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正处于一处山谷窄道,被百米高的斜坡夹住。队伍被拖得很长。山匪截住出口,又截住入口,像个袋子一样把商队紧紧兜在里面。
马车一字排开,有的载着胖鼓鼓的麻袋,有的是半人高的木箱子。
武师们分散坐在马车上,凶神恶煞地盯着每一个路过的人,不允许任何人靠近他们的货物。其中一名武师坐在正中央,目光锐利地看着四周,正在和干瘦向导说着什么。
不知怎么,君铃觉得这个武师更像是商队的首领,而不是自称老板的八字胡。她本打算默默地走到队尾,手突然苏瑾竹攥得生疼。
苏瑾竹死死地盯着点头哈腰的向导,眼中的杀气令向导和武师首领停下手头的话,齐齐侧目。
武师首领眼中是凌厉的恫吓,向导则是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
“竹子姐!”另外几辆车上的武师警惕地站了起来,君铃陪个笑容,强行拉着苏瑾竹走。
“偿命。”恨意从苏瑾竹的牙缝挤出来,很小声,但是君铃听见了。
没有人能拉得住苏瑾竹。暗香馆的药物效力已经散去,站在向导面前的,是习得李怀山一身武艺的,被仇恨燃烧的苏瑾竹。
“温大哥救我!”向导哀嚎一声,往武师首领身后躲藏,却被一脚踢开。温首领环顾四周,冷声道:“吃里扒外的东西!”接着高声下达命令,“兄弟们,抄家伙!”不仅武师,连不少车夫也亮起了刀。
后面一阵哗然,前面的八字胡却兴奋起来,向两边的高峰挥手:“这里——在这里——”温首领面色铁青:“原来是你!”
一声唿哨,足有七八百人的山匪从两边斜坡露出头来,扛着大刀看热闹。
投靠共行的小商贩乱了阵脚,本来是蹭保护的,谁想到商队老板竟然会和土匪勾结。执锋心里也是咯噔一下,趁乱往君铃那边靠拢。奈何道路狭窄,加上马车宽大,空出来的地方一次只能过一个人。
更糟糕的事情出现了,土匪头子骑着马,出现在了商队前方,导致所有的小商贩潮水一样往后退,都堵在马车前。
唯有八字胡一往向前,张开双臂,欢喜地喊:“二当家,快教训他们——”温首领的匕首从后方追上来,刺穿八字胡的胸膛。八字胡张了张嘴,倒在地上,手还保持着向前抓的姿势。
被称为二当家的人一点也没有把八字胡的死放在眼里,轻蔑地说:“新来的?没人告诉你,这条道,老子占了吗?”
“呸!”温首领拔剑。
二当家也拔刀,高呼:“看来这犊子不知道规矩,兄弟们,怎么办?”
“抢!”众山匪欢呼着冲下来,仿佛参加盛宴一般激动又欢喜。
乱作一团,没人去管乱成一锅粥的小商贩们,更没有人管被苏瑾竹骑在地上揍的向导。
一拳一拳,血珠被苏瑾竹的拳头带起来,又落在向导的脸上,苏瑾竹疯了一般大吼:“还我爹!还我娘!还我二哥!你还我,还我啊——啊——”
她双手捶在向导脸上,向导的脸塌下去,血肉模糊。
“竹子姐,他已经死了!”山匪杀红了眼,见人就砍。君铃踢翻一个砍向苏瑾竹的人,大声说。
“死了?”苏瑾竹看着自己满手的血,突然大笑起来,“死了,都死了哈哈哈……”笑着笑着又有眼泪掉下来,“死了,都死了……”
“苏瑾竹!”君铃拉着她后退,旁边一个人擦着她的耳边飞出去,撞倒了马车上的箱子。
一个撞一个,箱子纷纷倒塌,香料撒了一地,跌碎的箱子里滚落出来一个个麻袋,麻袋里的东西不似香料那样能流动,是个小小的人形。
君铃捡起不知谁掉的刀,划破麻袋的封口,露出一张可爱的小脸,呼吸均匀,看来是被人用药睡着了。
再往下看,稚嫩的手中握着一个同样脏兮兮的布偶兔子。
这几车里,都是孩子?不到十岁的小孩子?君铃震惊了。
“都给我住手!”随着一声长长的尖锐的哨声,所有人都不得不停止厮杀,捂住耳朵。
山谷前走出一队人,为首的是个比二当家更五大三粗的男人,身边跟着个瘦高的女子,哨声正是从这个女子口中吹出的。
山匪惊异了一下,看了二当家一眼,三三两两地唤道:“大当家,三当家。”
“二当家可真是好样的,这么大动静也不通知我们一声。”三当家把哨子别在腰间,阴阳怪气地说。
“我……”二当家要反驳,被大当家一个手势制止了。
“这里都是什么?”大当家看着受伤不轻的温首领,下巴抬了抬,意指散落满地的货物。
温首领用剑尖撑着身体:“自己长了眼睛,不会看?”
受到挑衅,大当家并不生气:“老胡是和我们是旧相识了,香料生意也做的不错,不过贩卖人口的事他是不会干的,更何况是孩子。”
宸若悄悄挪过来,小声为君铃和苏瑾竹解释:“大商队很多是和官员有联系的,带什么东西不容易被盘查到。”
小商贩死了好多,活着的都保持着躲避的姿势。执锋也挤过来,低声说:“黑吃黑啊,够黑。”
宸若和执锋一打岔,君铃没听见温首领又说了什么,却听二当家不屑地说:“祭司殿算个屁,要这么多孩子干嘛,炖汤吗?”
祭司殿,孩子,君铃一激灵,立刻就想到答案——祭司殿要将这些孩子做成药奴,为他们卖命!
几只秃鹫在空中盘旋,只等山匪打扫完战场,俯冲下来大快朵颐。
君铃等人作为俘虏被关押在地窖改成的监牢里,温首领和他仅剩的四个手下被关在隔壁。
只有给八字胡接水袋的年轻人没有被关起来,就是他在八字胡的指点下为二当家报信。现在被当做自己人,和几个山匪一起看管俘虏。
第二天,年轻人身边多了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跑前跑后地叫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