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裳做了一个梦,雪花飘飘,地面厚厚的,全是雪。
只见,娘亲在笑,叫着,来啊,快过来。自己好开心,刚想跑过去,却看见有一个人从自己身后跑出来。然后,越过自己,奔向娘亲。擦肩而过的瞬间,她看清了那张脸,无比熟悉的脸,无比思念的脸。是他,没错,是洛铖轩!
他跑到娘亲面前,伸出了手,娘亲就拉住他的手。两人回头,对云裳一笑,又转过身子,向雪山走去,头也不回,一步一步。
雪山,很冷,很冷。
甚至,云裳可以清晰的感受到那寒气。
她叫着,喊着。可,回应她的,只是风在耳边呼啸的声音。
“娘亲,铖轩哥哥,不要走,不要丢下裳儿!”
云裳睁开眼睛,起身,掀开帐子,走了下床。
阳光从窗口透过来,照着云裳,明明很暖。可,云裳却一阵寒。
“画儿!”
画儿听见她的声音,端了水进来,伺候着她洗漱穿衣,她眼睛有些儿肿,画儿尽力去遮掩。
其实,画儿很想知道,为何公主听见小侯爷失踪的消息,会这么激动。也想知道,翠儿昨夜不见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但,画儿始终没问。
云裳穿好衣服就直奔紫荆殿,她从没有这么慌张过,她在怕。
她急切的想要知道,他的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洛怡雪昏倒,还在内室睡着,风柯和风陌守了一夜。
风柯见云裳来,起身带她去偏室,云裳对风陌点点头,风陌回了一个笑。
云裳和风柯进了偏室,还没有坐下,云裳就迫不及待的问风柯。
“四哥,昨天,裳儿心情不好,画儿那丫头就没告诉我皇后姨娘昏倒的消息。还是今早才说,忙赶过来了。怎么样?姨娘她可还好?”
“没事,我都明白。母后她,昨儿听了铖轩失踪的消息,就一直没醒。”
“铖轩哥哥,失踪了?真的吗?找到了吗?”
云裳表面上很淡定,像是不过随口一问的样子,心却急得发慌。
“今早就有消息了,在营地不远的小溪里,发现一具尸体了。那具尸体面目全非,看不清楚样貌。但,穿的的确是铖轩的战袍,而且身形也差不多。还有就是在他身上,发现了清漓公主送他的玉佩,要知道,那玉佩,他可是从没有离过身。多半就是铖轩了!”
云裳嘴唇发抖,但极力克制。
这么多年了,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关系。甚至,他们认为云裳和洛铖轩压根不会认识。盛宠的公主和威胁皇权的小侯爷交好,风黎会允许嘛!
“这,皇后姨母知道吗?”
“不知道,现在还在瞒着”
“迟早是要知道的,要姨母保重身体,裳儿改日再来看她。”
云裳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紫荆殿,也不知道自己又是怎么回到梨落阁的。
这一路,浑浑噩噩,大脑一片空白。
他死了!他真的死了!
当夜,洛怡雪醒来。她听到这噩耗,就嚎啕大哭起来,哭的眼睛都肿了,丝毫没有正宫皇后的端庄模样。现在的她,不过只是洛家的女儿,洛铖轩的姑母而已。尸体,尸体,她最后的希望破灭了。洛家唯一的孩子,就这么没了,就这么没了!他还这么小!
准备班师回朝的洛秋笙,痛失爱子,心中难以宣泄。就擅自做主,不答应求和。不过几个月,就攻下整个国。
他厮杀,战马嘶鸣,自己的鲜血,敌人的鲜血,溅在脸上,身上,热热的。
他现在已经麻木,没了感知。痛?是什么?自己已经万箭穿心,还有比这个更痛的吗?
被洛秋笙蒙在鼓里的白惜颜还喜滋滋的在家等着她家宝贝儿子
铖儿最爱玉,她这几日可是得了宝贝。送给儿子,不知道他该有多高兴。臭秋笙,不是说快回来了吗?怎么还没有回来呢!
洛国公大病一场,几月都没有上朝。他心痛,心痛那孩子。如此聪慧,有过人之处,假以时日,一定可以成一代枭雄。可惜,天妒英才。一定要找到凶手,这孩子不能就这么没了。
丞相更是告假几月,他实在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一夜醒来,他宝贝的外孙,就怎么没了!
白惜颜满心欢喜,等到的,不过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铖儿?我的宝贝儿子?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不信!我不信!铖儿,不要玩了,一点儿都不好玩,你起来好不好,你不要吓娘亲。对了,娘亲找到了上好的和田玉,你不是还要给你的裳儿雕梨花坠送给她吗?你再不起来,娘亲就不给你了,也不让你见你的裳儿了。
你起来啊!你起来,洛铖轩!洛铖轩!
她叫嚣着,可回应她的,只有沉默。
南宁侯府,丞相府,洛国公府,白布高挂,一片哀祭。府上,毫无生气,只剩下不时的哭声,还证明着有人在。
京都上下都是惋惜
小侯爷满腹经纶,天资聪颖。又心有百姓,菩萨心肠。这么就没了,直叫人惋惜啊!
洛铖轩出殡那天,云裳偷偷出了宫。
她只想见他最后一眼,就最后一眼,她就真的死心了。
不过,只有看着洛铖轩的棺木入土,云裳这一刻才真的相信,他,真的死了。
铖轩哥哥,你真的忍心,丢下我吗?这皇宫太大,很黑,我怕,好怕。
你说过,你看着我长大的,还会陪着我长大,可,裳儿还小,没有长大啊!
从感觉到你的存在,等你出现。我习惯了有你在背后的感觉,习惯等待你的每一个小惊喜。
已是习惯,又,怎么可能会轻易改变!
云裳不敢再看,每看一眼,自己的心会痛,想针扎一样。
刚转身要离开,有一个女子拦住了她,面无表情,将一块上好的和田玉递给她。
“本来该是我家少爷雕好了赠予公主,现在想来,怕也是不能了。我家夫人希望公主可以好好保重自己,这样,少爷才可安心离开。”
云裳手开始抖,赶紧转身。看着白惜颜身影,很是清瘦。
顿时,她泪眼朦胧。
我定会保重自己!
云裳找到了翠儿,但没有把她带回宫,而是安置在一个更适合她的地方!
梨落阁少一个人又如何,只要少的不是云裳,风黎都不会介意的。
又是一年,云裳还是老样子,她还是会梦见他。
那一年生辰,她闹着画儿,要画儿给自己做长寿面。
可尝一口,不是。又要画儿重新做,还不是。画儿也不恼,在厨房忙来忙去。
云裳苦笑,自己真的是痴傻了,画儿不是你啊!怎么会做出那种,熟悉的味道。
你可知,去年,梨花开的比以往都盛,然而,你却没有回来。
这些儿年,云裳变得不爱出门,整天待在梨落阁。还在后院的梨树中,建了小亭子,供自己画画,跳舞,乘凉。
虽说是乘凉,可她更愿意在前院梨树下,铺个垫子或者搬个摇椅,静静的躺着。
偶尔三哥来蹭饭,非要到在小亭子吃。还说,有意境。
于是,自己又一半的时间,是在小亭子里吃饭。不,是陪三哥吃饭。
云裳整天无所事事,就练起了舞。但她还是喜欢画画,不过几年丹青已是一绝。
她不断画着娘亲,她笑,她冷清,她无奈,她抱着自己,牵着自己。
她,想象着娘亲和她在一起,会做的所有事情,仿佛她还在,一直都在。
她也会画洛铖轩,但,每每画好,就一把火烧了。
她还不能忘记,这里,是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