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橡皮人看了看纸姑娘，说：
“我从玩具厂刚刚出生不久，就到了商店，一个叫小胖的孩子把我买去了。他爸爸就是跑这条江的一个船长，小胖经常坐船，总带着我，我就懂得了好多。后来，小胖他们玩通信游戏，他就把我寄给了我现在的主人大明。”
纸姑娘问：
“可你原来的主人在哪儿呀？”
小橡皮人回答：
“可能就在我们这只船要去的方向，在最最最下游的地方。”
纸姑娘说：
“可是你怎么知道在最最最下游的地方？”
小橡皮人回答：
“纸姑娘，你不知道，我的记性最好，按理我是不应该知道的，因为我来的时候是坐火车到大明家里来的，而且还装在一个布口袋里，可是，把我缝进布口袋的时候，我的头是向着小胖住的地方。”
“后来，大明把我打开的时候，我的头还是向着这个方向，所以，我想，是应该在这个方向的。”
“再说，这江上的风光我好像以前也见过。”
四
天黑了，纸船继续前进着。
按理，应该睡觉了，可是他们谁都不会睡觉。
但是，如果他们会睡觉的话，他们也不会睡的，因为，他们要及早赶到下游，然后再及早赶回来，和大明、小明见面。
江面上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月亮不知怎么回事，也躲了起来。
忽然，纸姑娘指着前边一个亮亮的东西叫起来：
“你们看，那不是月亮吗？”
小橡皮人看了看说：
“那不是月亮。”
纸姑娘问：
“那月亮是什么样子？”
小橡皮人回答：
“月亮有时候是圆圆的，有时候是弯弯的，放着淡淡亮亮的光，没有颜色。”
纸姑娘好奇地问：
“那，我看见的是什么呢？”
纸姑娘使劲地往前看着。
她踮起脚尖，脚后跟的糨糊都快被扯开了，可这回什么也没看到。
小橡皮人说：
“你再仔细向前看。”
纸姑娘这回看到了：
“啊，看到了！”
果然，在离这个亮灯不远的地方，又有一个红红的光点，隔不远，又有一个。
“是星星吗？”纸姑娘问。
“不是，是航标灯。”小橡皮人回答。
纸姑娘问：
“什么叫航标灯呢？”
小橡皮人回答：
“航标灯是指示船晚上向前走的，因为天黑了什么也看不见。”
纸姑娘问：
“那我们是按航标灯走的吗？”
小橡皮人回答：
“不是，因为我们的船小，在哪儿都可以走过去。大船就不行，不看航标灯，会搁浅，会走不了的。”
纸姑娘又问：
“那星星是什么样呢？”
“你没见过吗？”小橡皮人问。
纸姑娘回答：
“我今天才生下来呀，还没有见过晚上。”
小橡皮人抬头望了一下黑漆漆的天说：
“真是的，今天怎么没有星星呢？”
停了一下，小橡皮人安慰纸姑娘说：
“星星明天会有的，月亮明天也会有的。”
小纸船又走了不知道多长时间，只见天边朦朦胧胧有一线白光了。
猛然间，小橡皮人感觉出纸船不动了。
糟糕！搁浅了。
可怎么会呢？
小橡皮人趴在船帮上望了一下，周围全是水，不会搁浅的。
为什么会停在这儿呢？
纸姑娘和小瓷人都着急了。
天色微明了。
小橡皮人忽然在船头下面发现了一溜浮漂。
小橡皮人明白了，他们的船被渔民下的挂网挡住了。
正是这挂网的鱼漂，挡住了纸船的船底。
怎么办呢？这样待下去，天亮了，渔民来了，会怎么样呢？
纸姑娘急得要哭了：
“我们完不成小明交给的任务了。”
她总提小明，因为她是小明做的。
终于，纸姑娘哭了，眼泪流到脸颊上，马上，她的头低了下去。因为纸是怕水的，她一哭，眼泪把纸弄湿了。
小瓷人扶起她的头，安慰纸姑娘说：
“别哭了，再哭，你的腰也会弯的。”
纸姑娘听从了小瓷人的劝告，忍住，不哭了；再哭，她真会倒下去的。
这时候，小橡皮人决定了：
“小瓷人，我们要想走，只有把渔网弄开，我懂，在这个渔网的下边，一根绳子系着一块石头，把这根纲绳解开，水会把渔网冲到一边，我们就得救了。我来做这件事吧。”
纸姑娘担心地问：
“可是你会游泳吗？”
小橡皮人说：
“我当然会，仰泳和自由泳都很好。就这样决定了。”
说着，小橡皮人站在船帮上，一个猛子跳到了江里。
可是，他无论如何都扎不到江里去。
他不会潜泳，因为，他满肚子里全是气，怎么也沉不下去。
没有办法，小橡皮人又爬上了纸船，气得直打自己的肚皮：
“我怎么不会潜泳？”
小瓷人自告奋勇说：
“我去！我能沉到水底，把网纲绳解开。”
小橡皮人说：
“可是，你不会游泳，你怎么上来呢？”
小瓷人说：
“那，你们就走吧，别管我，我就躺在这里。”
小橡皮人说：
“那不行，我们谁也离不开谁。”
纸姑娘的眼泪被风吹干了，说：
“对！我们谁也不能丢下谁。”
小瓷人说：
“可是我们怎么走呢？”
“我们再想想办法。”小橡皮人说。
天又亮了一些，还是没有办法。纸姑娘再也忍不住了，又呜呜哭了起来。
就在这时，船底下水里有人说话了：
“你们为什么哭呀？”
纸姑娘赶紧抢着回答：
“你是谁？我们被渔网挡住了，你能救我们吗？”
从水里传上来的声音说：
“孩子们，连我也被这渔网捉住了，怎么能救你们？”
“你是哪一位？”纸姑娘问。
水里的声音回答：
“我是马哈鱼妈妈。”
纸姑娘不哭了，低着头，因为她哭时流的眼泪还没有干，只是不停地提问：
“你怎么到这里来的，为什么会被渔网捉住呢？”
马哈鱼妈妈说：
“我是一种很勤劳的鱼，我要到上游去生小宝宝，我一直往江的上游游，游到头，生完小宝宝，我的力气也用完了，我就死掉了。可是，我还没有生我的小宝宝，就被渔网捉住了。你们救救我吧。”
纸姑娘问：
“为什么要救你呢？”
马哈鱼妈妈说：
“为了我的小宝宝不被渔人吃掉，而且我们这种鱼被人捕捉得太多了。”
小橡皮人把话接过来问：
“那我们怎么救你呢？”
马哈鱼妈妈说：
“很容易。你们如果有小刀，就把我鳃边的一根鱼线割断，我就逃出来了。”
“我们没有小刀。”纸姑娘说。
“我们有弓箭。”小瓷人舞着自己的弓箭说。
马哈鱼妈妈说：
“弓箭也行，只要射断这根鱼线，我就得救了。”
纸姑娘问：
“我们该不该救它呢？”
小橡皮人说：
“应该救它，产仔的母鱼，尤其是马哈鱼，是禁捕的。而且，我是了解马哈鱼妈妈的。它就是一种很勤劳、很伟大的鱼。为了生它的小宝宝，它日夜兼程，顶流直上，不吃不喝，直到生完小宝宝，力气用尽了，它就默默地死去。”
小瓷人说：
“啊，我明白了，这就是小明爸爸说过的那种自我牺牲精神。”
小橡皮人说：
“对！一种很伟大的精神。”
纸姑娘摇摇头：
“可是我不懂，什么叫伟大的牺牲精神？”
小橡皮人答道：
“就是为了别人的幸福，自己宁愿去死掉。”
小瓷人说：
“比如吧，为了我们三个人的幸福，我愿意献出我的一切，一旦你们俩遇到什么危险，我会不顾一切地去救你们。”
纸姑娘被感动了：
“啊，我明白了，马哈鱼妈妈真伟大！”
他们的对话，被马哈鱼妈妈听到了，它谦虚地说：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纸姑娘重复了一遍说：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小橡皮人说：
“多么伟大的母亲。”
纸姑娘说：
“可是我没有母亲。”
小瓷人说：
“我也没有母亲。”
“不，你们说错了，”小橡皮人说，“我们都有母亲。制作我们的人，为了我们付出了辛勤的劳动，使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上，他们就是我们的母亲。”
纸姑娘高兴了：
“啊，是这样，那么，小明就是我的母亲了！”
纸姑娘想跳起来欢呼，可是，脚下粘的糨糊牢牢地拉着她。
小瓷人难过地说：
“可是，我却不知道谁是我的母亲。”
小橡皮人说：
“当然，我也不知道我的母亲是谁。但是，我觉得，母亲是伟大的。”
小瓷人说：
“那好，我们应该为母亲献出我们的一切。”
“那么，这样，”小橡皮人下命令了，“小瓷人，你先跳到水里，把纲绳解开，水把渔网冲到一边，这样，我们的船就可以前进了。然后，你射断勒住马哈鱼妈妈的鱼线，等它得救，它再把你送上船来。”
小橡皮人刚刚吩咐完，小瓷人一下子跳到了水里，沉到水底，他马上就找到了那块石头。
小瓷人把纲绳解开，哗啦，渔网被冲到一边去了，小纸船前进了。
小瓷人又跑到马哈鱼妈妈被捉的渔网前。
一根鱼线紧紧勒着马哈鱼妈妈的鱼鳃，怎么也挣脱不掉。
小瓷人拉开弓箭。
试了一下，可又一想，这个不太保险，因为鱼线勒进马哈鱼妈妈的鳞片里去了，如果一不小心，还会射进马哈鱼妈妈的眼睛里。
小瓷人找了一根鱼线空隙的地方，把箭头伸进去，使劲向外一拉，鱼线断了，马哈鱼妈妈一下子挣开了渔网，自由了。
它谢过小瓷人，然后，用嘴叼起他，追上了勇敢号，把小瓷人送了上去。
马哈鱼妈妈和他们告辞了，他们所走的方向正好相反，它要去上游生小宝宝。
马哈鱼妈妈最后一次和他们打了招呼：
“好心、勇敢的孩子们，再见了，祝你们顺利，祝你们幸福！”
说完，甩一下尾巴，向上游游去了。
五
天亮了，太阳升起来了。
小瓷人和纸姑娘都是头一次看见太阳升起来。
先是东方红了，太阳冒出一点儿头儿，然后，越来越大，最后，就一下子从远远的山背后跳出来，射出万道金光。
于是，江面、两岸的林子、房屋，一切一切都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
野鸽子在两岸呼应啼叫着，各种鸟在林子里喧闹着。
他们听见了起床的号声，看到了江岸上锻炼身体的人们，这一切真美啊。
纸姑娘问：
“这就是早晨吗？”
小瓷人回答：
“当然，还不只这些，早上做的事多着哩，比如小明的爸爸吧，他每天早晨起来要打太极拳，能把身体练得棒棒的。然后，刷牙，洗脸，吃早饭，上班。骑上自行车，丁零零。可精神哩。”
纸姑娘又问：
“那小明呢？”
小瓷人回答：
“小明也是这样，他天天早起跑步，然后看书，刷牙，洗脸，他不太爱吃早点，上学呢，他只背一个书包，也没有自行车。”
“人们为什么喜欢早晨呢？”纸姑娘又问了。
这一次，小瓷人支吾了半天才说：
“因为，因为早晨空气好。”
小橡皮人说：
“不对，因为早晨是一天的开始。”
纸姑娘好像什么也不懂似的问：
“为什么早晨是一天的开始？”
小橡皮人想了想，说：
“因为早晨就是一天的开始。比如你吧，你是昨天下午才出生的，所以，你的生命从昨天下午开始。
人们呢，干了一天活，累了，睡一觉，第二天早晨醒了，新一天的生活又开始了。”
纸姑娘问：
“那我们的生活也从早上开始吗？”
小橡皮人想了一下回答：
“不对，因为我们是不睡觉的，所以，我们的生活从降生起就开始了。”
纸姑娘点点头，好像懂得了，不再提问题。
这时候，船长小橡皮人忽然对着纸姑娘呼叫起来：
“注意，前方发现一个东西正向我们游来，扳舵，我们躲开它。”
纸姑娘使劲扳舵了。
东西游近了，小橡皮人看清楚了，大声对纸姑娘说：
“是一条大鱼。”
纸姑娘踮起脚尖看了看，疑惑地问：
“它不会伤害我们吗？它的大尾巴一拨拉，就会把船弄翻了。”
小瓷人拉开了弓，箭上弦，把弓拉得满满的对纸姑娘说：
“没关系，有我。”
纸姑娘说：
“也许它不会把我们的船弄翻的，我们早上救的马哈鱼妈妈多善良啊……”
小橡皮人说：
“不！它也许会伤害我们的，这是一条狗鱼，浑身黑黑的，样子很凶恶，专门吃江里善良的鱼。”
纸姑娘害怕了：
“啊，那我们怎么办呢？”
小瓷人一下子跳到船头，拉开弓说：
“不要怕！我会收拾它的。”
纸姑娘看了看小瓷人说：
“可你的箭这么小，它这么大！”
这时候，小橡皮人走到纸姑娘跟前说：
“没关系，我来保护你。”
就这样，小橡皮人保护着纸姑娘。
小瓷人威武地站在船头，使得船尾都有些向上翘了。
大狗鱼游近了，它发现了勇敢号，向勇敢号游过来。
大狗鱼长着大嘴巴，瞪着小小的眼睛，它看见了站在船头的小瓷人，凶狠地问：
“你们要到哪里去？”
小瓷人回答：
“我们嘛，我们要勇敢地到下游远远的地方。”
大狗鱼说：
“啊，你们要到下游去，臭瓷人，我的肚皮饿坏了，可是你并不能吃。我只要一摇尾巴，你的船就会翻。可是，你的船上如果有好吃的给我，我可以放你过去。”
说着，大狗鱼阴险地笑了起来。
它一笑，发出的声音真有点儿像狗叫，难听极了。
小橡皮人说：
“可是我们的船上并没有吃的，我请你尊重我们，放我们过去。”
“这是谁在说话呀？”大狗鱼问。
大狗鱼看见了刚才说话的小橡皮人，大狗鱼想，小橡皮人禁嚼，可是咬不烂，也没有味道。
小橡皮人说：
“是我，勇敢的小橡皮人。”
大狗鱼对站在船上的小橡皮人说：
“名不见经传的小橡皮人，谁知道你是谁呢？”
纸姑娘说话了：
“我们是勇敢号的船员，我是舵手。大狗鱼，你应该让我们过去。”
大狗鱼笑了：
“啊，船上还有一位这么漂亮的姑娘。你真漂亮，你的身子里莫不是有好吃的白糖吧？”
大狗鱼闻到了纸姑娘身上散发出的糖果香味。
大狗鱼说：
“告诉你，我叫黑鱼，人们恨我，才管我叫狗鱼。小姑娘，就因为你管我叫狗鱼，污辱了我，所以，我要吃掉你。”
船头上的小瓷人大喝了一声：
“你敢！”
大狗鱼看了看小瓷人，呵呵笑起来：
“哈哈，真是勇敢号，够勇敢的，看我不把你们揪到江里去。”
小瓷人说：
“请留神我的箭！”
大狗鱼说：
“你的箭太小了，射到我身上就像刮痒痒，我让你先连射我三箭。”
大狗鱼的话还没说完，小瓷人已经射出了一箭。
“啊！”
大狗鱼大叫了一声，原来这支箭正好射中了大狗鱼的眼睛，大狗鱼甩了一下尾巴，一下子钻到水里，纸船颠簸了一下，向江心歪了过去。
小瓷人一下子滚到了船中央，船稳当了。
小瓷人又跑到船头上，拉开了第二支箭。
大狗鱼钻出了水面，左眼上插着一支小小的箭。
小瓷人说：
“你想另一只眼也插着一支箭吗？”
大狗鱼不敢过来了，小瓷人又一箭，射中了它的尾巴，它钻到水里，向上游逃去了。
小橡皮人高兴地欢呼起来，在船中央拥抱小瓷人。
纸姑娘扬着手，想跳舞，可是她跳不起来，因为她的脚后跟粘在船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