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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海波已经给安顿好了,把家里的东西都搬到离永平大叔家不远的几孔空着的窑里了。也没人住,人家都到外面了,暂时他家在这里住段时间,等过完年,开春了天气暖和点儿再说。遇上个正月,庄里就准备的闹秧歌了。海波也没什么爱好,就爱瞎跳瞎扭瞎唱。要他爸说,那就是没正形。就是拦羊嗓子回牛声,还爱扭爱跳,男人价,这算是什么本事。这又挣不来钱,顶什么?按道理来说,正月闹秧歌是祖祖辈辈的事情,可是不晓得为什么前几年停了,今年又给张罗起来了。

记得永平大叔说过,秧歌是他们这儿的一大特色,其他地方是没有的。陕北秧歌是流传于陕北高原的一种具有广泛群众性和代表性的传统舞蹈,又称“闹红火”“闹秧歌”“闹社火”等。历史悠久,内容丰富,形式多样。秧歌拜年是陕北年俗中独特的风情。春节期间,村村都组织秧歌队,挨门挨户拜年,在这里俗称“沿门子”。秧歌拜年先是谒庙、敬神,祈祷一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然后到各家各户拜年。秧歌队每到一户,伞头触景生情,即兴创作自编唱词向主人祝福。如:进了大门抬头看,六孔石窑齐展展,五谷丰登人兴旺,一年四季保平安。刘克礼这鬼老汉子是什么也晓得了,庄里年年唱秧歌的就是他。刘克礼识字,是在他们那一代人里庄里为数不多的识字人,牛了,牛得不得了。海波在家里正矛盾着,不知道怎么弄,人家今上就开始排练了。听听,听听,在前面的学校外面,大鼓的声音响得震天动地,就是闹秧歌的节奏。人肯定可多了,都笑脸在那里吵吵闹闹的,说说笑笑。家里的他是心慌意乱,心上和有虫虫一样,痒得不行。炕上坐着坐不住,一下子跳到脚地下,在脚地下走来走去。

欣欣从门里进来了,肩上挎着药箱子,是给海东换药和输液来了。就向脚地下走来走去的海波问:“海波,今上外面暖暖的,还有学校外面都在排练秧歌,你怎么不去啊?”你以为我不想去啊,我也想去了,可是,不能去,不能去啊!要我怎么去了,你又不是不晓得,我家被烧是因为谁?是平虎儿子放烟花的时候给燃着的,现在秧歌又是他张罗的,我能去了?不能。他心里细细地盘算着没说话。

海东也恢复得差不多了。欣欣说:“海东哥,你这恢复得挺快。烧伤的现在都好得差不多了,再输几天液就不应输了。”海东看着脚地下正走来走去忙的做饭、走路颤巍巍、嘴里还一直哼哼的妈,哼哼了一辈子,难活的,也许哼哼上就能减轻些疼痛。农村人,舍不得那几个钱,就忍着,一忍就忍了一辈子。疼得半夜半夜地睡不着,一年里有那么几天,疼得实在是撑不住了,就让欣欣给输点儿液,缓解下。其实也不顶事,就是当时能缓缓。海东妈感觉差不多了,就不输了。一直就说费钱了,老了还看什么。这次在医院的时候,人家医生给她检查出来一身病。不检查不晓得,一检查满是病。人家医生叫看了,她说什么也不,就说:“黄土都腰里埋上来的人了,还看什么,不浪费这么些钱。大半辈子都过来了,以后还能活几十年呀。”没办法,就不看。看着妈,海东心疼地说:“这是我妈侍候得好,给我吃得好喝得好,我这老妈啊!”脚地下正揩锅台的海东妈赶紧说:“好什么了,吃的喝的就庄户人家那么口吃喝,有什么好的了,憨小子。”

庆有老汉在炕上耍牌,看见海波在脚地下走来走去就骂道:“二老人,你就不能坐在个板凳上,走过来走过去,看得人都眼花头晕。一早上起来就这样,不行的话就出去串串,常不是爱串,今上就死在家里了?”倒究是哥哥,海东就看出了弟弟的为难,就说:“你想去就去么,不用管其他的。这又不是平虎一个人弄的,是庄里的事情,谁也能闹了。”海波开始说实话了,把心里想的往出说了:“可是,是他家放烟花把咱家给燃着的,这账还没算了。”

没等海东说什么,正做饭的妈就接上说:“憨娃娃,还算什么账了。咱们是那乖人善人,算了,也没什么大事,能少一事就少一事。再说他也不是故意的。就这么价受了,以后也不要说了。算账再闹出什么乱子,哪多哪少,划不来。一个庄里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算了,吃亏吃不死人。”海东没说话,炕上的庆有老汉也说:“你妈说得对着了,算了。不惹这事,人家是庄里的黑皮,你说也说不下个什么,惹不过。以后该怎么价就怎么价,见了该问就问,该说就说,该笑就笑。和平时一个样样价,千万不要让人家看出一点点的不一样。”看见海波悻悻地站在脚地下不说话,庆有老汉就又大声地说:“给老子记住了没?”海波嗯了两声。欣欣把药换完了,顺便给海东就说:“海东哥,我姐让我给你捎话,让你没事的时候出来走走。就像今上这么好的天,没事也能到我家串来了。”海东是猝不及防,不光光是手忙脚乱,就嘴也乱了,重要的是心慌乱了,说:“嗯嗯,到时候看。”人家蓉蓉是什么意思,只有他海东的心里是最清楚的。欣欣又对海波说:“你一会儿去扭秧歌时咱们相跟上,听说你扭得可好了,我也想看看了。”海波为难了,给二老婆家的王艳说好了,现在欣欣又说一起相跟了,又不好意思拒绝人家。该怎么办?怎么办么?

看着海波不说话,欣欣就笑着像是开玩笑地说:“婶婶呀,你看看你家这小子条件高不,我说和他相跟,他还要考虑半天。是不是觉得和我相跟上感觉失面子了。”再要是说不,就真的是看不起人了,不能这样。再说她也是庄里的俊女子,失什么面子了。只是感觉心不在她这儿。海波说:“没有的,你看你想多了。失什么面子了。你吃完饭来我家叫我来,然后我们一起走。”欣欣背起药箱子就准备走了。海东和他妈都客气地说:“欣欣,留下吃饭么?饭马上就好了。”只听见院子里传来欣欣的声音:“不吃了,我家里的饭也熟了,以后再吃。”

一吃罢饭,海波就先跑到王艳家,把王艳叫出来说自己有点儿事,不能一搭相跟着去了,让王艳先走。王艳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就很爽快地说好的,好像是也正合她的心意一样。路上,人可多了。娃娃大小都往学校的方向走,有说有笑,有的还不晓得在拉什么,手不时地往口袋里一掏一掏,掏出来放在嘴里,嘎嘣一声脆响,瓜子皮皮就吐出来了,仁仁咽到肚肚里去了。小娃娃遇到一块儿了,大喊大叫,也不晓得吼喊什么,就是高兴。大人就骂着,让往公路边边上走,不要在中间胡跑,小心车碰上。说上不听,大人就猛猛价跑过去,往住一捉,大手就在屁股上实实在在地打,让长点点记性。打上还嘴上骂着:“说上还不听,等让车碰上就迟了。”娃娃的哭喊声、婆姨女子叽叽喳喳的嬉笑声、大人的叫骂声、不远处鼓子声、汽车喇叭的鸣叫声,都混在一起了。

幸亏人多,声音也大,不然欣欣的声音就让王艳听到了。走了半天才发现,前面不远,大概就是十几二十米的前面走着王艳,身边还有个男的。细细地看看,不看其他的,一看头发明晃晃的,就晓得是谁了。王艳怎么和刘克礼家的大小子在一起。难道他们?不会的。就是偶然地碰见了,一搭相跟地去学校看热闹。海波的心开始痛了,就是在想个不停,还胡思乱想,就往他不情愿的方向上想。欣欣看到相跟的人心不在焉,就问:“海波,你在想什么呢?是不是心里有什么事了?”他眼睛直直地看着前面,满脑子都是王艳的样子。

安静,太安静了。整个世界都是静悄悄的,就和深更半夜的村子里一样。感觉有人推了他一把,“我问你话了,你在看什么?”欣欣把他推了一把。海波慌张地反应过来,不晓得说什么,“嗯嗯,怎么了?”也没问不出个什么,现在他倒反过来问怎么了,欣欣就不情愿地说了句:“算了。”很快地又说:“你看,王艳和鹏飞他们在前面,我们和他们一搭里走。”海波刚想制止,已经迟了。欣欣已经喊了,前面的人也站住了,在等他们。王艳就带有嘲讽的意思说:“我还说是谁了,原来是你们俩啊!海波说忙,原来是和你在忙啊!”只有海波知道王艳的话外之音。欣欣看起来很满意王艳的话,就顺着意思说:“是这样啊,我们是一起来的。”鹏飞有些不屑地说:“我们走吧!一会儿去晚了人家都开始了。”他们跟着人群开始了流动。那个尽头,汇聚的地方就是已经破败了的学校。

今年庄里是准备花大价钱了,就是谁家做满月杀骆驼——准备大闹哩。领秧歌的是从县里文工团请来的,很是专业。往年闹秧歌的动作都太旧,今年要教些新动作了,所以今年就开始得早,刚过了初四就开始了。今年的闹秧歌人手也要选拔了,要是闹得不好就不要。这对海波来说是没有丝毫的压力。不是他吹牛皮了,在这庄里,年轻的这一群里,他也是数一数二的,是拔尖尖的,出了名的闹得好。选就选,谁怕谁了。重头戏就是准备有个二人场子了。经过一番的选拔,男的就定了海波,女的有好几个都不错,就看哪个和他有默契,能闹到一搭了,感觉能比较好。

选女搭子的任务就扔给了海波。他犯难了,欣欣和王艳都在其中,他怎么选?要是按心里的初衷选,那没什么考虑的,就是王艳,做梦都想和她在一起扭,心里也喜欢她。可是欣欣,能看得出,她也是想和他扭了,还不是一般想,是可想了。他现在就这两个里面必须要选一个。海波犹犹豫豫,拿不定主意。平虎就说:“海波呀海波,就拿这么个主意你还半天拿不住,以后能做个什么呀。男人价,麻麻利利的,多少人都等你着了。”在平虎的催促下,他按照了心里最初的想法,选了王艳。在排练的几天里,欣欣好像就故意躲他了,一天也忙,顾不上说很多。海波觉得也许是他想错了。

在沿门子的时候,他就把也许给肯定了。正式的沿门子,晚饭是到今天经过的那些家户的家里去吃,每家每户会分配几个人。他为了能表达一下对欣欣的歉意,反正就是心里的不舒服,他自个儿是这么价觉得。就在安排到谁家吃饭的时候,他主动地找到欣欣说:“欣欣,我到你家去吃饭。”没想到的是,欣欣说:“我家人够了,你去王艳家去。”一句话把他说得没个说上的了,只能灰溜溜地去王艳家。到王艳这儿也不讨好,是两面受气,受的是夹板气。王艳也冷淡,故意讥讽地说:“刚说分人去谁家去吃饭,你就屁颠屁颠地去找人家,怎么,人家不要你去?热脸贴到冷屁股上了?你就活该。到我家去吧!本来我家人也够了,现在就多加一个。”只能去了,有个台阶下就不错了。再要是为要面子,扭扭捏捏得还像个新媳妇一样不去,到时候没地儿去就尴尬了,丢人背兴了。

在二老婆家,也就是王艳家,给吃的是扁食,去了王青和二老婆还正在包着了,案板上放着一排排捏好的扁食。二老婆看见王艳引着人回来了,就赶忙让先坐下,说:“先坐下,艳,你先招呼着让喝水,吃点儿其他什么的。扁食再捏十几个就好了。坐下喝点儿水,看看电视。”和海波一块儿的还有田遥大叔家的大小子有才。本来人家不要他,说他年龄大了,都三十一二的人了。但是,他就是死皮赖脸地不走,好说歪说就要人家要他。就是跟在队伍的后面也行,为个红火热闹。没办法,闹秧歌是实在闹不了,就给安排的推个车子给拉大鼓。不要看他看起来不怎么,但是相处起来还是很不错的。王青和他倒是挺拉得来的。从进门到走,拉上个没住气,拉的内容还都是和爱情有关的。王青就问他在外面有没有看上的,也不小了,怎么就不想找个婆姨,在庄里有没有看上谁,等等之类的问题。

扁食在锅里随着滚水翻滚着,一个个都和大珍珠一样。皮皮是细腻而又嫩滑,拿筷子夹是肯定夹不住。看着就让人流口水,给一人捞了一碗。王艳给端到炕上的桌子上,说:“你们快点儿吃,吃完了言传,锅里还煮着了。”海波还是懂礼数的,就忙说:“我们不急,你们也吃么,先给我叔倒上吃。”二老婆和忠实老汉都说:“不应的,又不是没有的。锅里又煮上了,端上快吃,都有了。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王艳也是真心实意地说:“快吃,有了。”还给倒汤了,倒好一碗,有才说他不爱喝汤,就蘸着蒜酱就好。那倒好的汤就只能归海波了。就算他不喜欢喝汤,他也要说喜欢喝,得很乐意地抢过来。都端上了,开始了吃饭。饺子是大肉馅的。

吃饭中间,海波想倒点儿醋,汤稍微有些淡,就准备起身下炕去倒。脚地下凳子上坐着的王艳看到了也晓得了他起身的原因,就自告奋勇地说她去倒,不用他起来了。当他喝了一口的时候,都想哭了。这死女子应该是把一壶子醋都倒进去了。酸得都能掉眼泪,牙都不是自己的了,身体都抽了。一脸的难受样,被正在灶火圪吃饭的二老婆看见了,就着急地说:“怎么了?海波,是不好吃还是?怎么看起来你特别难受的样子。”王艳是幸灾乐祸了,心里指定是。可是,表面上还装出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很是关心和无辜地对他说:“海波,你怎么了?不好吃还是汤不好喝,不想吃就放下不要吃了,我家喂狗着了,糟蹋不了。”海波都想把她给掐死,还装。自己做的好事还问别人。问的是些什么问题,他能说不好吃吗?这多伤将来老丈母娘的心啊,就算是痛苦死难受死也不能说出来。不仅不能说出一点点的难受,还要表现出无比的快乐。

“没有,没有,不光扁食好吃,汤也好喝,是不是,有才。”有才肯定说是了。因为有才无所谓,压根儿他就没喝汤。王艳说:“既然这么个,那你就多吃点儿,多喝点儿,把汤都喝了。”他只能笑着点头,表现出一脸的好吃相,香得不能再香了。可是心里的痛苦有谁能晓得了,就王艳,因为她是罪魁祸首。晚上,是婆姨们的娱乐时间,她们秧歌娃娃闹一会儿。然后老婆子老汉子们就上去扭,一个还调侃一个。乐器家具是捣得咚咚镲镲价直响。寒冷的冬天的夜晚,人们不觉得冷,中间垒一个特别大的火塔塔燃烧着,外面开一个瓦数大的灯,照得和白天一样。人们就嘻嘻哈哈地耍,一年忙碌的疲惫都在此刻释放掉。过年下了一场大雪,差不多有一尺多厚。好像还没有下尽,时不时地还会飘下来一两片。人们累得是气喘吁吁的,嘴里呼着热气,老汉子老婆子们一口一口地吸着冷风呼着热气,还不停下来,挣命地扭着。刘克礼老汉是能行了,一天走到哪儿拿个喇叭脑子唱到哪儿,是庄里的能人。不是瞎叫了,都是有个根根据据了。

闹秧歌时唱的曲调,就叫秧歌曲。唱词通常为四句,也有多句式甚至是十几句的多句子秧歌曲,都是由伞头即兴编唱,最后一句由众人合唱。刘克礼就是伞头。内容或是祈福贺喜,或是逗趣娱乐,秧歌闹到哪里就唱到哪里。伞头是走哪儿唱哪儿,触景生情,见啥唱啥,出口成章。说不上是完完全全的艺人,也差不多。这是要有一定的文化功底和基础的,还要有些天赋。就有了不同类型的秧歌曲子,有起场秧歌、过路秧歌、拜年秧歌、九曲秧歌等十几种之分。起场走的时候,刘克礼就唱(这里说的都是最熟知的和最经典的):

羊肚子手巾头上拢,腰系彩绸如蛟龙。彩扇翩翩两手分,秧歌扭得真精神。

秧歌闹起花样新,演员个个都精神。伞头开场布阵容,斧头镰刀把路引。小伙儿姑娘紧相跟,丑角穿插真逗人。房套房,斗底门,又来秦王乱点兵。双蒜辫,灯套灯,十二镰刀更引人。搬水船,打灯扇,赶上毛驴一溜风。背张婆,舞龙灯,狮子玩得好威风。唱民歌,吼道情,全体人员都上阵。锣鼓打得节奏明,唢呐配上怪好听。秧歌一起万事顺,天地同乐庆丰收。

在过路的时候,刘克礼又是这么唱的:

秧歌正在路上行,你挡我停就慰问。又是糖来又是枣,感谢你们的情义深。

秧歌途中走得紧,远处传来锣鼓声,走到跟前分明看,是和邻村喜相逢。

还记得今上给二老婆家唱的是:

进的门,喜气生,这里住对老寿星。德高望重子孝顺,荣华富贵万年青。

给欣欣的门诊上是这么唱的:

进的门,笑盈盈,正窑住个好医生。乐为乡邻医百病,方圆百里好名声。

最让人失笑的是,刘克礼给村委唱的时候,把自己是狠狠地夸了一把,人家听得都害臊脸红背兴了。

打起锣,敲起鼓,秧歌拜年到村委。为人争当好干部,秉公办事都拥护。

还拜了学校,学校都败落了,没人了,办不下去。唱得还是挺兴盛的。

学校门儿朝南开,满院鲜花人人爱。雨露洒来阳光照,精心为国育英才。

刘克礼能行还是能行了,不能说不能行。现在都是婆姨家和老婆子老汉子们闹着了,他们正儿八经的闹秧歌人就歇下了,没事就有的去串门,有的去拉话了。看着王艳是直往回走,海波就给叫住说:“你忙不忙?不忙的话咱们拉拉话。”王艳也站住了说:“拉什么?”海波说:“就随便拉么。”随便拉是拉个什么,总得有个话题了么。年轻人么,无非就是情情爱爱。有感觉了才往住叫了,没感觉怎么就在这大冷天叫住干什么。

再说,王艳也应该是有意思了,不然站着干什么。叫站住就往住站,肯定是有意思了。海波说:“我想给你说些价话了,不晓得你想听不?”想听不想听你直接说就是了,说出来了,她就是想听也得听,不想听也得听。就是老婆放叉——硬下了。现在这么磨磨叽叽也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王艳说:“你说。”海波还有些不好意思了,就用脚不停地踢路边的土,说:“我想给你说,其实,我看上你了,不晓得你能看下我不?”

王艳笑了,几乎是她认为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发生了,给海波的感觉就是这。就像夏天下雪,冬天热得光身子。不晓得是可能里的不可能还是不可能里的不可能。他有些不懂,就问:“怎么?”她不笑了,但是余味还在,说:“你要我怎么回答,你说得好霸道啊!我说我看上你了,还是我看不上你?”海波说:“你感觉怎么个就怎么说,又不会强迫你。强扭的瓜不甜,我又不是不晓得,就想问问你,想要你给个答案。”王艳认真了起来,说:“你是认真的?”海波肯定地说:“是的。”王艳说:“那你让我考虑考虑,我考虑好了给你说,你等等。这事情毕竟是终生大事,我得细细地想想。”他能等,就算是等一年甚至十年都行。海波说:“好的,我等你的答复。”王艳说完就先走了。

海波还站在原地,看了看脚下。路边的雪上让他给踢上许多土,雪的颜色变成了黄色。明天太阳出来,就会成为黑色。回到家,海东正在洗脚,爸妈都睡着了。海波就坐在灶火圪的小凳子上,把扇子扔在了炕上,解下头上拢着的手巾,说:“哥,你没有去看秧歌吗?”海东把脚揩干说:“没去。你给把水倒下。”海波问:“那你一天在干吗?”海东说:“蓉蓉来了,拉了半天话。”海波把水倒了,回来,在锅里又往盆子里舀了些热水,掺了半马勺凉水,把手指放进去,闪电般地就收回来了,就又倒了点点凉水,这次差不多了。放在脚地下准备洗个脚,跳了一天了,洗洗好歇息。人生的温度是多少摄氏度,很难把握。

海波忽然想到了什么,本不想再说什么了,但忍不住还是问道:“哥呀,你倒究是看下谁了?有个准儿么?不要将来城里的耽误了,乡里的也耽误了,一个也得不到。你一会儿蓉蓉的,一会儿王青的,倒究是谁么?”已经躺下的海东看也不看地说:“管好你自己,什么倒究哪个,我谁也没看下。”海波说:“你就装,我看见王青和有才拉得可起劲儿了。你要是真的看上人家王青就赶快,迟了估计就是人家的了。蓉蓉是对你好,但你对人家不冷不热的。看上谁就说出来,不要错过了。我的话,谁当我的嫂子都行,我不挑拣。”海波说完等了半天,海东没有说话。他正在猜测海东是不是睡着了的时候,海东说了句:“早点儿睡吧!你明天还要早起了。”

海东忘记给他这个弟弟说了,平虎今上晌午给送来了一千块钱,说是补偿费,很客气。不过,钱没有要,硬是让爸妈给推辞了,强给平虎塞回去,说:“你也不是故意的,没什么的。人也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不能拿。”平虎也解释了半天,不晓得怎么的做了回人事。也许是因为安分给他弄下乱子了,看开了世事。海东本想给海波说这事了,感觉时间不早了,就没说,等明上有时间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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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高利益》是一部揭示政绩工程内幕的当代政治小说。主人公李东方由市长继任市委书记之后,面对着两位前任大搞政绩工程所造成的严重后果;省委书记钟明仁当年抓的国际工业园实际上是个垃圾园,恶性污染事件频发;副省长赵启功在任时抓的新区套住了三百亿资金,搞得地方财政几近破产;基层乡镇干部发不出工资,二十万人下岗失业,群访事件不断,高层干部腐败堕落,田壮达携三亿巨款外逃……李东方面对危局,忍辱负重,在年轻市长助是贺家国无私无畏的支持下,为前两任领导的“政绩”擦屁股,一次次陷入政治窘境和险境之中。
  • 本草易读

    本草易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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