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什么?神神秘秘的。”执锋手里晃着新买的发带,将君铃蓬乱的头发拢到脑后,手指做梳子扎挣马尾。挑了一下发带上的扇形小坠子,他噗嗤一声笑出来:“太可爱了,你果然不适合这种小玩意儿。”
“不适合你还买。”君铃翻了个白眼。头上挺沉,她伸手去抓坠子,毛茸茸的,里面似乎还有一个小铁片。
执锋耸耸肩:“朋友送的,总不能我自己戴吧?”
“怎么不能?”君铃伸手把执锋的黑色发带扯下来,和自己的发带对换,坏笑,“要不要……我帮你扎?”执锋一手抓着散掉的头发,嬉笑说:“你够不着。”
“够不着?”君铃不由分说骑在栏杆上,抬手把执锋勾过来,正好能够到他头顶,搂着他脖子威胁道,“哎你别动,再我要掉下去了,不许乱跑。”
执锋还真乖乖不敢动了,任由她在头顶作妖。君铃玩心大起,不仅把执锋的头发束起来,而且还编了辫子,盘了头发,最后和特地把坠子插在头顶,“完美!”她跳下来,端着执锋的脸左看右看,捧腹大笑:“真是个大美人,你若是生在清韵宫,绝对能甩头牌姑娘十条街。”
执锋幽幽地回了一句:“这么假的话你良心不会痛么?”
“哈?良心,什么东西?”君铃垫脚搂着执锋脖子,把脸埋在他胸口,突然对他喜欢得不得了,“呐,执锋,你家乡是不是会下雪?”
“当然,还有半个月就要下初雪啦。”执锋环着君铃腰际的手慢慢收紧,故作遗憾地嘟嘴说,“可惜我回不去,只能错过了。”
回不去?不,她不该为此感到庆幸的,有家难回的滋味是多么难受,她应该为执锋感到悲伤。可是她又忍不住雀跃,至少他现在走不了,至少他们还能在一起,多好。闭上眼睛,她轻声说:“啊,好可惜,好想看呢。”
快打仗了,暂住在琼月城的商人都加紧步伐离开。清韵宫一下子变得冷清,苏瑾竹倒是不在乎,迟早还会重开的。由于太冷清,君铃和执锋自顾自地嬉闹,完全没注意云寄书拖着托盘从门缝里静静地看着他们。
柳叶抱着肩膀,不满地站在她旁边:“要么出去,要么退开,别堵门口。”
云寄书既不出去也不退开:“这两天执锋好像很忙?来看君铃的次数变少了许多……”
“关你事么?”柳叶不耐烦地推开云寄书,抬脚出去对君铃说,“晚上阁主会来,和你们商量去南郡的事。”说完鄙夷地看了执锋一眼,特别是他头上的坠子。
君铃腾地一下和执锋分开,明明什么都没干,脸却不自主地发烫:“去南郡干什么?”此话一出她就知道自己说了个多么愚蠢的问题,因为定王府就在南郡。
“认祖归宗,”柳叶皱眉,“你怎么对自己的身世一点都不操心呢。”说完也不想听君铃的解释,摆摆手离开:“也罢,你自己心里有谱就好。”
君铃一脸懵,她听见大厅里传来悦耳的笛声,想必是莫钱那小子在嘚瑟。忽而笛声一转,婉转凄美,令人心尖都要滴出泪来。这曲调无比熟悉,不正是五年前云泽教给君兰的那曲么。那是君兰刚没了头发,整天谁也不理,只在屋里吹这首曲子,君铃想记不住都难。她心底升起一股焦躁,拉着执锋朝楼下跑去。
匆忙间坠子被刮了一下,飞旋起来,悄无声息地落在地上。他们走远后,云寄书侧身出来,拾起坠子收到衣袖里,再返回屋里,端起托盘往厨房去。
一口气跑到大厅,果然看到莫钱欠揍地坐在桌子上,晃着腿,目不转睛地盯着帷幕。帷幕里通常是为大厅散客们演奏的歌姬,它由三层淡粉色的纱制成,即使全都放下来,还是可以看见浅浅的影子。
君兰坐在帷幕后的秋千上,并没有把秋千荡起来,仿佛坐了一块石头。苏瑾竹和闲来无事的姑娘们排成长队,扒着在回旋的木梯扶手往下探。君铃被堵在木梯上,看她们专注的样子,反倒不忍打断。
一曲毕,苏瑾竹和姑娘们还沉浸其中,直到莫钱率先欢呼,才反应过来,纷纷涌上来夸赞。这些话对君兰来说都不重要,她只是用笛子撩开帷幕,试探着看向君铃,声音淹没在夸赞之词中:“铃子,你,是不是生气了?”
“没,没有。”君铃怔了一下,紧紧抓着执锋衣袖,盈盈笑道,“我就是没想到你笛子还是吹得这么好。”
君兰攥着笛子,含着下嘴唇,羞涩地笑:“开心。”
有荆蔓做内应,林简的军队推进飞快,祭司殿节节败退。一张张盖了祭司印的命令飘出来,却尽是温豫的笔迹。云泽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迟迟不见人影。有的人抓紧时间往外跑,有的人趁机哄抬物价,琼月城里开始人心惶惶。
清韵宫就像一个世外桃源,把所有消息隔绝在外。无论是好的,还是不好的,君铃都不想知道。谁输谁赢,她都不在乎。拒绝了慕容雅提出的认祖归宗,君铃已经和执锋打算好,等一切趋于稳定,他们就带君兰离开皎国。
执锋已经附近的商队打好招呼,在皎国外等他们。从西域出发,一路北上,看尽世间风景。若是走到身体承受的极限,她就原地等他们,等他们看了雪就回来。
慕容雅有些难过,因为短暂的会面期间,君兰总是躲在君铃身后,说什么也不肯出来,更不肯唤她一声“长姐”。尽管强扭的瓜不甜,总归是她心头一件憾事。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君铃梦见她和君兰走在银色的落叶上,丝丝细雨围着她们舞蹈,身覆鱼鳞的白色大鸟从身边掠过,云絮一样的长尾巴带起树梢颤动。她醒来,君兰像小猫一样蜷缩着,头顶着墙,拱来拱去。
一只青笛破空而来,打碎了她所有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