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柯的声音打破短暂的僵局,他语气微弱,却底气十足。
他坚信,自己的母亲为人刚正,不会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自己的裳儿心性单纯,天真烂漫,是最易被人欺负拐骗的。
若干年后,风柯终明白,他所坚信这的,是错的。全部,都是!
“淑妃娘娘想查,可以。但,若查的结果,并非娘娘所说,娘娘要在紫荆殿跪上三日,为我母后和裳儿赔礼道歉。正宫皇后,皇室公主,岂能由你胡乱猜忌怀疑!”
淑妃一震,心中顿时没有谱。
跪三日,寒冬腊月,只是次要。主要是,丢了她的颜面。这些年自己可是横着走路的。皇后,也未曾放在眼中,可如今?
淑妃看向云裳,此时的云裳低下头,手在用力的揪着衣角,一副心虚的模样。
哼!果真如此。
淑妃眼神发了狠,端正身子,随即答应。
风黎挥挥手示意身旁的小太监,随后就看着云裳。
由于刚刚云裳哭的那样厉害,太后瞧着心急,便要来云裳,自己哄着。
此时云裳早已躺在太后怀中,不时的把玩着太后手中的佛珠。
睡意十足,好想睡觉啊!还没完呢!
不久,小太监回来禀告,无毒。
淑妃瞪大了眼,怎么会无毒,不可能!
猛的看太后怀里的云裳,她在笑,她在笑!
平阳一旁被打的宫女突然惊慌失措的跪下,嘴中念叨着,不是奴婢,不是奴婢。
云裳轻皱眉,好像,有点儿超出自己的掌控了。
“奴婢叫翠儿,是平阳公主宫的侍女。前些日子,四皇子送了云卿公主上好的白狐皮毛,做了披风。平阳公主瞧了,也想讨一个,遭了拒。平阳公主本就觉得宫中人看自己与云卿公主是低一等,心怀早怨恨。又多疑,就觉得是四皇子偏心,才不给自己。于是想拿皇子出气,让奴婢在宴席上引其出去。四皇子纯良,见平阳公主殴打奴婢,定会上前制止。到时平阳公主以误伤之名,推卸责任,再假意道歉。四皇子自幼温柔体贴,定不会在皇上面前告发平阳公主,让平阳公主受罚,平阳公主也必然可以全身而退。不料想,平阳公主偷偷习得武艺,平日拿奴婢们练手,小宫女曲儿心中不平,竟将此事禀明了皇上!”
说完,便撩开衣袖,伤痕累累,旧伤新伤,竟没几块好肉。但是,不是骨鞭所致!
“皇上明查,奴婢句句属实。”
风柯不知在想什么,不久,也回了一句。
“父皇,的确蹊跷!宴会上,这宫女以裳儿为名,寻我出去。现在想来,那原因,的确有些……牵强”
风黎冷冷看着淑妃和平阳,又是一笑,甚是寒意,殿下人皆跪。
“淑妃,平阳,禁足三月,抄写经书,万遍!”
禁足?抄书?打伤皇子,诬陷中宫,私自习武,最后只是一个禁足打发了?风黎对淑妃和平阳是不是太纵容了!
仿佛平阳会武功的事,风黎并不意外,怕是早就知道吧!
可,那是离国徐家独有的美人骨鞭!
罢了罢了,自己又白忙活了!索性荷花池的那一次,她没有受伤,这事就算了!
“皇帝叔叔,那宫女翠儿实在是可怜。不如派来梨落阁吧!”
“还是我家小公主善良,好,只要你喜欢就好!”
云裳笑着,打了一个哈欠。
终于抵不过睡意,在太后怀里沉沉的睡去。
她又梦见那个身影,荷花池畔,一身白衣,小小的身影。他轻轻抚摸她的脸,打趣道。
“我的裳儿,什么时候变笨了”
声音好温柔,像和煦的风,那么真切!
云裳似乎感觉到,好像真的有人在摸着自己的脸颊。
她微微睁了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脸。定了神,再看。原来,自己的床边坐着一个男孩,她对着他的脸,笑了。
洛铖轩,你好!
见云裳想要起床,洛铖轩就起身站起来,朝着桌子走去,为她倒了水,动作自然流畅。
“你没有走吗?”
“你希望我走吗?”
当然,不想!
云裳接过他递的水,自己每次睡醒,都要先喝一杯水。这个习惯,他倒记得清楚。
“前些日子,收到了娘亲的画像,很漂亮。”
云裳将杯子的水放下,有些儿苦了,苦的发涩,她又问道,
“还有几个月就是我八岁的生辰了,今年可还会有长寿面?”
“你想要的,都会有。”
我要的,你可知,我真正想要什么吗?
洛铖轩好像想去了什么,又添了一句。
“我要随父亲出征一趟,若能赶来…”
没等他说完话,云裳就已经盯着他,语气异常坚定。
“你一定要回来!”
忽的,又赌气的回着
“你若不回来,我便以后不再见你了”
“你舍得?”
“你可以试试!”
生辰之时,娘亲去了,没人记得,自己才是最伤心的人。
失去卿岚,最痛苦的人,是云裳。
没有娘亲的她,若再没了洛铖轩,只怕这皇宫,有些儿难熬。
“我会回来”
像是约定,像是承诺,亦或是习惯。
“翠儿是你的人?”
云裳抬头看着他,眨巴眨巴小眼。
“嗯,你的局太多破绽,不能全身而退。”
洛铖轩走上前,揉着她的头。觉得不妥,又说。
“不过,只是八岁,已经很好了。”
“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你也不过十三岁!还有,那个宫女,我要了!”
“我给你个更好的!”
“不,我就要她了!还有,四哥,也是你?”
“对,一个奴婢挨了打,不会有太大风浪。可,若是嫡皇子,就不一样了!”
“好吧!只是委屈了四哥,下次补回来就好了!”
云裳把玩着杯子,看着杯子的茶叶,卷卷的,小小的。
云裳又何必不是这样,小小的,只能把自己蜷缩起来,藏起来。这样,就不会有人发现自己,也就不会有人闯进自己的世界了。
可惜,皇家养了一只自以为的凤凰,万鸟朝凤。然后用金链子栓好,金丝的笼子关好,不许她飞。告诉旁人,她是九天下来的神鸟,是万神赐予的宝贝。众人崇敬,羡慕,畏惧。对他百般顺从。
这就是他们想要的?大明的福星吗?
娘亲的死,会那么简单吗?
想到这里,云裳眼中有了恨意。
洛铖轩伏下身子,将玉钗插入她的头发中。
玉钗雕的是梨花,花瓣一层层,花蕊丝丝分明,白玉无瑕,又带些温度。
“放心,裳儿,你要的,都会有!”
“铖轩哥哥!”
有你真好!
也许,这就是心有灵犀吧。不过只是一眼,便就确定,他,就是自己梦中的那个人!
淑妃已经跪满三日,不知怎么的,日日下起鹅毛大雪。天更寒了,地面像是结了冰,膝盖冻得火辣辣的疼。
小宫女忙上前搀扶着她,又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二皇子,在银虚宫等您。”
淑妃一听,加紧了步子。
她一瘸一拐,但很快就到了银虚宫门口。
她没有急着进去,而是停了下来,调整好情绪,眼泪,眼泪!
她已经听见平阳在宫中哭诉,这一仗,输了,还输的很彻底!
怕是,风裕会大怒吧!
淑妃实在没有挤出眼泪,心一横,使劲捏了自己的手背,疼的冒泪,又一副急急的模样,冲了进去。
“裕儿,救救母妃吧!救救你姐姐!”
宫殿上,坐着一个男人。
他慵懒的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任凭平阳哭了大半天,他的脸上,没有一点儿变化,倒有些许的不耐烦。
他就是风裕,平阳龙凤胎的胞弟。
可,两人的模样,品行真真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