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间,有多少师父不希望自己桃李满天下,徒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这些年来,周邰经历坎坷。从师门被灭,一路逃亡开始,他的肩上便负着太多太多。从前还有个师妹与他一同分担,但自去年师妹离世后,所有的压力全都放在了他的身上。直至今日,他门下的弟子中,终于有了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人物!
欧阳,自小便天赋绝佳,在师父师娘的悉心栽培下,二十岁便已臻后天一流!随后他出门游历,为的是磨砺剑法,提升境界。须知,后天几流,仅仅说的是那人的内力修为。但与人争斗时,境界与内力同样重要,甚至更甚!一个剑法大师,就算不用真气内力,仅仅一根木条也能将一个空有真气内力却招式粗糙的高手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这些年的游历,欧阳也渐渐感觉到了剑法上的瓶颈。数月前,欧阳自知继续游历恐怕也作用不大,便已决定回师门。原本他前日已到大食境内,也觉得回师门不差两三天。但昨日却突然接到飞鸽传书,竟然被告知师门有难!欧阳大感焦急,快马加鞭,一路跑死三匹马,连夜回师门,终于在今日赶到。
一回师门,欧阳便找人问清了缘由,更得知去年师娘竟已离世。当时他正在一处险地,也没有接到师门内的消息,故而连师娘最后一面都未见到。再加上师弟何蒙被害等等消息一同涌来,不由得顿足痛哭。
收拾一番后,欧阳先去师娘灵位前上了一炷香,磕了几个响头,这才收拾下情绪去拜见师父。
周邰见到欧阳后,眼中精光闪现,连声说了三个“好!”,同时让欧阳同自己切磋一番,于是有了王冲刚回师门时见到的那一幕。
……
入夜,由于大师兄欧阳归来,师门内的阴郁之气都被冲散了几分。虽然大家依旧穿着祭奠何蒙的黑衣,但师门弟子的脸上已经有了些笑容,纷纷忙碌着准备今晚的筵席。
此时,欧阳正与几位师弟师妹闲谈。这几人是他离去前常常关照的师弟师妹,武功修为不强,但与他关系甚好。
他们先是聊了聊近年来师门内的变化,大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但欧阳离去这些年来,一直牵挂师门,竟也听得津津有味。
忽然,欧阳想起什么,微微皱眉道:“对了几位师弟,我师门内有灵土这一消息是如何冒出来的?竟然还被火云派的人知晓了。”
也难怪欧阳疑惑。他当年离去时,只知道师父师娘经常拿些灵果给他吃,对于灵土一事都是不知的。怀璧其罪这个道理他是懂的。师门内有重宝,难免招来他人觊觎,尤其是师门实力还不强的时候。但这次回来,他不仅发现师门内人人皆知灵土一事,就连外界也有人在传。
几位师弟相识一眼,纷纷露出苦笑之色。
欧阳眉头一凝,带着几分威严道:“说!”
其中一位师弟只好苦笑着开口道:“唉……这事还是二师兄泄露出来的。”
欧阳眉头一挑,想到君正明,便缓缓开口道:“说详细点。”
那师弟叹了口气,开始娓娓道来:“原本师门内有灵土重宝,我等都是完全不知晓的。只知道每一年,师父都会赐我们一颗灵果。师兄你也知道,这灵果能凭空让人产生大量真气,可节约数月苦修。数年下来,我们易剑门弟子相比普通武林高手,便如同多了数年苦修。”
欧阳点点头,道:“是如此。当初也有人问过师父此灵果是从何而来的,却被师父一通臭骂,于是再也无人去多嘴。那么君正明是如何知道的?”
那师弟摇摇头道:“三年前,又至发放灵果之日。在前一日时,二师兄偷偷摸摸地找师父,想探索师父的灵果到底从何而来。”
听到这儿,欧阳皱起眉头道:“这二师弟也太不懂事了。”
那师弟看了一眼欧阳,却也不敢跟着大师兄评论二师兄,继续道:“虽然最终二师兄弄清了灵果从何而来,却也被师父发现。当日,二师兄被师父当众责骂,并且罚他面壁思过七日。”
欧阳点了点头,有些不满道:“我看着罚的还是太轻了!不过虽然如此,你们也应当不知灵土一事。君正明后来又做了什么蠢事?”
那师弟苦笑一声道:“大师兄猜得没错。当日师父严令二师兄不准将所知之事说出去。我们虽然好奇,却也不敢多问。后来的一年里,确实二师兄也是守口如瓶。”
顿了顿,那师弟无奈道:“直到去年某一天,二师兄下山游玩,竟在一处酒馆中喝得酩酊大醉,一不小心将灵土一事说漏了嘴,最后被有心人听去……唉,说实话,我们门内弟子,竟然还没有那些外人先知道灵土一事。”
欧阳气的一拍桌子,吓得众位师弟师妹一跳。只见欧阳怒道:“愚蠢!愚蠢!那师父是如何处理君正明的?”
那师弟无奈道:“师兄你不是不知道,师父虽然平日里对我们严格,但其实他是极为护短的。当时错已铸成,二师兄又第一时间在师父门前跪了一宿,师父心一软,只是罚了二师兄面壁一个月。”
欧阳也感到一丝头痛,冷冷道:“师父就这么喜欢让人面壁吗?哼!他君正明可知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错给师门带来多大麻烦?甚至何蒙师弟的死,他都该负很大责任!”
那师弟苦笑道:“话虽如此……但在大师兄你未归来时,二师兄的实力在门内毋庸置疑是弟子中最强的。而且二师兄平日做事也较为周全,一些大小琐事师父也都喜欢安排给二师兄去办……总不可能因为二师兄闯了祸,就将他逐出门外吧?况且错已铸成,再惩罚二师兄也于事无补,我们更不能先自断一臂。”
欧阳也知道师弟说的在理,但心中一口怒气就是无法散去,尤其想到何蒙师弟的死。何蒙师弟性格颇好,是他最喜爱的一个师弟。
于是欧阳冷冷地哼了一声。
就在这时,外面有师妹过来通知欧阳道:“师兄,那边已经准备好了!二师兄让我通知你们过去。”
欧阳收起情绪,对师妹点点头道:“知道了师妹,我们马上过来。”
……
师门内的会客厅还是颇大的。筵席沿用古风,采用分餐制,每位弟子都有一张方形餐桌,依次排开,将大厅中央空出来,参加筵席的人可以一边饮食,一边表演些节目。
主座自然是师父周邰的,此时周邰还未到,主座空着。其余弟子则依次而坐。
王冲年龄最小,老老实实地寻了最末端的位置坐下。没想到他刚一坐下,妙弋就在他旁边一屁股坐下,笑嘻嘻地打招呼道:“木头!”
王冲不由得大感头痛。悄悄地看了看远处的二师兄,发现他的注意力并未递过来。
这时,落莲也走过来。看到王冲边上坐着妙弋,脸上露出一丝错愕,又露出一丝不悦,只好在妙弋旁的位置坐下,与王冲相隔一人。
此时,君正明还是将目光扫了过来,看到妙弋旁边坐着王冲,露出一丝不悦。思量片刻,他隔着老远对王冲道:“王冲师弟,这里年龄最小,还不给众位师兄师姐掺酒?”
王冲微微一愣,随即苦笑一声,准备起身。
落莲眉头微微一皱,有些不满地看看君正明。今日掺酒一事早有人负责,何必要突然使唤王冲?
妙弋则嘿嘿一笑,老气横秋道:“木头,掺仔细点哦!”
然而就在此时,突然传来一声冷哼:“哼,我看该掺酒的是你!”
厅堂内的弟子都是一怔,君正明则面色一变。
只见大师兄欧阳缓缓进来,脸上还带着一丝微怒。
君正明也是反应得快,连忙打招呼道:“大师兄!”
欧阳对君正明的招呼不予理睬,又说了一声:“怎么,我的话不管用吗?我让你给诸位师弟师妹掺酒!”
君正明脸色微变,露出一丝不满道:“无论如何算,都不该是我掺酒。总不能因为你是大师兄,便可以随意使唤我吧?我使唤王冲师弟,是因为他年龄最小,掺酒合情合理!”
欧阳冷哼一声:“你想问凭什么是吧!那我就告诉你。我易剑门被火云派觊觎,何蒙师弟被害,甚至还有未来的诸多凶险,全是因你而起!我让你掺酒,是让你给易剑门上下赔罪!”
“快看,大师兄在训斥二师兄……”
“这回有好戏看了……”
易剑门内的弟子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君正明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争辩道:“我……我已经知错了,而且也被师父责罚过……”
“责罚?”欧阳冷笑一声:“我看根本不够!你闯了这么大的祸,连一丝愧疚之感都没有吗?我问你,从你闯祸以后,可曾给师门上下道过歉?”
“我……我……”君正明张张嘴,却根本不知怎么争辩。
“掺酒!”
欧阳再次说了一声,凌厉地眼神死死盯住君正明。
君正明脸色赤红,全身微微发颤,咬咬牙憋出几个字:“是,师兄!”
说话间,君正明去寻了一壶酒,挨个给众人掺起来。师弟师妹们纷纷噤声,不敢出气。
“那个……师兄,还是我自己来吧……”清明尴尬地对正准备给他掺酒的君正明道。
“哼,让他倒!”欧阳却是在不远处冷冷道。
君正明掺酒的身体再次一颤,强行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默不作声地将清明的酒杯掺满。
很快,君正明便掺到了王冲几人之处。
妙弋微微皱着眉头,小声道:“师兄……”
而王冲则是面色平静的等君正明掺满。
只有落莲,见到君正明丢了这么大的一个脸,想到他针对王冲的事,暗自高兴。
只是落莲表情虽然细微,还是被君正明捕捉到了,不由得目光微微一寒。