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地披着风衣的唐纳德把玩着一颗从加洛泰德运来的绿松石,感受着石头的莹润细腻,不断回想着那个已是有些模糊的梦境。
他越想越感觉奇怪无比。那个地方他以前并没有去过,何况在脑海中显现出走廊旁蓝色的花朵是如此的真实,屋檐下椰树似的廊柱上方的雕刻也是那般的富有个人色彩的格调。
旁边有脚步声传来,原来是他刚认识的凡斯·辛钦来了。倚在沙发上的唐纳德示意对方自便。
“怎么?衣食无忧的小少爷遇到了什么烦心事?”面白无须,下巴上有着淡淡青色的胡茬凡斯将帽子递给伺候在一旁的仆人,对着一旁有些心不在焉的年轻人打趣起来。这位头发被吹的略带散乱,面庞却棱角分明的来客毫无自觉,端起桌上的一杯热可可便喝了起来,顺便还拿起几块小饼干一下子送入口中。
“嗯,味道怪怪的,没有红茶好喝。”
另一位仆人有些尴尬地站在一旁,只好把冒着热气的杯子放到自家主人面前。
“你怎么过来了?我并不记得今天有邀请过你前来。”这位康奈利家的青年人放下正在把玩的石头,抬头瞥向斜对面正抱着杯子猛吃猛嚼的人,摆出一副不高兴的脸色,仿佛只要对方回答得不顺心意,就要将其赶出去。
“原来康奈利家都是欠钱不还的家伙,啧啧,既然他的少爷仗着自家地位来打发讨要辛苦钱的苦命人,我也只好出去,免得被扫地出门喽!”
凡斯起身,作势欲走。
一旁的唐纳德睁大了眼睛,他大声喊道:“等等,你这人真是奇怪,我什么时候欠过你钱?”
“你是没有欠我的钱,但是你的父亲可欠了。”
“你这个胡说八道,满口胡言的人!”
“别对我发火儿,你父亲雇佣我做你的护卫者。你却要赶走为你工作了几天,还没收到报酬的我。我不是苦命人是什么?”重新坐回沙发上的凡斯伸手又拿起一块小饼干,脸带笑意地回复。
唐纳德总感觉有些不太对,可是脑子给早上的事情闹的有些发懵的他不知从哪开始反驳,只得由对方坐在那儿吃他最爱的小点心。不出所料,那小餐盘很快就只剩得一些食物碎屑,看得他眼睛发直。
“好了,今天是秋日祭,你不打算出去看看么?”凡斯又将手伸向一旁的那些小坚果,将这些散发香气的小可爱一下碾碎,直接露出里面淡黄色的果仁。
“或者继续你的侦探游戏?”
愁眉苦脸,不想动弹的唐纳德也觉得这样待在房子里也不是个事儿,他点点头,接受了凡斯的提议。缓过神来的他准备拿点坚果吃一下,结果手却伸了个空。
“嗝——”一旁的人打了个沉闷的嗝,让空气都似乎一静。不过随即这人辩解道:“你们这些有钱人呐,连小点心都做的这么好吃,实在是太堕落,太腐败了,还好我帮你承担了一点,这样你以后遭受到的上天惩罚就会少些。”
坐在沙发上的年轻人轻蔑地看着对方,露出鄙视的神色,仿佛这样能在对方脸上戳个洞。
唐纳德站起身,准备去内室更换自己出门的衣服。凡斯仔细地盯着他的背影,将手中碾成碎末的坚果壳扔掉。
他们出门的时候,已是中午。路上的雾气早已散去,阳光照得人十分的舒服。两人步行在那些或大或小的石板路上,踩着刚落下来的枯叶。叶片在人脚下发出“卡啦啦”的破碎声,比吃过的小饼干还要脆。
牵着骡子买卖的行商无论在哪里都能看到,这些人用双脚串起一个又一个地方。要是感觉生活无趣,找他们弄些新起的小玩意准没错。不管是味道或好或古怪的异域糖果,还是做工精致小巧的木雕小船,亦或是神奇的打火石,能奏出空灵声音的奇特乐器,甚至是日常的餐叉小刀……这些人总能变戏法似的给你弄出不一样的小东西。
即便是你不去买,听听他们游历时的故事也是非常好的。所以这些人身旁总是会神奇地涌出一堆的小孩儿,缠着他们讲述各种故事,当然也有哭着闹着要自己的母亲给自己买上一两个小玩意的。
大多数的中年妇女往往是一个脑蹦儿或温暖果断的大巴掌解决问题,然后吃到苦头感受到母爱的孩子便只能屁颠屁颠地走掉了。
凡斯看着一个两股颤颤,脸上眼泪汪汪的孩子被自己的母亲给使劲拽走,离开与他同龄的那些伙伴,不由……乐得哈哈直笑。
之后他就装作不认识自己的同伴——傻大个唐纳德颇有兴致地围到那只骡子旁去了。
络腮胡,褐色眼睛的男人头上裹着一条头巾,面带笑容地看着有人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他那些宝贝。他没立马向对面的陌生人介绍,只是看着对方拿起一个木雕,似是有些着迷。
唐纳德瞥了一眼色彩艳丽的小酒杯之类的东西,就没再去瞧。他和那些孩子一样最是钟情于那些奇形怪状的人偶,各种古怪传说里的小怪物以及一些小木雕。手中这个提着篮子的少女栩栩如生,上面涂抹的颜色也恰到好处,十分符合他的审美,让他一下子就喜欢上了。
那些调皮的小家伙们突然咯咯咯的笑了起来,原来这男人还养了一只绿色的鹦鹉。鹦鹉说着些讨喜的话,诸如“不要碰我!”“小家伙儿一边去”“我很厉害的!”之类的,虽然嘴上说着不要碰它,但它却最多左右挪两下,任凭那些孩子摸着它的羽毛,扬着脖颈,显得十分自在和受用。
“那只鹦鹉挺可爱的,它有名字吗?”凡斯在一旁问道。
“‘庞达’,你可以叫它‘庞达’!”男人怔了一下,看向那只玩得正开心的鹦鹉。
“‘庞达’?”凡斯看着骡子旁的男人,想要从对方脸上看出些什么,但对方却神色如常。
男人看了看凡斯,笑着说:“看你的表情,想必是知道这个名字的出处。”
凡斯也笑了起来:“这个名字可真的是很不错”,他转头又瞟了那只鹦鹉一眼,“给人的印象很深。”
出乎凡斯意料地,那个戴头巾的男人话头一转,懒散地坐在他的那个小马扎上:“不过,这名头如今没什么太大意义了,你看,我如今不就用它称呼一只愚蠢的鹦鹉么?”
凡斯愣了一下,一下子从自己的记忆脱离出来,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快从眼眶涌出。他不顾仪容地说道:“称呼一只鹦鹉,好主意,好主意啊!”旁边把玩小木雕的唐纳德有些不明所以,觉得自己的同伴有些莫名奇妙。
“想不到你们这些人如今只能干这行了。”凡斯·辛钦感叹着,走到那群孩子旁边,和他们一样,去摸那只令人讨喜的鹦鹉。
“你可别把它一下子弄死了,那些小孩子不知道‘庞达’这名字所代表的含义,我不担心他们会做出什么事。现在我倒是有些后悔告诉你了。”
唐纳德决定买下手中的这个小木雕,而之前笑话他像个孩子的凡斯此刻正在一堆孩子之中,蹲在那里,眼睛有些出神。
那只鹦鹉腹部深蓝,背羽鲜红,翅膀明黄,黑色的小眼珠周围是一抹雪白,向外渐渐变红。凡斯吸了口气,和那些心中只有对这生物的好奇的小孩子不同的是,他摸了摸鹦鹉温热的腹部,想象记忆中那个人身上的位置,惊得那只鹦鹉一下子跳开:“走开走开!不要碰我!”。
收好钱的男人见到这一幕,摇摇头:“我的伙伴虽然只是只日常打发时间的宠物,不过它可是像人一样敏感的很。你可别再想那些事情了,这些什么都不知道孩子它倒是很亲近。”
“不知道才好骗啊!”凡斯叹了口气,站起身。
唐纳德在一旁听着两人之间奇怪的对话,等得早就有些不耐烦了,这时对面路上的突然传来行人的喧哗与尖叫,让他的心古怪地咯噔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