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锋“咚”的一声撞在对面的墙壁上,摔得那叫一个响亮。捂着伤胳膊蹲下去,好一阵才缓过来,指着君铃咬牙切齿:“小泼妇,我迟早得被你祸害死。”
“装什么装,起来!”君铃才不会放下面子去拉他,用脚踢踢他就算是认错了。还不起来?那就再踢两脚。
罢了罢了,指望君铃还不如指望一堵墙呢,执锋倚着墙起来:“你打算怎么办?”
“回去。”君铃毫不犹豫。
“背着这个大筐子?”执锋盯着她看了会儿,突然想起一个事,“你有户籍么?”
“户籍?没有。”她现在连自己是谁都搞不清楚,哪来的户籍。
执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拉上苏瑾竹的手往镇口的旅店里钻:“那就有意思了。”
“去哪?”君铃眼看店小二带着笑脸迎上来,踢了他一脚,狠狠瞪他,“你打什么主意?”
执锋没答话,掏出住宿用的腰牌:“我看你们二楼不错,有房么,要最大的一间。”
“这位是?”店小二探头去看君铃,陪着笑脸问。
执锋把君铃往怀里一搂,发狠道:“管那么多干什么,有就有,没有就换别家!”
君铃把药篓抱在胸前,僵硬地被他搂着,偷偷伸手把他腰上的肉拧了一个圈,执锋严肃的表情立刻变得古怪起来。
“有有有,客官这边请。”店小二恍然大悟,引着执锋和君铃到二楼,讨好地解释,“您可千万别生气,不是小的多事。昨儿个官府贴出通告,说有个钦犯逃到了咱们这儿,现在风头紧得很呢。”
“哪个钦犯这么兴师动众?”执锋状似不经意地问。
“还能是谁啊,就是李怀山,二十年前谋反的那个。”店小二弓腰给他们打开房间的门,“他呀,有个女儿,年十八,和您这位小娘子差不多大。小的这才唐突,多看一眼。里面请——”
“赏你的。”执锋揽着君铃倒在床上,潇洒地掏出碎银子扔给店小二。
店小二眉开眼笑,点头哈腰地退出去:“谢了您嘞!”
终于没人了,君铃从执锋怀里挣脱出来,把他踹到地上,还不解气,又狠狠扔个枕头砸中他的头。
“哎哎哎行了行了。”执锋捂着被打中的头,又接住掼下来的被子,连连告饶,“你不是没户籍腰牌嘛,不这样怎么住宿?”
“住宿干什么?”君铃手里只剩药篓可以扔,举起来又放下,毕竟药材散了不好收拾。
“寄存你的大背篓啊——当然,不止这个原因,”执锋看她又把药篓举起来,往后错两步,接着说,“万一出了事也好有个照应嘛。现在这情况,你回去能干什么?把人都杀了,然后坐实你师父窝藏钦犯残杀官兵的罪名?”
“说的对,”君铃打开房间仅有的一个窗户,这个窗户正对着出镇的必经之路,夕阳的余晖照进来,房间里一片暖色。“但你觉得在这里把人抢走就不用背负罪名了?”
“我可没这么说。”执锋拍拍身上的土站起来,和君铃一起往外看。
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往镇子外面走,由各个级别衙门的官兵开路。君铃紧张起来,袖里的冰线蠢蠢欲动。
执锋压下她的手,抬两下下巴,低声说:“看仔细了,这是抓犯人的待遇么?”
官兵后面,是骑着踏雪的林简,与他并行的是一个头戴高帽身着红衣的太监,后面还跟着辆马车。马车里的人撩起帘子,枯扁的脸上满是愁容——林尘!
君铃险些没站稳,回头狠狠捶了执锋一把,怒道:“你早就知道他们不会有事是不是?”
“一半一半吧,我这不是还打算跟你一起劫人来着。”执锋握住她的拳头,一副被冤枉了的表情,“别动不动就上手,爱护伤员懂不懂。”
君铃扯回自己的拳头,忍住想毁了他这张贱脸的冲动:“少扯这些没用的,说,你怎么知道他们会没事?”
“那匹踏雪,可是皋国的贡品,一般人怎么敢骑?”执锋把凌乱的被子和枕头堆回去,“苏姑娘家的事,你知道多少?”昨晚刚走,今天官府就上去抓,鬼才信这两者之间没关系。
“都不知道。”看在他只能用一只胳膊的份上,君铃推开他自己把被子叠好,好奇地问:“李怀山是什么人,竟然逃二十年。”
“连李怀山都不知道,你是不是霜国人啊?”执锋乐得不用自己动手,半边屁股坐在窗户框上。
君铃感觉自己被嘲笑了,抱着双臂往床上一坐,白了他一眼:“他逃二十年,我才十五岁,不知道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那你可知道,平王军之前叫什么名字?”执锋谈起这段故事,脸上难得的有几分严肃,让君铃有点不适应。
“叫什么?”
“李家军。”
“李怀山的李?”
“不错。李怀山,平王麾下第一将。若不是他护着,意气风发的平王早就殒命战场,被皋国将士撕成碎片了。”
“后来呢?”
“后来,皋国节节败退,都城被围。如果这一仗打下去的话,皋国可能二十年前就成为霜国的一部分,哪还用现在这样又送质子又送财宝的,使劲折腾。”
你这是有多大怨气啊。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有人告他拥兵自重,他先是被撤职,押解回京,后又以谋反罪论被满门抄斩。幸而他养了个好幕僚苏长中,假扮他赴死,可惜在验明正身的时候被发现了。从此,李怀山不知所踪。”
君铃消化完这段历史,呆了半晌,问:“皇上为什么要这么做?”
“太平本是将军定,不让将军见太平。”执锋伸了个懒腰,差点张下去,赶紧跳下来,“北有平王,南有定王,中间太子坐镇。坐拥万里河山,霜国还真是一片太平呢——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不然你那个石头二哥怕是会闷死。”
回到村子,天已经黑透了。林石坐在门口,托着腮,一见君铃就眼巴巴地扑上来,目光像被抛弃的小狗一样充满忧郁:“就剩我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