要。”
“……”
“我愿意搭理你，不代表愿意重新接纳你，你觉得现在的距离让你有机会的话，那你还是去黑名单待着吧。”
“……”
“你三岁还是五岁？”
“……”
“行了，别瞎掰了，我挂了。”
她果断的切断电话，捞起零食又开始咔嚓咔嚓。
这时便听到消息发来的声音，对方似乎比较急，讯息声音连响了好几下。
乔楠西没理，吃得津津有味。
易峥瞟了她一眼：“前男友？”
乔楠西扭开一瓶水递给他：“要债的。”
易峥乐了，见她一身轻松的样子，说：“你在公司的样子，跟平时的样子，差别太大了。”
乔楠西目不斜视，“奶奶说，公事公办，私事私办。”
易峥点头：“奶奶透彻。”
乔楠西得意：“那当然！我奶奶是最智慧的老人了！”
靠近县城，车速慢了下来，偶尔还要停下来等几分钟。
乔楠西无聊，又不想太冷场，就给他指街道两边的店铺。
“那家是我小学时候最爱来的，他家的桂花糕特别正宗。”
“那家小书店的角落，每次都要抢的，特别是小人书上市那会儿，大家一放学就挤进去看，零花钱吃完了，只好在书店磨蹭看免费的。”
“那家麻辣烫……哎呀，换牌了啊，啧，当年多风靡啊。”
……
易峥偶尔还要评论上一句，感兴趣了就直接说：“明天你带我去看看。”
似乎对这样的日常，一点都不排斥。
乔楠西心道，这位天之骄子，有的时候太接地气了吧！
“那边，红苑小区。”
老小区没有电梯，两人刚走到二楼，乔奶奶已经把301的门打开了，“我听着动静就像……”
看到乔楠西身后的易峥，乔奶奶明显一怔，“楠楠老板也来了啊，快进来坐！”
一进门，乔楠西就赶紧解释：“奶奶，这位是我的上司易峥易总，同时还是我的病人。他从小在进食方面有些问题，这么多年全靠营养剂补充身体所需。两个月前，他吃过我做的药膳之后，聘请我当他的营养师。这次我把他带来，就是想让您给他瞧瞧。”
易峥心头疑惑，但还不动声色道：“麻烦奶奶了。”
乔奶奶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逡巡，淡淡的说：“原来如此，那先吃晚餐吧，吃完之后我再给你把脉。”
易峥懂了，这位老人家是个老中医啊！
乔楠西心头一松，这才走到餐桌边，赞赏跟不要钱似的：“我奶奶做的营养餐一级棒！好久没吃到奶奶做的药膳了，真香！嘿嘿，他们都说我的手艺，去不知道真正的大牛，在这儿藏着呢！我可还没把奶奶的衣钵全部捣毁会。”
“就贫吧你！”乔奶奶脸上终于露出笑容，眉眼十分慈祥，她拍了偷嘴的爪子：“没规没距的，还不让……啊对了！”
乔奶奶看向打量屋子的易峥：“易总啊，你先来尝尝我做的这些合不合胃口。”
“奶奶叫我小峥就好。”易峥走过去，闻了闻，胃里没什么排斥的感觉，于是点头：“能吃的，辛苦奶奶了。”
乔奶奶医者父母心，还不放心的问：“真的能吃？世上疑难杂症多，你这进食的问题，的确不好说。中医里讲究气，不同的人，按照同样的精细配方，做出来的东西，也是不同的。就算是我教的楠楠，你也不一定能吃下我做的。”
易峥一愣，顿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看来我还是荣幸的，在有生之年碰到了乔楠西，可以吃到正常的食物。”
乔奶奶扭头就问：“你没跟他解释这些？”
乔楠西：“……忘了。”
乔奶奶叹气：“背了那么多年的医典，都读到狗肚子去了！”
语气是恨铁不成钢的，情感却十分亲昵。
乔楠西趴在她肩膀上，嘴上劲头十足：“哪有！我只是一时想不起来给他解释而已！”
乔奶奶故意板着脸横了她一眼，然后笑着问易峥：“怎么样？不行的话，让楠楠给你做，你别硬撑着，到时候胃里不舒服，自个儿就遭罪了。”
乔楠西撇嘴嘟囔“我还饿着呢”。
乔奶奶又轻拍了她一爪子：“病者为先！”
以前易峥听到有人说他“病秧子”之类，或者只听到一个“病”字，他都要皱眉。今天却眉眼舒展，露出了笑。
乔楠西不满，气哼哼的怼他：“真不该带你来！你这分明就是跟我争宠的！”
乔奶奶笑骂：“乔三岁，闭嘴！”
易峥笑出了声，心里头说不出的阳光灿烂：“奶奶，我真的可以吃，不用麻烦楠西了。您也快坐下吃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