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震惊,不过于此时了,有什么能比被亲生父亲送给一个阉人做玩物,更让人觉得悲凉。
“若我是唐婳,合该死了算了。”
出乎众人意料的,这样的一句话从白芷嘴里说出来。
凤娇捕捉到了她的话,一股寒气笼罩在心头,这话,会从一直被她当做亲姐姐的白芷口中说出来。
“三姐姐当真是这般想的?”
凤娇从没有变过,从始至终,她都是那个身份敏感,心思也敏感的姑娘。
意识到这一点的白芷,想开口补救,她也只是发泄一下心里的不痛快,却没想到刺激了凤娇。
凤娇没给她补救的机会,问完之后,便哭着跑了出去。
济秀深深的看了白芷一眼,说她太累了,需要休息,让济萍也先回去。
唐婳确实没有错,若非要挑出一点她的错处,也只能说她不该跟孟文柏有上那么一段情。
若是孟文柏也知道唐婳还活着,那新欢旧爱,又该作何选择?
有那么一瞬间,济秀觉得白芷的想法是对的,因为白家跟孟家的姻亲关系,不能丢。
既然唐婳能消失第一次,她也能消失第二次。
便是白芷不说,苏北望也不会让他出现在白芷的眼前。
那苏北望为何要来告诉她们这个消息?
济秀心中升起了疑惑,他一贯的风格,是把事情悄悄处理好,不会让白芷从来不会接触到这样的事。
想到这儿,济秀意识到,白家这摊水,彻底变浑了。
她直视着苏北望的眼睛,探究着他的想法,别人如何,她不会管,她的目的一直都是与白芷相同的。
她要白家太太平平,完完整整。
“我确实太累了,我需要好好想想,二姐姐去替我向四妹妹道个歉吧。”
眼中的精明褪去,白芷其实也只是个十六岁的姑娘。
离开了小楼的济秀与苏北望,开始了简短的对话。
“你打算如何处理此事?”
“已经在处理了。”
“瞒着孟文柏让唐婳消失?”
“没必要,他……出局了。”
之后是一阵沉默。
“我们之前的计划要停止吗,我是说……婚事。”
“不用,等解决了白济慈再说。”
“那我知道了。”
济秀说完转身走出阴影,一句话却又从身后飘过来,让她的脸瞬间变了色。
“那件事,可以准备去做了。”
有些时候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就在白芷想着唐婳永远不要插进她和孟文柏中间的时候,对方先找上了门。
带着花笺的点心盒送上了她的案头,谁也料想不到里面居然是情敌的战书。
“所以你是来告诉我,我一定会输给你?”
看着对面的女子,白芷的心里并没有表面上这般镇定。
她不该来的,但是又想看看唐婳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白三姑娘,或者说白芷,我可以这样叫你吧。”
“请便。”
“白芷,其实我们三个之间的关系,并不是由孟文柏说了算的,权力,握在你的手上。”
两军交锋,重在阵势,而年龄较小的白芷显然压不住对方的气势。
多说多错,所以她只用简单的话语来表达自己的想法。
“怎么说?”
“我比你更了解孟文柏,我知道他的选择,你不会是他唯一。”
白芷扫视着酒楼里的人群,警惕的问:“你想激怒我。”然后让孟文柏抓个正着?
对面那女子摇了摇头,轻笑着说道:“别紧张,我只是想跟你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
“我有两个消息对你有用。”
“两个消息换孟文柏,你的算盘打的真响。”
“我能解决你家的困境。”
“凭什么相信你?”
“你就不好奇,我这五年去哪了?”
这一场两个女子之间的交锋,白芷输了,她被对方的话牵着鼻子走,但是她还是不甘心。
“家族和婚姻之间只能选一个吗?”
对面那女子已然站起来,轻纱遮面,掩住了绝美容颜。
她说:“早知你会不甘心,所以,我让你输得心服口服,跟我来。”
潞县郊区野路上有一茶肆驿站,名十里亭。
说是驿站其实只有三两间草棚并着一个石亭,因着离潞县不远,只给路人歇脚喝茶之用。
白芷与唐婳下车之际,已经远远的瞧见亭子里那人。
因着白芷此时已经变了装,像个农家女子,脸上又顶着一块胭脂色胎记,也不担心会被认出来。
只是来往喝茶的人会多看上两眼,小声议论几句罢了。
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白芷看到唐婳款款走进石亭,摘下面纱。
看到孟文柏的震惊和喜悦,看到他们的拥抱和亲吻,那不是久不见面的熟人姿态,是分隔多年的爱侣。
不知不觉间,白芷的泪水已夺眶而出。
唐婳说,她生了一场大病,家人将她送去远方治病,因为不知能否痊愈,不想耽误孟文柏,才让人与他说自己死了。
她与他说,知道他拒绝父亲将妹妹嫁给他的决定,心里有多么开心。
她说她为了见他,承受了多少的痛苦。
后来她又问他,如今已经另有婚约,日后她该如何自处。
听到他回答的那一瞬间,白芷清晰感觉到自己的心碎了。
他说:“婳儿,阿芷身份不如你,日后你大她小,好好相处。”
白芷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看着两人在自己面前温存的。
耳边是旁人对这样一对小“夫妻”的赞叹,“羞眼睛”“感情真好”“长得真好”这样的话语此起彼伏。
直到桂生赶来,与他说白三姑娘不见了,他才意犹未尽、一步三回头的回城去了。
“如今,你可心服口服了?”
白芷到底跟唐婳不一样,她没有历尽千帆,没有被现实打垮过,对感情还有一份信仰。
当苏北望找到她的时候,她跟唐婳正蹲在一个野地上,哭作一团。
他本来还想问问她为什么丢下琥珀一个人偷跑出来,为什么不跟他商量一下。
只是瞧着面前的两个哭的像女鬼一样的姑娘,再多苛责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只拿了披风包住白芷,抱着她,策马而回。
身后的唐婳,抬起头,抱着膝盖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
家人,多温馨的存在,曾经她以为她也有……
擦干眼泪站起身,来接她的人,应该已经在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