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计财做梦也没想到,他苦心孤诣地设计了半天,结果“偷鸡不成蚀了大把米!”这千算万算结果把自己给算进去了。一下子栽了个大跟头!
但是现在再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了,他只感觉到他摇摇晃晃正向着悬崖底下摔去,渐渐落入深谷……
……
时光在一天天从黄岭村的街道、房顶、树梢流过,从炽热的酷暑更替到落叶纷纷的深秋,又从深秋进入冰封千里的寒冬。
王计财在一天天从外表上和精神上解去多少年来披在身上的铠甲和罩在头上的光环,渐渐蒸发、萎缩成为一个完完全全倚靠他的四肢体力爬在集体田地里靠给大队打工来养家糊口的农夫。
他家的生活水平便开始急转直下,很快便与黄岭村里的普通农夫家没有区别了。
而且由于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王计财没过几年就变成了一个弯腰驼背,瘦骨嶙峋的老头了。
第二年春天在交完公粮之后也开始断粮了。
王计财家第一次开始把野菜当主食了,也和别的社员们一样肚子里装着野菜爬在地里锄苗耕地了。
王计财的老婆这个跟着王计财享了十几、二十年福的贵妇人,也渐渐变成了一个难为无米之炊的穷贫主妇了。
王计财的老婆名叫胡美英,原是距黄岭村六十里外的一个叫南苑镇上的一名漂亮姑娘。
王计财在这个镇子上干活时,就看上了这个姑娘,两个人也很投缘,但是这胡美英的父亲贪财,就给王计财开出了高价。
王计财父亲为了满足儿子的愿望,四处借债付清了胡美英父亲的高价彩礼钱,才给儿子从南苑镇把胡美英娶了回来。
可与其说是娶回来,不如说是买回来的。因为按照王计财父亲的话说:“这是个用金子铸成的‘金人人’,身上每斤肉就值好多钱呢!”
婚后有一次王计财和胡美英吵架,王计财动手打胡美英,王计财的父亲立马就呵斥王计财道:“住手!你这不是打人,是打金子呢,知道不?打坏了,这么多钱可就砸了!”
因为娶这胡美英,王计财家父子是债台高筑。
现在这胡美英也开始捡起篓担上地挣工分干活了。从春天挑担送粪开始,到下种、间苗、锄草,再到秋天挑担收割,全年都在庄稼地里泡着。
靠记工分、分粮食度日,回家还得推磨碾面,喂猪寻菜。终日劳累过度,却食不果腹,衣不保暖,严重营养不良,面黄肌瘦,羸弱疲软,刚刚过了不惑之年,就头发花白、两眼塌陷。
沟壑纵横,佝偻驼背,咳嗽气短。
她累得支撑不住了依然咬着牙子坚持干活,病了也不能休息治疗,因为一旦休息,就被大队扣工分了,公分少了,根本无力抚养孩子。
她给王计财生了四个孩子。大姑娘叫红桃,也是长得形如杨柳,面如桃花,是一个人见人爱的漂亮姑娘。二女儿叫红杏,底下还有两个小儿子。
真是屋漏偏遭连阴雨,船破又遇顶头风————祸不单行。就在王计财被免职后不长时间,大女儿红桃突然病倒了,又发烧,又打摆子。
当时村里人们劝说早点把孩子送到医院去治疗吧,但是王计财怕花钱,想着先在家里让他老婆用土办法治疗一下吧。
他老婆就倒了一碗开水,找来一个古铜钱,准备给刮痧。
这刮痧非常疼痛,红桃疼的一直叫唤又在炕上滚动不让她母亲给刮,她母亲就喊王计财、还有王计财的母亲,几个人一起过来将红桃按住,这红桃本来就病重气血衰弱,哪里能架得住那么多人压按,于是就更加重了红桃的病情,这红桃已经呼吸微弱,喊也喊不行了,她们家里人还是不放手,直至将全身刮了个遍,才松开了手。
等他们刮痧完毕,却看到这孩子动也不动,当一家人俯下身去察看时,却看到这红桃脸色苍白,两眼紧闭,呼吸困难。
王计财这才赶快跑到大队保健站找医生来给诊疗。等到村里医生来了,掐着手腕诊了半天脉,说道:“这孩子病情很重,需要赶快拉到野草公社医院或者县医院去治疗,去晚了恐怕就来不及了!”
王计财一听,方才着急了。于是就赶快张罗人帮忙,并跑到大队把拖拉机雇佣来,在车厢里放了一些稻草,然后给铺上褥子,把红桃抬在上面,盖上棉被。然后王计财和他老婆两人坐在车厢里招呼着就让拖拉机开上往县医院赶。
但是这拖拉机在这坑坑洼洼的土路上颠簸着走了不到十里路,连野草公社还没走到,就看着这红桃在王计财老婆怀里使劲蹬了一下腿,他们就赶快叫:“红桃!红桃!”但是没有应声。
王计财伸出手指放在红桃的鼻孔边上试了一下,已经没有呼吸了。夫妻二人就在拖拉机车厢里哭喊起来。
这拖拉机手扭回头看了一下,说道:“你们先别哭,咱们现在离野草公社医院很近,赶快去哪里让人家先看一下,说不定能救过来。”
于是拖拉机就快速开到了野草公社医院,进了野草公社医院,医生们围过来一看,人已经死了。停止呼吸一大阵子了。
这公社医院的医生们给做了半天人工呼吸,也没有救过来。
于是,王计财的大姑娘红桃就这样离开人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