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菲回到宿舍,别的人都去吃饭了,只有赵晓霞坐在宿舍发呆。见司马菲回来,她眼圈一红,说:“小菲,你说我该怎么办?”
“别急,今天是周四,咱下午只有一节课。等上完课,我去我妈以前工作过的医院看看,我记得她有一个好朋友是妇产科的,我找找她。”
“真的?”赵晓霞仿佛有了救星。
“我们已经好多年没有见面了,我只能去试试。”
“太感谢你了,下午咱俩一起去。”
“好。”
下午上完课后,司马菲和赵晓霞朝校外走。路上她俩碰见吴为,吴为问:“你们去哪里?”
“逛街。”
“我也去。”
“你别凑热闹。”司马菲说。
“我是去做护花使者。”
“你就别去了,我俩有事。”司马菲说完和赵晓霞头也不回地走了。两个人乘公交来到省第二人民医院。司马菲自母亲去世后,再也没来过这里,她发现医院的布局大变。她们在一楼指示牌处找到妇产科所在的楼层,两个人就直接上楼。在专家门诊前,司马菲看到了要找的张阿姨,她正在给病人看病。司马菲发现,张阿姨已经明显地发福了,可肤色依旧是那么细嫩。病人走了,女医生起身出来。司马菲上前叫了声:“张阿姨。”
女医生闻声站住,端详着眼前文静漂亮的姑娘。她觉得有些眼熟,却想不起在哪儿见过,就问:“你是?”
“阿姨,我是小菲啊。”
“小菲?”
“我妈是司马……”没等司马菲说完,女医生吃惊地说:“小菲,真的是你?”
“阿姨,是我。”
女医生一把抓住司马菲的手,从头到脚地看着。她激动地说:“想不到多年不见,你都长这么大了。你现在在干什么?”
“上大学。”
“太好了,和你妈妈很像,跟阿姨来。”
女医生拉着司马菲来到她休息室。她关上门,给司马菲倒了杯水说:“你妈妈要是看见你今天这个样子,该会有多高兴。”说着她眼圈红了。
司马菲心头也是一阵悲凉,说:“阿姨,都过去了,你就不要难过了。我知道,我妈妈以前和你的关系是最好的。”
“是啊。可我的劝说也没能留住你的妈妈,我真没用。”
“阿姨,快别这么说。”
“你今天找我有事?”
“是的。”司马菲把赵晓霞的事情说了。
张医生说:“这个孩子可太不小心了。医院有规定,这事有些难。”
“阿姨,你一定要帮帮她。她是从农村考出来的,这事弄不好,会把她的前程给毁了。”
张医生沉思着说:“阿姨知道这事的利害,你先别急。”
“阿姨,我们的关系和当年你和我妈的关系一样,很好。她在这里没有人可以依靠。”
“放心,阿姨会帮忙的。只是你让阿姨想想该怎么做。”
“那我谢谢阿姨。”
张医生在屋子里来回走着,司马菲大气不敢出,她知道阿姨正在想办法。约十几分钟后,张医生问:“你的同学就是刚才你身边的那个?”
“是。”
“你叫她进来。”
司马菲把站在楼道发愣的赵晓霞叫进来。赵晓霞进屋后,站在那里,浑身不由自主地直哆嗦。见她如此紧张,张医生安慰说:“已经这样了,你就不要太紧张。上次来月经距离今天有多长时间?”
“四十五天。”
“日子可准?”
“准着呢。”
“身体有什么反应?”
“吃饭恶心,不停地想上厕所。”
“以前生过什么大病没有?”
“没有。”
张医生给她检查了心脏,量了血压,说:“你的身体很健康,你先在外面等着。”赵晓霞出门后,张医生说:“小菲,阿姨受些麻烦倒没有什么,只是看见她真觉得心痛。这女孩子,婚前可不敢这么轻易地委身男孩子。你看出了事多可怜?”
“我知道了。”
“这样吧,周六下午下班前,我提前准备好。你们一定要在六点以前赶过来,我利用下班后别人吃饭的时候给她做。只有这个时候,手术室没有护士。记住,这事千万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我记住了。”
目送司马菲离开,张医生不禁心生感慨:小菲和她妈妈一样善良。看得出,小菲比她妈妈有主意、硬朗。
司马菲和赵晓霞如释重负地回到学校。两个人一进宿舍,发现吕多多在宿舍坐着。张柯对司马菲说:“你的朋友一直在等你,你却不知道去哪儿了。”
“有事?”
“小菲姐,咱们去吃饭。”
“好。”
“今天我请你。”
“好啊。”
“我想睡觉,你们去吧。”赵晓霞心里有了希望,松了口气,觉得身子软弱无力。
“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带些。”
“馒头吧。”
司马菲和吕多多一起来到餐厅,打好饭找个角落坐下来。多多吃着饭高兴地说:“我和吴为哥去了后勤处,把咱们的想法一说,没想到后勤处的老师一口就答应了,还说这个主意帮他们解决了难题。说让我妈来就住在工具间,有些工具可以放楼梯间。”
“那可真是太好了。你妈来后,吃住全解决了。”
“以后我也不用往家里跑了。反正妈妈一来,山里就没有什么牵挂了。”
司马菲愣了一下说:“也是。”
“小菲姐,你介绍的家教咱们啥时候开始上课?”
“这样吧,周日下午我带你去他们家。”
“好啊。”
“你打算让你妈妈什么时候来?”
“我想周六上午回去,周日整理好家,下午就能早早地来。”
“那就等你回来后,我带你去。”
“好。”
许立民得知赵晓霞怀孕的消息后,这几天上班总是心神不定。他没有想到自己的一时冲动,会让赵晓霞承受这么多的痛苦,他能想象得到赵晓霞此刻的心情,一定是又着急又没有主意。他恨不能一步跨到女友的面前。许立民知道,这个事情一旦走漏风声,赵晓霞就会被学校开除。一旦她被学校开除,那她以后在社会上将很难立足,也许以后很长时间都会被人戳脊梁骨。对于从小生长在农村的女孩子来说,考上大学就是一步登天。如果因为怀孕被学校开除,那她以后的生活将很艰难。唯一的办法,就是他和她结婚。和她结婚,许立民做梦都想。可长期生活在农村、被封建思想禁锢了一辈子的父母能接受吗?虽说是因为他让赵晓霞离开大学,可这事在父母眼里,都是女孩子的错,他们的儿子永远正确。相反,他们会认为身为大学生的儿子为了一个被学校开除的姑娘会很丢面子。许立民思前想后要拿掉赵晓霞肚子里的孩子,还是在城市好。那里人多,大家互不相识。他想到了私人诊所,只要多花些钱,解决掉麻烦就行。挨到周六,许立民把下午的事情提前到上午做完,给领导谎称家里有事,就从怀北市财政局赶到怀南市。他中午饭都没顾上吃,就来到财经大学,当时正值午休时间,许立民没去女生公寓,直接找了吴为。吴为和他一起来到林荫处的长椅上坐下,吴为问:“你今天怎么过来了?”
“有事。”
“我那天下午看见司马菲和赵晓霞去了校外,有些奇怪。她们两个人周内很少外出,我要跟,可人家不让。”
“噢。”许立民想,她俩一定是去想办法。
“我感觉她俩有事,但又不好问。这几天想找司马菲一起转,可去找了几次,都不在宿舍。他们班的学生说,她一上完课就走了。”
“你放心,司马菲不会有啥事。”
快三点的时候,学生们陆陆续续从宿舍楼里出来。周六下午,学校一般很少安排课。学生们有的去操场,有的去逛街。吴为说:“你等着,我去找她们。”吴为刚进女生楼,准备给值班的说找谁,就看见司马菲和赵晓霞从楼上下来。两个人都带着包,看见吴为,司马菲说:“我今天有事不回家,你忙你的。”
吴为说:“我没说回家,许立民来了。”
赵晓霞听到吴为的话,独自加快步伐朝楼外走。她远远地看见许立民焦急地朝宿舍楼里张望。四个人两前两后朝校外走,还是按以往的习惯司马菲和赵晓霞一起,吴为和许立民一起走。到校外四个人会合后,赵晓霞对许立民说:“你们跟我俩走,到了地方再说。”听赵晓霞这么说,许立民不再吭气。
可是吴为一头雾水,问:“你们两个最近神神秘秘地在干什么?也不告诉我。”
“你想跟我们走就别吭气,不然就回家。”司马菲说。
赵晓霞说:“他也不是外人,就让他跟着。”她又对吴为说:“我们去医院看病。”
“这样啊。”
几个人乘公交车来到省第二人民医院。司马菲见时间还早,几个人就在医院外边的马路上溜达。九月的天气,风轻云淡,天气不冷不热。可几个人心情不同,只有吴为在那里轻松地享受着秋日的凉爽。赵晓霞和许立民单独在不远处谈话。赵晓霞告诉了许立民司马菲帮忙找医生的事,许立民悬着的心放下了。他感激地说:“要不是有她帮忙,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份恩情咱一辈子都不能忘。”
“是啊。”
“吴为不知道?”
“这种事怎么好意思说。”
“也是。”
“我俩五点半进去,到时你和吴为回校去吧。”
“不行,无论如何我也得等到你做完手术。想想都是我不好,给你带来这么多麻烦。”
“说这个还有什么用!你现在工作了,只要以后别再找其他女朋友不要我就行。”
“其实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告诉单位里的人,我有了媳妇,正在上大学。”
“真的?”
“一到单位,就不停有人给我介绍对象。”
“挺红火的。”
“我这么一说,就不会有人再提亲了。自从见到你后,我就知道这辈子我是非你不娶了。”
五点半的时候,司马菲和赵晓霞朝医院走去。吴为要跟,被许立民拽住。吴为不解地问:“怎么了?”
“咱俩在外面等。”
“进去怎么了?”
“女孩子看病,咱们跟着不方便。”
吴为只好止步。他暗想,没听说司马菲哪儿不舒服,况且学校外面就有一家妇产医院。可她们两个人为什么来这儿?他联想到几天前见到她们两个人单独外出,断定一定有事。过了一会儿,吴为说:“我想上厕所。”
许立民说:“只能去医院了。那你去,我等着。”
“她们已经进去了,又没人认识咱,走吧。”
许立民本来就着急,一想也对,就说:“走。”进了门诊,许立民看了一眼导示图,就径直上到三楼。吴为跟在他后面,两人到了三楼,正好看见张医生和司马菲、赵晓霞在楼道里正朝前走,吴为和许立民远远地跟在后面。在人流室门口,张医生和赵晓霞进去了,司马菲在外面长椅子上坐下。许立民怕司马菲看见他们,拉着吴为从另一个楼梯下去。
赵晓霞进了手术室,司马菲一颗悬着的心暂时放下来。人流室门开了,张医生探出头来,叫道:“小菲,你进来。”
司马菲进去了。虽说小时候她总在医院进出,却从来没有进过人流室。进去后,司马菲看见赵晓霞赤裸着下半身,在手术床上躺着,两条腿搭在手术床两侧的支架上,张医生坐在手术床的下侧。白色方盘里的手术器械在灯光的照耀下发出清冷刺目的寒光。司马菲的心一下子缩紧了,全身起起了鸡皮疙瘩。她站在那里不知所措。赵晓霞看见司马菲,伸出手,想抓住她。张医生说:“你去抓住她的手,她太紧张了。”
司马菲过去,赵晓霞一下子救星似的抓着她。司马菲看到赵晓霞额头上一层细密的汗珠。张医生安慰赵晓霞说:“放松,一会儿就完了。”
司马菲抓着赵晓霞的手,只感觉她的手在微微颤抖。司马菲侧过头,不敢去看张医生。她只听到金属器械的撞击声,还有气流冲击水的声音。赵晓霞不时地“啊、啊”地叫着,手使劲儿抓着司马菲。司马菲的心也随着赵晓霞痛苦的低吟在颤抖收缩。不知过了多久,司马菲只听到张医生说:“好了。”
司马菲只感觉到赵晓霞抓着她的手松了一下。她再看赵晓霞,头向一侧歪去。司马菲吓得问张医生:“阿姨,她这是怎么了?”
“放心,她没事。她刚才是太紧张,现在猛一放松,有些晕。躺一会儿就好了。”张医生说着用床单盖住了赵晓霞的下半身。
“谢谢阿姨。”
“你们这些不懂事的孩子,今天吓着了吧?”
司马菲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张医生说:“你们这些女娃娃们真是!生为女人,就不能像男孩子那样,在爱情面前无所顾忌。虽说你们处在青年时期,谈恋爱也算正常,可是如今咱们这个社会,还比较传统,未婚先孕整个社会都不接受,被视作洪水猛兽。本来怀孕对女人来说是很骄傲的事情,可如果没有结婚就怀孕,那将承受多大的心理压力?况且第一胎做了人流,那将有可能会导致习惯性流产。如果人流次数太多,使子宫壁变薄,还将会导致终生不孕。从小的方面讲,个人受罪;从大的方面讲,是杀人。一旦怀孕,那意味着一个新生命的诞生。不久,你将会走上社会,也要结婚,会遭遇到各种各样的诱惑。即使你结了婚,还会遇到来自异性的骚扰。阿姨告诉你,如果一个男人真的爱你,那他将会为你着想,会保护你,尊重你,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其实说穿了,就是人们常说的那句话:凡是不是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如果他们认为只有和女人发生关系就是爱的话,那一定不是真爱。就算是夫妻,女人一生也将会遭遇生育带来的很多痛苦。你明白阿姨的话吗?”
司马菲严肃地点点头。
“小菲。”苏醒过来的赵晓霞叫道。
张医生问:“现在感觉咋样?”
“好多了。”
“你们今天晚上就在我的值班室挤一晚上吧,明天再回学校。”
“好吧。”
“那我就回家了。这是消炎药,按时吃。记住,两星期内不要用冷水,注意营养。”
“谢谢张阿姨。”赵晓霞有气无力地说。她挣扎着穿好衣服,司马菲扶着她来到张医生的值班室。张医生说:“我明天不上班,你们走时拉上门就行。”
吴为亲眼目睹赵晓霞被医生领进人流室,突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两个人一来到外面,吴为就怒不可遏地说:“好你个许立民!我一向是那么尊重你、崇拜你,可你原来是个流氓!”
许立民见街道上人来人往,就急忙往人行道旁的草坪里走,吴为气呼呼地跟着他。两个人站在远离大路的松树下。吴为说:“我真是瞎了眼。”
许立民并不生气,他说:“你咋骂我都不为过。”
“我就想不出来,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她还能怀孕!”
“这你就别问了,只怪我没有管住自己。”
“难怪这一段日子,每见到赵晓霞,她总是一脸的旧社会。”
“这次多亏了司马菲。我在我们那里侧面打听了一下,没有结婚,要做人流,正规医院根本不给做。”
“司马菲怎么会有这个办法?”
“听晓霞说,司马菲找了她妈妈的一个朋友,是妇产科主任。这次她可帮了大忙,这事弄不好让学校知道,晓霞是会被开除的,真到那时她就全完了。”
“我就弄不明白了,你咋就有这心思!”
“这是人的本能。那我问问你,你和司马菲好了也那么长时间了,就没有想过?”
“你少流氓!你以为谁都会像你一样?种马!”
“那是你们的感情没到那一步。”
“你别净给自己找理由,人和动物的最大区别不光是能开口讲话,更重要的一点是理性。其实在我内心,司马菲永远是至高无上的,我爱她胜过我生命中的任何一个人。自从和她相识到现在,她就占据了我心的每一个角落。她的一颦一笑,对我都有着莫大的吸引力。我几天看不见她,就觉得生活失去光彩。哪怕只要每天看她一眼,我这天就会感到充实、没有虚度。”
“看来你的用情不比我少啊。”
“这话没错。可是至今我的心里话从没完全告诉过她,不是我不想说,是没有到时候。”
“那你认为什么时候能说呢?”
“离开学校的时候。”
“那你不会认为那将会太晚?”
“不会。”
“司马菲知道你的想法吗?”
“肯定知道,她那么冰雪聪明。”
“我觉得你那么爱她,就应该告诉她。”
“我是这么想的。可情到深处,一切语言都会显得苍白无力。毕竟我们都在学习阶段,弄不好会打破她内心那份宁静。”
“我真没想到,在处理感情问题上,你比我老到多了。”
司马菲来到跟前,他们两个人聊得投入,竟丝毫没有察觉。“你们在说什么呢?”司马菲问。
许立民感激地看着司马菲,吴为调皮地说:“正在说你。”
“没有骂我吧?”
“你是大功臣,谁能会骂你!”
司马菲意外地看着许立民,许立民说:“他这个人我是想瞒都瞒不住,他都知道了。”
司马菲这才说:“手术做完了,她需要休息。今天晚上你们先回学校去,明天我们再回去。”
许立民说:“咱们都没吃饭呢,先去吃饭。”
“你俩去吃。我给晓霞买些吃的,我俩一起吃。”
“也好。”许立民说。
“那就让吴为先去买吃的去。”司马菲说。
吴为走后,许立民忙问:“晓霞现在咋样?”
“人好着呢,只是哭。你想她遭那么大的罪能不伤心?”
“都是我不好。”
“这话你最好去给晓霞说。”
“对对。”
“晓霞说,她以后该咋办?就算没有别人知道,可她再也不会和以前一样了。”
许立民知道晓霞所指,就说:“你放心。她一毕业我们就结婚,我不会丢下她。”
“这才像你。”
“你这次救了晓霞,也救了我。这种情况一旦公开,整个社会都不会谅解。”
“是你们运气好。你在那里工作咋样?”
“还好。虽然忙,可也充实。你把这些钱拿着给晓霞,她受了这么大的罪,需要补补。”
司马菲接过钱。
“我能不能去看看她?”
“这……”
“实在不行的话就算了。”
司马菲想了想说:“一会儿我上楼时你跟在我后面,楼道有人就算了,没有人的话你就进去。”
“好。”许立民高兴地说。
吴为给司马菲她俩买来吃的。他递给司马菲说:“快拿上去吧。”他又对许立民说:“我去上厕所。”
“你真是懒驴上磨,才去了又要去。上完厕所在外面等我。”许立民说。
司马菲前面走,许立民不远不近地跟着。司马菲先进了房间,许立民见几个护士离开后,就闪身进了房子,司马菲关好门。许立民看到,赵晓霞躺在床上,脸上毫无血色。他内疚地问:“你觉得咋样?还难受吗?”
赵晓霞只是流着眼泪,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司马菲生怕出什么事,急忙对许立民说:“人你也见到了,你就放心地回吧,吴为还等在外边呢。”
许立民知道此处不便久留,内疚地说:“那你就好好休息,我走了。”
司马菲打开门,见楼道静悄悄地没有一个人,许立民才出门。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司马菲拉上窗帘,坐在床边,说:“这是许立民给的钱,让你增加些营养。”
赵晓霞还是一言不发。
司马菲说:“咱们吃饭吧。这两天你好好休息,千万不敢让咱宿舍的同学看出什么。现在咱最好还是先吃饭,这样才会有精神。”
赵晓霞这才坐起身说:“你放心,我会好好吃饭的。我哭是因为我感动。在大学里能有你这样的朋友,我太高兴了。这次你救了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你遇到这样的事情,我也是见不得你伤心。”
“你怎么会认识张医生?”
“说来话长,以后有时间再告诉你。”
“今天做手术时,我害怕得要命,我是既羞耻,又害怕。想自己咋会弄出这么不知羞耻的事情来,恨不能让自己去死。”
“今天我都不敢看张医生。那些寒光闪闪的手术器械,让我感到全身发憷,心脏都难以承受,全身直起鸡皮疙瘩。原来做女人,还要受这么大的罪!我现在想,就算是正常的夫妻,女人都要受这么大的罪,何况婚前怀孕?受罪不说,还要顶多大的压力。”
“我得知自己怀孕后,那种无助、绝望的感觉,只有我自己知道。那几个晚上,我睡不着觉,吓得连身子都不敢翻,生怕宿舍人知道。今天做手术时,虽说张医生都是妈妈辈的人,可是当我把下身呈现在她面前的时候,我是多么难为情,尴尬地恨不能立刻从地球上消失。手术时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暂且不说,生怕张医生说出让我难堪的话。张医生真是好人,什么都没说。”
“是的,她人很好。”
“她给你说的那些话,我全都听到了。这次的教训,会让我牢记一生,也知道以后该怎么和男人相处。”
“我也是。今天所经历的一切,会让我以后在处理男女问题上,有了标准。张医生给咱们上了很重要的一课。”
“就是。我想问问你,你和吴为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就没有过什么进一步的行为?”
“你是指什么?”
“比如说拥抱亲吻什么的?”
“没有啊。”
“真的?”
“就是。”
“那我就不明白了。我看得出来,他很喜欢你,你也喜欢他。”
“喜欢就要那样?”
“感情到了,自然会的。”
“我们只拉过手,就是咱们一起爬山的那次,他拉过我。”
“你们的关系真的很纯洁。”
“说心里话,大学阶段我不想和任何一个男生走得太近。”
“包括吴为吗?”
“对。”
“那你喜欢他吗?”
“说心里话,我喜欢。他成熟、周到、细心、学习也好,而且也是个多才多艺的人。和他在一起,我感到踏实、安全。可是毕竟我们这都是在校园里。走上社会,人都是会变的。”
“可在农村,老人们常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
“话虽如此,可我总认为,走向社会后,人们的人生观、价值观、道德观才会定型。我们就算能谈成,以后各自在哪里都不知道。”
“如今看来,在感情方面你比我要成熟很多。是我的幼稚才会让我发生这样的事情。”
“今天你所受的这些苦,也会让我记忆一生。”
第二天一大早,赵晓霞感觉好多了,医院上班前两个人就离开了医院。当她们走出医院时,就看见许立民和吴为站在大门外。见她俩出来,就奔过来。许立民担心地问:“晓霞,现在好些了吗?”
赵晓霞平静地说:“你就别担心我了,快回去。以后有事你可以写信,不要再来学校了。”
许立民吃惊地问:“为什么?”
“不为什么。你刚刚工作,我们也要学习,咱俩的事情等毕业以后再说。”
许立民沉默着。
昨天晚上,赵晓霞和司马菲谈了很多。在司马菲轻微的鼾声响起的时候,赵晓霞却异常清醒。她想了很多,这次怀孕,虽然说许立民有责任,可她认为主要责任还是在她自己,是因为自己不计后果地放任感情。她回忆起当初和许立民一起的细节,如果她稍加拒绝,许立民绝不会违背她的意志,她之所以会这样,是她深深地爱着许立民,也感受到许立民那如熔岩喷发般的感情。很快两个人就融化在爱的海洋里,青山绿水见证了他们的爱情。那次许立民离校前单独和她爬山,两个人带着吃喝在山下远离山路的树林中待了整整一天。和司马菲的谈话,使赵晓霞强烈感受到司马菲和吴为在感情方面的克制和理性。赵晓霞认为现在这样的后果,是她一手造成的,怪不得许立民。如今她想想都后怕。如果这件事一旦让学校知道,自己丢面子倒是其次,她的生活将会回到原点。果真那样,她年迈的父母将如何在村子里立足?农村人思想的守旧、愚昧、落后,将会使得家里几辈人都抬不起头,这事无疑比杀了父母还要可怕。她暗下决心,从现在开始,绝不会再让许立民在她毕业前出现在校园里。因此刚才她的态度来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弯,这让许立民始料不及。许立民认为这是赵晓霞身体受到痛苦后对他产生的怨恨。他沉默了一会儿心平气和地说:“我送你们回学校,下午我回去。”
“如果你现在不走,那咱们以后连通信的机会都不会再有,咱们就此分手。”
“晓霞,你这是干什么?”
“小菲,你就别劝我了。我虽然比你大两岁,可许多事情做得不比你好,才会有今天的麻烦,你就别再说什么了。”
许立民见状忙说:“我理解你,也听你的,以后咱们就通信吧。如果你不同意,我将绝不踏进校门半步。”
许立民对司马菲和吴为说:“那你们也多保重。小菲,多照顾晓霞,辛苦你了。”说完,他深情地注视了几秒心爱的人,就甩开大步朝公交车站走去。
吴为目送许立民离开,他感觉仅仅一个晚上,赵晓霞一下子长大了许多。三人个目送着许立民上了公交车,这才走向对面的公交车站。
司马菲和赵晓霞一进宿舍,张柯就嚷开了:“老大,你们夜不归宿,知道我们有多着急吗?”
方方也说:“老大没地方可去啊,昨晚你去哪儿了?”
司马菲忙说:“昨天下午去我家了,就顺便住下了。”
方方问:“今咋回来这么早?”
“对不起,回来这么早打扰你们睡觉了。”司马菲说。
几个女生还是不依不饶,她们你一句我一句继续嚷着:“你知道昨天晚上,我们等到多晚吗?”
“一点多!”
“困得我直打盹儿。”
“还以为你俩被人劫色了,却不知道去哪儿救。”
“就是,就算司马菲回家了,可老大你也无处可去啊?”
“我还以为你去和情郎幽会乐不思蜀呢!”几个女生嘻嘻哈哈。
赵晓霞不得不开口说:“好了,好了,是我让你们担心了,我道歉。”
“这才差不多。咱们继续睡。”
几个人这才又睡去。司马菲和赵晓霞昨晚说话太久,也困了,昏昏睡去。赵晓霞这次睡得踏实,连日来的忧愁、恐惧,让她一直没能安稳地睡觉。她这一觉睡到下午五点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