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铃给遇城做了好多规划,交接起来也分外麻烦。再加上执锋伤势反复,去王都的计划一直拖到来年春天。
这是君铃见过的最不像首都的王都,因为它就建在一座雪山的半山腰上。
仿照中原形式,用三座城墙将之分为外城内城和皇城。更高处是堆砌而成圆形的大祭台,从上面可以看清王都的每个角落。
可它又算不得城市,因为里面的建筑很少,入目的还是一朵朵帐篷。
整个姜家都跟着搬到王都,准确地说这里叫东王都,因为羌古部一年至少要迁徙四次。不过这次,君铃不用再与他们挤在一起,因为她有了新家。
执锋把君铃带到了一间宅子前,这是城中为数不多的建筑,而且还是二层小楼。旁边就是书库,修得像一座螺旋形的塔。
君铃在新家里转了一圈,三室二厅一厨房,外带大约十亩地左右的院子。
虽然没有定王府的五分之一大,但与周围的粗糙建筑相比,已经无比精致了。
河水刚刚解冻,细小的河流分支从院子中间穿过,分散盘旋在冒芽青草间,空气中飘散着油乎乎的花香味。
“我就住在那。”执锋指着院子对面挂着狼腾的黑顶帐篷,试探性地说,“如果你愿意,我也可以搬进来。”
“不愿意。”君铃连声制止他,翻了个白眼,“别把我往风口浪尖上推,我还想多活一阵呢。”
“好吧。”执锋略显沮丧,又指着不远处的挂着狼腾的三顶红帐篷说,“那是拓拔旋的帐篷,她的东西比较多,朋友也多,热闹。”
君铃点点头,表示记住了。
执锋牵着她走到二楼,指着远处的挂着狼腾的白帐篷说:“门口有两只白骆驼的那个里住着母亲,一直白骆驼那个住着大哥大嫂,你得空可以去串串门。”
君铃一愣:“以什么理由去?”
“串门个而已,哪需要理由。”执锋摸了摸下巴,“如果一定要理由的话……蹭饭,找水。对了,母亲做的烤羊腿简直一绝,就是太热情了,简直难缠。”
君铃不可置信:“可汗的帐子也能进?”
好歹是最高统治者,要不要这么随便?
“敲门,他们方便的话就会让你进。”执锋笑吟吟递来一把钥匙,“我不再你也可以直接进。”
君铃心里一暖,别头不肯接:“谁稀罕,反正我是不会把钥匙给你的。”
“小气。”执锋强行把钥匙塞到君铃手里,“拿着吧,万一哪天我钥匙丢了,不至于回不去家。”
刚安顿下来,执锋就被叫去议事,君铃作为执锋的亲信,也跟着去了可汗帐里。
议事的帐子大而宽阔,容纳上千人不成问题。皋国来使站在正中间,头抬得很高,一副看不起人的样子。
可汗叫拓跋章,是执锋同父异母的大哥。他看起来很是清瘦,眉宇间散发出温和的气息,很难把他和以彪悍著称的羌古部结合在一起。
“今年要牛羊万头,上等皮毛千匹……”拓跋章念完上的要求,惆怅地对来使说,“是不是有点多?”
皋国来使傲然道:“皇上御笔写下的文书,不敢有差池。”
“对,但是往年都送些奇珍异兽,香料宝石一类的,今年怎加这么多牛羊。”拓跋章挠挠下巴,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难道贵国今年没肉吃,没衣服穿?”
“汗王慎言!”皋国使者义正言辞地说,“贡品向来是按照部族强弱分配的,强者自然以奇珍异宝为主,弱的则以牛羊皮料为主。”
拓跋章又把文书看了一遍,困惑地说:“可这单子上奇珍异宝和牛羊皮料都有,我是该说你看得起我族,还是看不起?”
皋国使者正等着拓跋章发问,侃侃而谈:“三年来,羌古部连续吞吞并近十个部族……”
拓跋章善意地提醒使者:“没有,就八个,还有两个举族逃跑,听说其中一只跑到了贵国境内?真是对不起,给你们了不少添麻烦吧。”
皋国使者被拓跋章打岔,强行回到正题上:“一个小部族朝贡千头牛羊来算,十个就已然万头。羌古部既然吞并了他们,自然应该连他们的贡品也一并承担了。”
拓跋章话题一转:“去年贵国的回礼还没来吧,打算拖着了?”
皋国使者一噎:“默许羌古部吞并他族难道不是最好的回礼么?”
不默许,你管得起么?
拓跋章转头问执锋:“咱们打仗,他们出力了么?”
拓跋锋忍住笑,一本正经地回答:“没有。”
“那算哪门子的默许。”拓跋章把文书往前一推,温和地笑说,“这样吧,贵国的回礼一来,贡品马上启程,怎么样?”
拓拔旋率先附和:“好,就这么定了!”
执锋也说:“来而不往非君子嘛,贵国是泱泱大国,总不能这点礼数都不讲。”
“对!”
“对!”
“对!”
满堂将领都大笑着高声起哄。
皋国使者的声音被喝彩淹没,脸色一点点发青。
还是拓跋章看他可怜,体贴地摆手叫停众人:“都静一静!”
众将领很给面子地停下来,准备倾听拓跋章的话。
拓跋章认真地看着皋国使者说:“使者远道而来,不能空手而来……”
皋国使者以为事情还有转机,脸色缓了缓。
拓跋章清了清嗓子,接着说:“所以,我们请使者好好吃一顿,吃饱了好上路!”
噗——君铃差点笑出声。
皋国使者脸色变得铁青,一甩袖子冷声道:“贵国的饭太贵,在下吃不起!”
拓跋章悲悯地叹了口气:“使者放心吃吧,不收你钱。”
众人又开始起哄。
“就是就是,皋国落难的时候,我们不能趁火打劫。”
“就算他给我们也不能要!”
一边喧腾中,皋国使者脸色由青转紫,手指发抖,估计下一步就是气背过气了。也不管有没有人听见或看见,他自顾自地行过礼走了。
使者刚走,帐子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执锋和拓跋章之间徘徊。
拓跋章松了口气似的,手肘垮垮地撑在铺着狼皮的桌子上。桌子的装饰性远远大于实用性,上面摆的笔墨纸砚都没动过。
“我把他得罪了?”拓跋章一脸无辜地看向执锋,“三弟,接下来的事交给你,身体跟得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