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都城的那片夜空下,子钰正站在亭中仰望着星空,刘墨正埋首整理毕生所学,之焕正在背诵医书,霏茉则坐在窗边静默沉思。每个人都过着自己的生活,却又不时发出一声叹息,心中无不挂念着下落不明的秦氏父女。
另一边,丹阳尹徐铎派出的两名衙役,此刻正悄悄地跟随着刚刚出门的太医令林谦和。
林谦和此行,乃是受慕王邀请前去慕王府诊病。他独自坐在马车中,感慨这京城风云当真是瞬息万变,一月前他离京时,何府势弱,慕王风头正盛,他还怕隐瞒何子钰病情一事被慕王知道后责难。不曾想,再回京时,昔日不可一世的慕王却被免了职。
慕王失势之快,谁能预料的到?但慕王毕竟是皇室,既然差人来请,他也不能拒绝。谁也不得罪,两边都亲近,想来总是没错的。不过,他得快一些,子时他还要去与那三人交涉,只要交了钱,过了今晚,他心里的石头就可以落地了。
想到这里,林谦和叹了一声,打起精神,吩咐车夫再快一些。
到了慕王府,随侍从来到花厅,却见慕王安然地坐在堂上,刘巍与刘斌分坐下方两侧,三人不知正在说着什么,见他到来,忽然停了下来,齐齐地望着他。
“我正与二位大人商议事情,林太医先稍坐片刻。”慕王指了指靠近刘巍的位置。
林谦和慌忙道谢入座,心里却敲起了鼓,商议事情为何让他旁听?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怀着忐忑的心思刚刚坐下,又听慕王对刘斌道:“长史请继续。”
刘斌颔首道:“大王,近日发生一件怪事。话说一月前,人尽皆知何子钰病重不治,然而几日前,却有人亲眼看见何子钰乘着马车出入城门。”
“哦?”慕王状似吃了一惊,诧异地看了一眼林谦和,“连林太医都束手无策,何子钰怎么可能活过来?”
林谦和心中一颤,双手变得冰凉,又听刘斌继续道:“还有一件怪事,那何子钰出城竟是去了花兴镇的一家客栈,寻找一对姓秦的父女。”
慕王“哦”了一声,“他寻那父女做什么?”
刘斌回道:“那人姓秦名越,乃是一位江湖郎中。”
林谦和心里“咯噔”一下,双手止不住颤抖起来。
“江湖郎中?”慕王更是好奇了,眼睛看向林谦和,“他寻一个江湖郎中做什么?连林太医都治不好他,一个江湖郎中能有什么能耐?”
这时,刘巍插言道:“秦越?这名字好生熟悉,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十几年前,那位帮助朝廷抗瘟赈灾的圣手仁医也叫秦越。哦,对了,那秦越与林太医还是同门呢,是不是啊林太医?”
林谦和被冷不丁地点到名字,全身猛地一颤,连连点头道:“是是,下官的师弟正是叫秦越。”说话间,已是出了一身冷汗。
刘斌忽然“哎呀”了一声,吓了林谦和一跳。
惊魂未定之下,只听刘斌道:“林太医啊,那何子钰要找的秦越在客栈里被人追杀,至今生死未卜,也不知是不是你那师弟?”
林谦和支吾道:“是,是下官的师弟。”
“那林太医可知是谁要杀他?”
“下官不,不大清楚。”
“没关系,林太医不清楚,那我们就问问凶手清不清楚。”
林谦和大骇,震惊地望着刘斌,只见刘斌笑了笑,向侍卫招了招手,侍卫领命转身而出,不一会儿带进三个人来。
林谦和一见那三人,立时浑身寒毛倒竖,气血直冲脑门儿,差点儿没晕了过去。
恍惚间,只听慕王的声音如鬼语般飘了过来:“林太医,这三个人你可认识啊?”
林谦和直直地望着三人,竟是说不出话来。而那三个人被打得鼻青脸肿,破衣烂衫,一副怨恨的模样正望着他。
刘斌冷声道:“林太医,这三个人劫财害命,却说是你指使他们所为。”
林谦和忙摇头道:“不是下官,不是下官。”
那三人恨恨地瞪了过来,纷纷嚷道:“林谦和,你他娘的敢不认账?不是你指使的,我们吃饱了撑的去杀那两个不相识的人?”
林谦和心虚胆颤,也来不及细想为何这三人会在慕王府中,只知道这时候他是死活不能承认,忙否定道:“我不认识你们,不知你们为何要冤枉本官!”
“嘿!不认识我们?我们这里有你给的银子,还有你给的药,你想过河拆桥和我们撇清关系,没门儿!老子才不做你的替死鬼!慕王千岁,我们全招,全都招了!”
“大王,不要听他们胡言乱语!“林谦和慌忙拜向慕王,却见慕王与刘氏兄弟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正笑望着他,顿然心中一凉。这时才想起,不知为何这三人会在此,既然慕王已将这三人抓来,那早就应该知道了他的所作所为,这哪里是请他出诊,分明是引他入火海!
原来,就在昨日,当得知子钰寻找秦氏父女一事时,刘巍记起了秦越这么个人。当年,刘巍奉旨去请朴阳子师徒出山,亲自带着秦越和刘墨赶赴灾区,后来也是他引荐刘墨与林谦和进入太医署。关于秦越的失踪,刘巍还着实惋惜了一阵子,这位朴阳子最得意的徒弟英年早逝,实在是朝廷的一大损失。刘巍因记起了秦越,便建议慕王派人暗中监视与秦越同门的林谦和与刘墨,原本以为是他二人推荐秦越为何子钰秘密治病,想来这三人与何府关系亲近,必知何府之事,谁知却意外跟踪到林谦和夜访凶手。
“林太医,本王觉得他们确实在胡言乱语,分明是他们谋财害命不成,却要栽赃嫁祸于你,是也不是?”
慕王的声音忽然响起,吓了林谦和一跳。他木然地点了点头,深知把柄已被慕王牢牢抓住,自己只能为人鱼肉。然而,他却不知,即便慕王没有发现这些事,他也瞒不过今晚,因为徐铎的衙役也将发现他的秘密,而慕王的提前一步,反倒是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