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过点书的人都知道,扛大旗的确是很不容易的,很累人。
可有一个人说:“不累。”他说:“谢谢领导的信任。”
这人是我的同学,大名叫郑纪律,我们班同学都叫他:“大傻。”他从来不反对。
我们1987年秋天上的学,因为隔年我们学的专业才改招本科,所以我们全部都是专科生,物理专科,学制两年。
大傻块头很大,身高1.95米,比我足足高了二十厘米,也就是近一个脑袋。那一年我们专业招生的分数还是很高的,所以我们班的同学怎么也找不到他能考上的理由。因为,不管从哪个方面看,他都不可能考上来。他甚至连四则运算都不是太清楚。大家一致说,大傻废物一个,就是毕业了能有什么用。你想,一个连袜子都不会洗的人,能有什么用呢?臭死人而已。
其实大傻有时很管用,比如打篮球的时候。那时我会把篮球从上往下塞进篮筐里,可是我跑起来太快,一跑就刹不住车,等我冲到操场边折回来,球总是还没运过半场。所以我只好坐在球场边,给大傻他们加油。大傻在球场上,完全不是在教室里的模样,绝对的大将风度。每次进攻,他都要冲控球的那位高我们一届的球星低吼一声:“等我。”他的意思是等他挪到篮筐下,再把球送出去。奇怪的是我们那位走起路来屁股撅得快打到后脑勺的学兄,竟然很听他的话,运着球在人堆里钻来钻去,就是不出手,非得等大傻在球筐下站定了,再把球高高抛起来,让大傻在人群头顶上抓了,半转身,往筐中送。因为有了大傻,我们系不仅赢了四场球,竟然还得到了全院总冠军。把系书记给高兴的,差点就挂在大傻的脖子上,亲他两口。我看着他的一双肥手一个劲地拍打大傻的大屁股,乐得坐在地上来了个后滚翻。就这时,我身边一个外语系的女生尖叫了一声:“大傻,我爱你!”你想想,那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中国啊,喊出这种话,容易吗?
因为吃惊不小,我忍不住转过头去,却看见坐她身边的校花正扬着下巴,冲天上的浮云翻白眼。
校花我当然很熟悉,俊男与美女,怎么能不发生点直接关系。校花最爱穿细蹄高跟鞋,鞋跟老是钉着小钢片,走起路来咔咔咔咔咔,骄傲得就像一条长了蹄子的海马,每次她的鞋跟一敲进校门来,校道上那些正在列队游行的蚂蚁总是赶忙丢掉肩上的饭粒撒腿就跑。记得第一次见到校花,我的脑门“腾”就热起来。可惜的是她一开口,我的血压马上恢复了正常。哎,她要是个哑吧,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